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布鲁克林区,幸福大道56街,越下吉他酒吧门口。快中午的阳光不算很热,透过云层的折射有些微微发红,让人有一种幸福的沐浴感。
    「阮树,老子今天告诉你,你一个臭越南人带着一帮越南乡巴佬也想在幸福大道混,你问过我们兄弟没有?」
    马路两边,双方人马相隔不到五米,越青(越南青年会的简称)的人数稀少,基本都站在酒吧门口保护着大门,越青会第三代会长阮树手里拿着一根球棒样的铁棍,估计是事出突然,其他人手里基本都是临时操起的凳子。
    阮树兄弟大约都二十出头,老大阮树有一张坚毅而稍微又带些女孩子般靦腆的面容,老二大虾圆脸略带着艺术家的不修边幅,老三阿鬼很壮实,个头也稍微矮一些,有着典型越南人的彪悍和无畏。
    华兴(华人洋行兴起会)的人整齐地分成四拨,呈45度包围着越下酒吧,显然准备充足,棒球棍、砍刀,也还真有人拿着双截棍。
    左边约两米距离的路边上停着局里的悍马,海晓此时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手里拿着冰柠檬茶,透过挡风玻璃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开车的是老迈——纽约警署78分局专案组组长。
    老迈:「你们说他们打起来谁会赢?」
    「这还用问,当然是中国帮赢。」坐在后座的汤姆黑乎乎的,戴着个nypd(纽约警署)的帽子。
    「我赌二块钱,越南人两分鐘之内被打趴下。」后座上的墨西哥人斯菲尔,鬍子拉碴一大把,还抠着耳朵。
    「我跟两块。」柯里故意操着俄罗斯口音懒洋洋地举了举手。
    老迈:「阿海,你说呢?」
    海晓吸溜吸溜地把最后一口冰柠檬茶咽下去,回了一句:「单打独斗他们没有一个是越南几兄弟的对手,都是从小练泰拳的。」
    汤姆:「废话,这是群殴、械斗,你以为你在看k-1大奖赛?」(k-1:知名自由搏击大赛)
    海晓开窗,准确地把空杯子扔进前方一米的铁垃圾筐里,说:「我告诉你接下去会发生的情况,学院课程,形势分析,按照他们的性格,丧狗会冲在第一个,人还没到跟前脸上就会结结实实的60度角挨上一铁棍,他的惯性加上铁棍下来的力度,他的腿会先软,接着身子直接朝后、腿朝前地滑行到酒吧门口,阿鬼手里的凳子不会等他失去意识就会佔领他脖子朝上所有土地,然后你会看见越青的几个人手里拿着桌子冲出来把人隔开,冲在第二的李彪这时候肯定已经被一脚踢在蛋上跪着喘粗气,后面就不用我说了吧,华兴这帮人毫无斗志地四散,边跑边骂,局势基本会在二分鐘之内被控制,晚上他们会不会拿枪来扫射是另说,但这烈日当空的美国国土谁也不敢在这儿开枪——所以我赌二块50美分越青的人赢。」
    柯里又举了举手:「啊,我跟二块半。」
    海晓:「中国人出手大多都是为了钱,越南人则大多都是为了生存。」
    汤姆:「你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越南李小龙?我不信,你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我黑,你歧视我,我的智慧是非洲兄弟几千年的结晶,妈的,赤裸裸的歧视!」
    柯里又要举手,立刻被边上斯菲尔打断。
    老迈:「动手了,gogogo!」
    阮树:「我们几兄弟在这儿无非是混口饭吃,我们和九爷也打了招呼……」
    「混你妈了逼!你混饭吃,我们兄弟还吃个屁啊!」丧狗用棒子指着阮树劈头盖脸地骂。
    李彪:「是啊,不如你们跟我们华兴混,早早把这破玩意关了,改成怡春院,天天哥几个来你们这儿混,你再从越南空运些西贡小妞来给我们泻火,哈哈哈哈!」
    「是啊,老娘也天天来。阮树,老娘就纳你为妾,怎么样?哈哈!」二十岁就自称老娘,长得不赖,但妆化得和80岁似的「皮鞋姐」也来凑热闹。
    四周哄哄的吵闹声中,阮树没有说话。接着,阮树笑了笑,右手向前,平伸,捲曲,做了个「来吧」的动作,四周一下安静了。
