翌日清晨,徐云书早早起床,趁着阿星还在睡觉,穿衣洗漱。
    他坐在窗边椅子上,惯例默念经文。
    阿星比他晚两小时醒,赖在床上磨磨蹭蹭不想起。
    昨晚的低落情绪早就一扫而空,她笑眯眯瞅着徐云书侧影,正想调戏一句,瞥见窗外的红日,哀叹说:“怎么出太阳了啊。”
    徐云书扭头,一束初冬的温阳映在阿星身前,她的魄比之前更淡,薄得像一缕轻烟。
    徐云书皱起眉,正色道:“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阿星疑惑“啊?”了一声,抬手,看见自己几近透明的掌心,顿时吓了一跳。
    “徐云书,快给我吸点阳气补补!”
    她最近白天一直到处跑动,还强行上人类身体,昨晚又出了那么一遭,魂体大大受损,才出现这种状况。
    阿星此刻碰都碰不到徐云书,更别说吸阳气。她焦灼地在房里来回踱步,口里念道:“完了完了完了……”
    徐云书思索对策,片刻后说:“你上我身吧。”
    这话有歧义,阿星一下没听懂。
    徐云书慢慢和她解释,她进入他肉身内,用他的纯阳之体养她的魂,一来她在白天能随意行动,二来能修补她魂体的破损处。
    “什么啊,我占了你的身体,那你怎么办。”阿星震惊,怎么还有人主动要鬼上身的。
    “不用担心。”徐云书说,“可以进来,我的身体不会排斥你。”
    道士总有道士的办法,阿星放下心,接着又垂头说:“可我现在没力气。”
    徐云书让她在阴暗处等待,口中念了个诀,向阿星招了招手。
    阿星尝试着进入他的身体,离他越来越近,直至与他肉身重迭。
    继而,四肢徐徐回暖,单薄的鬼魂有了载体,不再透明。
    阿星动了动手指,竟是实物。
    “我好像进来了。”她发出男人的声音,惊奇地跑去卫生间照镜子。
    往常上别人身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且多少会出现点反胃恶心的情况。可这次轻松得好似只是走了几步路,还没有不适感,
    徐云书的身体温暖舒适,像温柔的水包裹容纳着她,她完全不需要适应期。阿星惊叹,“徐云书,你也太神了。”
    徐云书体质特殊,可以同时装载两个魂体。其他人的肉身若是被鬼上了身,那他本人的魂便只能缩在小角落里。
    徐云书不同,他的肉身如同一个温度适宜的小房间,阿星进来后,他便自觉退到一边,让她来支配这副躯体。
    阿星能感觉到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他温温柔柔的,没什么存在感,因而,她大胆地活动起筋骨。
    阿星直面阳光,摸了摸自己跳动的脉搏,感慨:“好久没晒太阳了。”
    她知道徐云书能听到她说话,他们甚至能在“小房间”里悄悄对话。
    “我买了回去的车票,在今天下午四点。”徐云书说。
    怕她当鬼太久了忘记坐车流程,又补问一句,“你知道怎么走吗?还是说,让我来?”
    他随时能主导这具肉身。
    阿星好不容易当个人,自然不肯:“我当然知道,你缩在那好好休息就是了,让我来当一天‘徐云书’吧。”
    徐云书笑,随她去。
    阿星火速收拾东西,告别这晦气的地方。
    她出了门,望见枝头残存的白霜,“昨晚下雪了啊,你怎么都不叫我。”
    不待徐云书回答,又自娱自乐盯着宾馆的玻璃门,欣赏自己英俊的脸庞,掐掐脸,好奇地摸摸喉结。
    阿星嘎嘎笑:“啊,我好帅。”
    打坐中的徐云书:“……”
    年轻男人的身体好用极了,阿星风风火火离开西市区,健步如飞也不觉累。
    离动车检票时间还有几小时,她不急着去车站,先在警局附近溜达一圈打听消息。
    那林人渣慌乱地四处找律师,矢口否认自己说的那些话。可事情已在学校传开,他名声臭了,学校紧急召开了会议。
    “活该。”
    阿星谢过和她一起八卦的路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和的冬阳洒满街道,不多时,湿漉漉的路面升腾起暖意。阿星伸了个懒腰,用手接住一束阳光,笑了一声。
    “徐云书,太阳好暖和。”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徐云书听见,“嗯”了一声。
    阿星没吃早饭,想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迎面遇上匆匆忙忙的余晖,她好心情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余晖估计又要去哪家门口送鬼,满脸写着烦躁,听见阿星这声,他瞥眼看过来。
    “淦!”余晖飙起脏话,瞬时闪身到阿星跟前,伸出一根指头说,“你们知不知道害臊啊!”
    他一眼看出徐云书的身体里待了两个魂。
    光天化日之下,双魂同体,他们在干嘛!有没有人管了!
