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郑泠鸣的躁郁症状也伴随着季节逝去而慢慢消减。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其中少不了俞时安的安抚。
    然而除了温淮佑,并没有人知道,也有她的作祟。
    与此同时,郑泠鸣的位置与工作性质也发生了变化。网络报道比新闻先流出了消息,一时之间俞时安竟成了社交媒体上的红人。
    有些嘴笨词穷的,还会拿外国的某位天真王妃来形容她。
    俞时安听过,只觉得好笑。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也觉得好笑,却不把原因说明:那王妃起码是出身贵族家庭。
    她把这件事情当做笑话说给温淮佑听,男人当时握着她的手,拇指摩挲过手心,半晌才问:“你为什么不反驳?”
    这世道,多的是狗仗人势之辈。
    他倒不是觉得俞时安会是这种做派,而是她总是如此,面对这种没什么恶意却不太礼貌的玩笑也不会施与惩罚,大方到会显软弱。
    “那有谁敢欺负我吗?”
    她俏皮地问,手指摸了摸他睫毛的尾端,泛起一阵痒意。
    温淮佑却没有制止这样恶作剧般的撩拨,认真地答:“没有。”
    他的否定不是出自他的私心,而是基于她郑家儿媳的身份。
    男人的另一只手本一直握在她的腰间,见她安静下来,便伸手去摸她颈脖之间用细细银丝束着的一颗吊坠。
    饱满剔透,成色不菲。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喜欢翡翠?”
    “这个?”俞时安低头看了一眼,“还好吧。”
    那是郑泠鸣买来哄她开心的。
    听说为了拿到手费了点功夫,因此更显价值。
    温淮佑听完并没有立刻说话。
    俞时安弯着眼睛和唇角,用额头抵在他的眉眼处,亲昵地蹭了蹭。
    “你吃醋吗?”
    他知道她的问句就只是最简单的中文释义,不带任何言外之意和试探的目的,如果答非所问,只会惹她不快。
    所以他说嗯,是,吃醋。
    果然,俞时安听完只是笑。
    相处的时间久了,温淮佑慢慢地也能够猜懂她的想法,了解她对自己的印象与看法。
    比如她一直都没有把他们的交集当做一回事,更不将现在近似偷情的关系放在心上,更遑论他这个不缺人选,私生活只是短暂清净的公子哥。
    他看着俞时安的眼睛。
    可当对方的目光投来时,他又将视线移开。
    她不愿意去读自己的隐喻,温淮佑就只能做一句没有意义的诗。
    藏在扉页里,被随意地翻过。
    *
    大学教授这个头衔即便有朝一日落到她头上了,也只是虚有其表。
    俞时安不需要靠此谋生,只是郑家需要一个漂亮的装饰,镶在她身上。
    当老师时间较为自由,因此老夫人时常会在工作日约她出来。
    时间并不固定,大约一月两三次的频率,再加上郑泠鸣每两周就要回家吃一次饭的机会,她们会有短暂的交流。
    郑梁荣子对她谈不上很放心,也隐约知道她私底下的性格有些不羁,可她们毕竟只是利益关系,俞时安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节外生枝,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妥帖。
    她和自己逝去的女儿有九分像,脾性却相隔千里。
    她问过俞时安家里的事情。
    父母虽都是中产,可两个家庭也有利益上的牵扯,属于低等级的联姻。人到中年后越相处越是难忍,于是理清财产离了婚,谁也没选择已经成人的女儿。
    他们留给了俞时安一笔不小的财产,便各自去追逐自己的人生。
    郑梁荣子问过她,是什么样的野心才让她走到这里。
    俞时安只说很好奇。
    至于她是好奇什么,没人知道。
    老夫人到底是经历过几十年坎坷的人,看人的眼光或许会有差错,但绝不会越轨。
    她相信俞时安的目的不会太复杂。
    “如果我说,要留你一辈子在泠鸣身边,做他的抚慰剂,你愿意吗?”
    某次画展上,她们站在同一座雕塑前,目视着前方交谈。
    那是半截人像,哭泣着将缺了的苹果咬在嘴中。
    简介上写着构想,创作者幻想了另一种神话,当初或许只有亚当一个人想要偷吃禁果,而夏娃则是被迫的。
    是因为深爱着亚当而对抗心中的恶魔,所以痛苦地吃下禁果,还是被发现后,强制性地咽下这块惩罚?
    俞时安看了许久。
    老夫人的双手交握,放在拐杖上。她面对着沉默抛出自己的筹码。
    “泠鸣会继承郑家的一切,在我百年以后成为新任家主,这一点已经确凿。”
    “而除了他的妻子这个位置能够给你带来的荣华以外,我会再多支付一笔私人汇款给你。”
    她没有说数额,可俞时安知道会是个天价数字。
    因为这笔钱,是要买她的一生。
    俞时安没拒绝,可也没答应。
    她只说,她没有办法保证。
    “如果有一天我觉得该结束了,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远处有人朝这边招手。
    俞时安对她笑了笑。
    “那边好像碰到朋友了,我过去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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