    扳机:「怎么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阮树:「动手啊,都是废物?」
    阮树指着丧狗:「就先送你这疯狗回去投胎!」
    丧狗的脸一下绿了,幸福大道这一街角似乎也失聪了。眾人目瞪口呆当中,丧狗一声嘶喝,举着球棍冲了上去。
    如果你和海晓一样也在这现场,你会发现物理学中有些关于时间的定律,严格地说其实并不那么准确。张大嘴的李彪、手正要抬起来发出「上」的指令的扳机、想把烟吐出来但是由于叼太久而粘在嘴皮子上的皮鞋,还被丧狗衝锋前、后脚跟扬起的沙子迷了眼。
    灰尘中,你看见丧狗前脚已经迈到了酒吧前的马路砑子上,依稀可以看见阮树侧脸部肌肉线条一下子分明了,双手握着的铁管从脖子侧面夹着呜呜的风雷声,呼啸而至。这时,时间好像也回过神,音响效果回归的刹那,铁棒亲脸蛋的闷声之前,先听到了军用吉普特有的马达轰鸣声和急刹车的撕裂声。
    硕大的一个铁垃圾筐横着飞过来撞在丧狗的后腿上,丧狗一下失去平衡地飞升了,手中的球棍飞到空中插进了一个从垃圾筐弹出来的冰柠檬茶的杯子里。
    海晓从容地打开车门,伸手喊了一声:「卡!」
    时间回归。
    丧狗后脑先着地,球棒落在右眼上,还有几滴柠檬汁滴进了鼻孔里,扳机的手势从「给我上」回到了「且慢」,皮鞋的烟「呸呸呸」地落了地,李彪在张大的嘴合上的过程中转头看见了悍马上下来的五条大汉。
    喊「卡」的汉子大热天穿着黑风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白围巾。
    其实关于着装,海晓从分局出来前在更衣室里磨蹭了半小时,这并不能完全怪他,学院的车把他送回分局的时候,他还穿着那身参加毕业典礼的警用风衣,白围巾是他去特训的时候怕冷带的,虽然考虑再三,还是围上了。
    海晓23岁整,他有着棱角分明的面容和雕像一般高挺的鼻樑,浓眉下的深邃眼神中,偶尔略带着调皮。
    有点懵了的扳机指使着手下把已经懵了的丧狗扶起来。
    李彪首先大喝:「活腻了?给我砍他们几个!」
    扳机的手又准备发出「上」的手势,被眼尖的皮鞋姐一下拉住了。
    微风轻轻地吹动,风衣汉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白万,优雅地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不经意间,围巾挡住的胸前露出了闪着光的nypd警徽。衣襟轻轻一摆,风衣右侧腰间的勃朗寧九毫米自动手枪的枪把忽隐忽现。
    风衣汉子右边的黑大个子提着一把拉脱式7连发散弹枪:「我们黑人兄弟上街干活都不用非洲原始武器,你们最好规矩点……」汤姆威风凛凛地说。
    柯里举了举手:「我和墨西哥兄弟赌3块钱你们的腿跑不过我们手里的傢伙。」
    老迈清了清嗓子:「在我们分区的管辖地,很清楚地规定不允许聚眾闹事,否则我有权立刻拘捕任何敢于对抗司法的人,另外,如果你们被查出不持有合法居住证件,将坐上今夜的头班飞机被遣返。」
    扳机回过神,转头怒駡:「阮树,你这畜牲居然报警?」
    风衣汉子抬起头对着大家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皮鞋立刻认出了他。
    「海晓?他妈的几年不见,你会演无间道了?道上的兄弟还真不知道你是个条子,我算看错你了!」皮鞋虽然嘴上叫着,眼神里却显露出了焦急。
    阮树把铁棍藏到身后,扔在地上向后踢去,接着到了大虾脚下,再一踢,没了踪影。
    丧狗从迷糊中咳着醒来,随后挣扎着爬起来:「管你是不是条子,我照砍。」
    警笛大作中,从60街转角开出来四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停下车,车门打开,有钱的和有权的大爷们出场了。
    大道之虎华兴幸福大道抗把子张震,他身后下车的是7二副局长威廉斯,这白人老头皱着眉,看了海晓一眼,做出了「搞他妈的什么鬼」的一个手势。