    阿星顶着徐云书的脸做疑惑表情:“怎么了啊。”
    余晖心里不平衡,骂道:“老子在这加班加点,你们他妈、他妈……算了,我不想看到你们。”
    阿星叉着腰呛道:“你有病吧,我好好跟你打招呼,你怎么骂人啊。”
    余晖根本没眼看面前这个叉腰的男人,他捂着脸吼道:“滚啊!臭情侣!给老子死远点!”
    边说边后退,仿佛见了鬼般。
    阿星翻个白眼,全当他更年期犯病,不再理他。
    转头,进了一家奶茶店。
    她有两年没喝过奶茶,兴奋不已,两眼放光挑挑拣拣,比了个“耶”的手势:“这个,要两杯。”
    “好的,稍等。”店员对这位笑容满面的清秀男人很友好。
    阿星掏出手机扫码等候。
    徐云书的支付密码早被她窥视了遍,她还下载了几个娱乐APP,等待时间里,她就刷着小视频消遣,偶尔被几条滑稽的评论逗得笑出声。
    过了几分钟,阿星身边站了一人,她以为是要点单的,主动让开位置,那人迟迟没有动作,她随意看了一眼。
    余晖面无表情对上她的眼神,死气沉沉地说:“让他出来下。”
    阿星斜睨他,哼哼两声,不理会。
    那俏皮调调从徐云书喉咙里发出,余晖想吐。
    他握拳,忍住骂街的冲动,又说一遍:“我找他有事。”
    阿星装听不见。
    奶茶做好了,她去提袋子,雀跃地和店员小姐姐道谢,笑容如冬雪般清爽,还附加一句甜甜的“拜拜”。
    男夹子,好恶心。
    余晖真的要吐了……
    徐云书淡然打坐,无所谓阿星用他这副躯体做任何事,只是余晖脸上绿成一团,看上去不太好。徐云书终于出面,将阿星哄着乖乖去一边,然后问余晖:“怎么了?”
    那道士的表情和声音总算恢复正常,余晖谢天谢地,赶紧说正事。
    “是这样的,我师父说隔壁山上的观丢了东西,让我帮忙找一下,就是这个。”他打开手机相册给徐云书看了张图,一个平平无奇的葫芦,上面印了些复杂符文。
    徐云书定睛看:“载灵法器?”
    所谓载灵法器,便是能承载魂灵的工具,他师父那小茶罐也属于这类。
    “没错。”余晖收了手机,“我看我师父挺急的,你要是见到,帮我留意一下。”
    徐云书点头:“好。”
    “行,那没别的事我就走了。”余晖深看徐云书一眼,还是没忍住,骂道,“没想到你这么变态,玩很大啊。”
    徐云书:“……”
    来不及解释,余晖骂骂咧咧地加班去了。
    阿星跑出来对着他背影回怼:“你才变态,你是个大变态!”
    余晖转身咆哮:“滚啊——”
    徐云书:“……”
    阿星愤愤拿吸管戳开奶茶,对徐云书说:“他是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啊。”
    狂喝半杯,久违的甜味蔓延舌尖,阿星的火随之熄灭。
    她找到当人的乐趣,四处吃吃喝喝,美滋滋逛着街。
    “蛋挞道士能吃的吧?”
    “炸鸡翅呢?也能吃是吧。”
    “诶,那还有烤红薯。”
    阿星手上快满了,只好把烫呼呼的烤红薯揣进徐云书的棉袄口袋。
    奶茶喝得只剩半杯,主食一样没吃,全靠零零碎碎填肚,她打了个饱嗝,在路边石椅上随意坐下。
    “原来做人这么幸福。”阿星慢悠悠喝着剩余奶茶,对徐云书开玩笑说,“不想回去了,你把身体送给我吧。”
    徐云书闭目养神,没接话。
    阿星自娱自乐,喝完奶茶后用投篮姿势丢进垃圾桶,又骚包地对着熄灭的手机屏整理发型,评价道:“头发再留长一点应该会更帅。”
    话落,她感觉下腹渐酸,膀胱区域徐徐饱胀充实,隐隐有液体要往下滴。
    这是什么预感,即便阿星没当过男人也知道。
    “……徐云书!”阿星在心底大叫。
    徐云书作为这具肉身的真正主人也感受到了这份迫切。
    他尴尬地夺回身体支配权,去到一条没有阳光的街道,咳嗽一声:“阿星,你先出去一下。”
    阿星摸着口袋里的烤红薯:“我不!”
    她抢着和徐云书操纵这副躯体,“说好了今天我当‘徐云书’,上厕所也得我去。路口有公厕,我知道路。”
    徐云书红着脸:“阿星,别闹。”
    阿星低头盯着男人裆部,大大咧咧地说:“别不好意思,不就是那玩意儿,谁还没见过似的。我之前晚上路过澡堂,多的是不穿裤子的男人。”
    她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
    徐云书咬牙:“……我不想知道你见过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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