    扳机来了精神:「老大这……」张震挥手打断了扳机的话,转头问威廉斯:「老威,你说这怎么处理?」
    威廉斯很显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解决自家的事情:「我们内部会处理,这个叫海晓的不懂规矩,新调来的。」
    张震压低声音:「老威,我们的生意……」
    「我们内部会处理。」威廉斯重复了一遍。
    张震悻悻地看了海晓一眼,对扳机说:「还愣着干什么?想造反?还不给我走,手里都是什么,还不收起来?」
    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东西扔到一辆破烂麵包车里后,似乎所有人突然都变成了良民,你不得不佩服这些人能在瞬间从各个方向消失了。
    张震上了路边的一辆凌志,从摇下的车窗口对海晓说:「阿海,好久不见啊,周日,唐人街,四海通海鲜城我给你接风啊,到时候你们俩兄弟一定要赏脸啊。10点哦,呵呵。」
    「谢谢震哥,我一定到。」海晓给了他一个微笑。
    「还有那个——」大道之虎指了指阮树。
    阮树没有回答,手下进去以后他像一尊雕像般立在街角,沉静而带有他独特的反叛,海晓知道他在等待一些答案。
    威廉斯看了海晓一眼,对老迈说道:「收队!」然后指着海晓:「到局长办公室报到,四点之前。」
    78的车队也离开了。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有些温暖,海晓走上去伸出了手:「阿树。」
    阮树握住了海晓的手猛然一使劲,抱住他,左手用力地敲着海晓的背:「斗马!」(越南俚语:他妈的)
    海晓也拍了拍他的后背,感受着久别多年兄弟暖暖的温度。
    阮树放开海晓时,可以看见铁一样坚强的阿树的眼眶红了。海晓鼻子一酸,想说句什么,这时,阿鬼、大虾一边一个地从后面抱住了他。
    「海哥,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快以为你被枪毙了!」
    如果不交待一下他们的关係,你会认为这是gay(同性恋)伙伴大聚会。事情基本是这样的——
    海晓9岁移民来到纽约,和一样是穷光蛋移民来的阮树几兄弟在一个破烂的黑人区大教堂旁边的楼上认识了。快乐、幼稚充满麵包屑和果酱的童年就这样在暖暖的布鲁克林阳光下过去了,大家都进入了反叛的少年时代,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这一年,海晓和阮树14岁,阿鬼和大虾流着鼻涕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俩后边。
    海晓的老子——一个具有远见的偏执、自大、狂妄、武断、伴有间歇性精神病的上海小知识份子。通过他那藏在小眼镜片后面阴暗的眼神,看出了阮树一家的黑社会底子和面子,强硬地把海晓从那间充满快乐的犹太小学接出来到处转学,以求避免他充满文学优雅气质的丰满番茄种子,种出来成了一个营养不良又歪着脖子的黄瓜。海晓抗战了两年之久,终于在不搬家的附带条件下屈服了,老老实实地答应好好上学。其中也是有秘密的,海老爸威胁——你这兔崽子再敢旷课装病不去上学,就打断你的兔崽子腿!
    最终,海晓被他老子送到小义大利一个天主教私立学校饱受欺负,阮树则在穷学校称王称霸。
    16岁,海晓青着一隻眼睛灰溜溜地回家被阿树看见,第二天,他们学校就上演了「四虎闹天宫」。
    欺负过海晓的孩子都哭着回家找他们妈妈去了。接着海晓被退学,回家挨了一顿板子,被他那自认为是人类救世主、无比偏执、正直的父王骂成了狗,经典的一句话从此在伙伴间流传,那是父王赐他的称号——你这自贬身价的不上席的废物!
    17岁,海晓、阮树和阿鬼逼着大虾的情敌,一个留着小分头、还有一头妙不可言的小卷的西班牙帅小子从二楼跳下去摔断了腿。海晓家损失了一万美金,他挨了一星期的板子,多了一个父王的赐号——不知自重的败家子!
    18岁那年,由于海晓父王的忙碌,海晓最终得以选择自己中意的高中,当然,小匪徒们又聚集在了一起。
    阿鬼头一次拉帮结派,被老校长联合几个警卫拉到办公室教化,突然消防铃大作,混乱间闯进几个操着阿拉伯口音的蒙面人,推倒了老校长,砸碎了玻璃,抢走了人犯。他们被处二周监禁,并以挑起种族主义仇恨被起诉,虽然最后以民事纠纷了事,也罚了半年社区义工,但这显然影响了海晓父王生意初成的喜悦心情。他人在欧洲,海晓没挨板子,但仍然被赐号——无可救药的逆子。并郑重警告海晓,回来必然有他的好看。
    不幸的事情在他回来之前发生了。
    阮树的父亲——越青的会长,被仇家算计身亡,失去理性的阮树公然在学校和几年不合的牙买加帮派大打出手,学校经常上着课,门被一脚踹开,紧接着拿出桌子下麵的棍棒,天天上演全武堂,大虾、阿鬼被抓,牙买加的达雅被抓并在少年看守所接受整容。
    同年,达雅被放出,他们学校便上演了当时全美为数不多的校园枪击案,两幢教学楼开枪互射,当局如临大敌,封锁了街区,出动了esu(紧急勤务处,即特警队),只抓住了海晓,阮树他们都跑了,这一次他父王感受了他作为父亲的失职,调动了他所有的人脉,坚决把海晓和阮树兄弟分隔开,并直接送他去纽约特别执法训练学院蹲大牢,接受教化,并赐号——后悔生出来的东西。
    四匪帮分家之前,海晓和阿树19岁,阿鬼17岁,大虾18岁。
    四年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海晓不知道接下来会上演什么,只知道纽约也许更精彩了,并学会了一句话:你可以挑选游戏,但是不能挑选规则。
    从越下吉他出来,路上给海晓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推门进了局长办公室,局长、副局长都在,还有老迈。
    里昂,一个全家世代都吃公饭的警官,一个被联调局(fbi)邀请升迁多次的优秀办案人员、经常在全美警官学校巡回讲课的犯罪教授、中情局颁佈的重大犯罪小组n组组长,放弃了所有升迁的机会,在他们这不算很大、也不算很重要的分区任局长。一头永远修整得很整齐的小短发,一身永远乾净笔挺的西装配警用风衣,年轻时候帅气的脸庞和四十多岁微微发福的小肚子,他就在沙发上坐着看月刊——《我们的故事》(员警内部刊物)。
    「头儿。」海晓尊敬地打招呼。
    里昂放下杂志,冲他笑了笑:「坐。阿海,其实你来之前,我收到过一些关于你背景的资料,还没来得及见你,威廉就派了你任务,今天也算是你第一天来我们这儿,『蓝衣家族』这个词你听说过吧(蓝衣家族:纽约员警对自己的统称号,表示团结一心)?我们应该给你开个舞会,本来定今天下午,但是我去了总部开会,这不,给了你第一个任务。」他顿了顿,要了杯咖啡,又问海晓,海晓说喝了一下午柠檬茶。
    直觉告诉他,这精干的胖老头,比传说中的更厉害。
    「你知道,阿海,我们这一行有句话,叫『你照顾我的后背,我必然照顾你的后背』(纽约俚语:互相关照大家合作)。」里昂喝了口咖啡不急不缓地说。
    「威廉和中国城那些商会有些生意来往,这幸福大道也是生意范畴中的一部分,今天本来是要你去帮着去摆平那些越南孩子,也怪我,我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明,你和越南人的一些……怎么说呢,友谊。但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和中国城那些生意损失算是家庭内部损失,我们会内部处理,我们也会替你照顾你的越南兄弟作为回报,我希望你也替我们做一些事情。」
    「这是当然,头儿。你给我擦枪,我帮你上子弹。」海晓回了一句警校谚语。
    里昂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用多说,孩子,欢迎你来到78,我要交给你的事情可能很棘手。」
    海晓当然知道,这是他今天捡到大便宜后,必然要付出相同的代价。
    「威廉,你说一下。」里昂拿起咖啡。
    威廉斯显然心里不是很痛快,但是从他绝对服从的表情也能看出里昂在整个警届的影响。
    「噢,是这样,fbi从很早以前就有一个计画叫做『守桥人』,什么意思呢?桥嘛,这边是黑道,那边是白道,说得明白一点就是桥樑,你懂吗?」他做了个联系的手势,继续,「这个和叫你去做卧底是两码事。不要误会,这个计画是在明面上,大家互相都知道。就是我们派出一些人常年和他们接触,有些重大的事情、决策,比如他们家族老大更新换代的谈判,我们派人去做个中间人,避免一些大规模的江湖仇杀,会议的时候代表我们投个票,做个见证,等等。另外,有些国际上的犯罪集团来我们这儿折腾,他们也会提供一些相关的线索,相互的,我们高级警官的上任也会徵求他们的意见。」
    威廉点了一支烟,继续说:「哦,对了不要误会,这中间没有什么非法的勾当,一切都是正当的。你知道,这些年道上的人都纷纷转行做商业行会了,我们当然高兴,这个计画实行以后,整个纽约州的犯罪率都下降了。这就是游戏规则,你理解?」
    四年警官学校的磨练给了海晓处变不惊的性格,也充实了他关于这个庞大帝国应有的一些资料,但是听到这件事情,海晓脸上的诧异还是写了出来。
    里昂接过话:「孩子,很多细节的东西需要你自己慢慢去体会,一下子也讲不清楚,我们主要打击的是那些敢于公然挑战国家法律的人,而那些愿意合作、愿意为社会出力的,过去虽然有些不清晰的地方,我们也愿意给些机会,你懂了?」
    「好了,长话短说,四年一届的纽约总局长两个月之内就要改选了,各区都有些提名,当然我还是不参选,我们分署主要的计画就是守桥人的人选,呵呵!」里昂笑笑,说:「这个你可能不知道,前面说过了,虽然我们选总局长,由于守桥人计画,各区推选的人都需要得到商会的支援,我们今年推的是一大楼的埃瑞克局长,相关需要的支援是『黑色天使基金会』,」他顿了一下,继续,「也就是小义大利社团,以前的黑手党。不要惊讶,过去的就过去吧,他们现在大多数人都做正当生意了。」
    「好,请让我继续,我们派你去小义大利参与他们一些家族的事务,并争取他们对埃瑞克督察的支持,这对我和整个分局都很重要,你懂?这件事办得好,我会直接破格升你做探长,当然,这也有些你爸爸的意思,你知道我们和华商会那些人都很熟,你爸爸和他们都是朋友,也资助一些活动,他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海晓头脑混浊但是清醒地出了署门,坐在车上开始整理。
    整件事情唯一的漏洞出在他老子身上。里昂说他老子有些关係网,这个不假,但是任何人会为了他老子的交待而冒险让海晓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去做这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扯淡了。为什么呢?他老子这个人是有朋友,但是他的朋友都恨他,都恨不得他早点滚蛋,这不是说他有多坏,而是他的个性。他就是那么一个不招人喜欢的人,一张嘴永远得罪人,尖酸、刻薄,你和他说事情,你永远不能发言,得到的大多都是教训,恰当点多是侮辱,讨论性的谈话大多都会以你被羞辱得无地自容作为结局——但是,他也有优点,那就是很正直,起码现在看来,做事一丝不苟。当然,如果没有这些优点,海晓相信他早就被扔进大西洋喂鯊鱼了。
    好了,如果不是看在海晓老子的份上让他接手这个计画,那就很显然他们不想让这个埃瑞克警官当选,派个菜鸟去把事情搞糟,表面上支持实际上拆台。
    想到这儿,海晓到处摸烟,他妈的这个蓝衣家族的事情远远比他想像的复杂。
    海晓初步算了一下,最近有三件事需要解决。
    一、和华兴的饭局。既然他老子的脸皮是狗屁,那照顾阿树和他就是狗屁,接下来的乱子都要海晓自己处理,分局摆平华兴的承诺自然也成了狗屁,但是他也许不会死得太难看,毕竟现在他也是有背景的人,这算是三件事里面最好摆平的。
    二、四年前他们开枪打成筛子的达雅的表哥,表叔牙买加老黑们早在海晓毕业前就放了话:只要他踏出学院,他就要开始为自己的命祈祷。这又回到海老子的狗屁面子上,既然他的面子是狗屁,警署对海晓形成的保护伞也会理所当然的逐渐成为屁的一部分。
    三、就是这个该死的守桥人计画。很显然这是一个套,海晓又不得不鑽,他捅了篓子,鑽了套子,再搞砸了生意,里昂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叫海晓滚蛋,那时候华兴收拾他,还不和撕卫生纸一样容易?名正言顺处理叛徒,无间道老海,顺道处理反骨仔阿树,当然最终会处理他那笑话老子,如果这也是他们计画的一部分,一石三鸟,天衣无缝,当然,海晓明白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海晓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庞大骗局的开始,他无头苍蝇一样自己撞了进去,结果成了导火索,然后那帮老东西笑开了眉,天赐大傻蛋。到时父王必然会赐号——自掘坟墓的畜牲。
    「老海啊老海,你的报应来了。」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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