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酩松口,安静和赶紧向他要名单,结果余酩摇摇头说没有,那些交流的纸鹤早就毁掉了,他那时候为了不留证据,所以名单也没留下,只能凭借记忆告诉安静和自己对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然而等甩完锅,余酩又说:“不过,有个事情我得提前说一下,我不知道那些人被换了器官之后如何了,我知道这事要是被老师们知道了会被打死,所以尽量避免了任何一种被发现的可能。”
    安静和忍了又忍,终究是看在名单的份上,没再动手揍他。
    这个紫渊居士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脏器替换可以改变命运的,他最开始是制作一些黄符跟会影响人体的东西让余酩放在那些容易受影响的人身边。
    比如说一些人神经衰弱,无法见光、闻重的味道、听见声音,一旦身边出现这些问题,就会失眠多梦内分泌失调,接着人的精神就会变差,影响正常生活。
    古时候的巫蛊之术和做小鬼是差不多的原理,只要影响到被害人的身体状况,命运自然就开始改变。
    紫渊居士跟余酩说想实验一下,到底能影响到什么程度,就偶尔给他一点东西,让他随便送,不需要后续汇报,只要送出去就行。
    不用管后续的事余酩自然没太大意见,每次收到东西就随便塞给一些师兄弟,甚至没去管对方的命格合不合适。
    “师兄你也收过,还记得吗?给你的是一个驱蚊香囊,后来你还说很好用。”余酩说了几个师兄弟的特征跟名字之后,忽然说到了安静和身上。
    “我?”安静和皱起眉头,想了许久,“你是说,很早之前,忽然挂在我床头架子上的那个香囊?”
    话音刚落,一直开着的平板里传来车绪鸣幽幽的声音:“师父师叔,是这个东西吗?”
    殡仪馆的三人顿时偏头看过去,车绪鸣手里捧着个很旧的香囊,除了他之外,另外一个小道士手里也有,看起来像是批发的。
    余酩皱起眉头:“我在寝室里放了这么多吗?这么多年了居然也没人换?”
    经过余酩的辨认,其中只有一半是余酩放的,另外的他不认识,不确定里面有什么,更不确定静灵门里是不是有别的人跟他一样被紫渊居士欺骗然后放了其他物品在静灵门的宿舍跟寝室里。
    就算余酩只放了一半,其他的也不敢再留下,万一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车绪鸣帮忙去找其他师兄弟检查过来,发现类似的东西居然有上百个,都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宿舍里,大家都以为是别人带回来的,平时他们自己也会做一些香囊黄符贴身放,宿舍里出现这样的东西并不突兀。
    直到现在说开了,互相一问,发现有不少是无主之物。
    车绪鸣那边在找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余酩趁这个间隙,看到什么就说一个名单,那些师兄师弟都快被他说了个遍了。
    安静和听到后面,忍不住说:“余酩,要不你直接说谁没被你坑害过吧?这样人数还少点。”
    “……我要是记得我不直接说了?”余酩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帮了紫渊居士放这么多东西,还分文不取!
    越想越亏。
    车绪鸣他们动作快,找出来各种小玩意儿后问安静和怎么处理,还有要不要根据这些东西追踪紫渊居士。
    安静和看了会儿,说:“这些东西上的气息都被你们盖住了,找不到对方的,而且这些都是很普通常见的东西,日常对大家的影响本身没有特别大,静灵门的风水能化解,这大概就是我没中招的原因。”
    苏云倒是很好奇,就在旁边问:“要不我们拆开看一下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很想知道。”
    一些香囊黄符而已,没什么不能拆的,车绪鸣直接就拿了当初余酩送给安静和的那个直接打开,倒出来一堆干草药和一小块碎玉屑。
    那玉屑小得可怜,像是人家做玉件剔下来的肥料,连边角料都算不上。
    “师父,这个玉屑是什么意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车绪鸣捡起那米粒大小的玉屑屏住呼吸,生怕大点声就把东西吹跑了。
    “玉石属阴,这玉屑怕是来的地方不正,用久了会倒吸人体的阳气,从而导致人精神不济以及日常运势很差,不过它太小了,加上静灵门风水盖过了这些东西产生的影响,所以一直没起作用。”安静和无奈为自己的蠢徒弟解答。
    第一件都打开看了,其他东西自然也会被拆开,东西大差不差,不是玉屑就是一些对人身体稍微有点影响的物品,还有一些是单纯药物,平时碰一碰还好,长时间肯定会不舒服。
    至于那些黄符,它们的符文意义是好的,可用在不对的人身上,就会出现负面效果,类似于车绪鸣当年学艺不精给莫青桃画的黄符一样,不仅没用,还催发了莫青桃的桃花劫。
    东西稍微都看过后安静和放下了一点心,因为这些东西可以说是无伤大雅,小道士们刚入门的时候也会犯类似的错误,将不合适的东西做了出来还舍不得丢,有静灵门的阵法跟风水压着,到底没出什么大事,等到修为上去了,也不会受这低等级手段的影响。
    余酩列完了这些物品名单后说:“这里面有许多东西我也不认识,而且我已经离开三十年了,许多东西已经被人清理掉,静灵门里应该还有人受到紫渊居士的蛊惑在偷偷放东西,而且,这只是第一阶段,你们看看那些香囊的边缘,最新的看起来都有不少年头了。”
    找出来的这些小玩意儿里,只有余酩送给安静和的那个香囊是最旧的,看得出来小道士们误以为那是安静和自己的东西,所以存放得很好。
    除去这个年头已经奔五的香囊,其他最新的一个看起来大概是前几年刚放过来的,十分新,香囊的味道还残留着。
    安静和脸色难看:“明知道没有用,为什么还要一次次试?”
    “不知道,或许你可以以后碰上了紫渊居士,去问问他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余酩嗤笑一声,觉得安静和问为什么简直多余,他们要是能知道为什么,就不会被骗得团团转了。
    苏云一直凑在平板前跟车绪鸣嘀咕那些东西是什么,后来她看到其中一个黄符的符文,猛地叫车绪鸣停下:“等等车大师,这个这个,你右手边第三个小道士手里的黄符袋子,那个花纹拍给我看一下,拍清楚一点。”
    车绪鸣根据苏云的描述一个个找过去:“这个袋子?有什么特别的?”
    听见苏云的声音,余酩跟安静和都停下名单登记,跟着苏云的视线去看平板里的黄符袋子——有的道观会根据客人的要求给黄符封袋子,外面用的一般是红布,直接缝成三角形,再用红绳串起来可以挂到脖子上,一般是给小孩儿。
    而也有些符文直接写在红布条上,直接一折、一翻就能做成袋子的模样让客人带回去。
    车绪鸣举起来的那个布袋子已经拆开了,里面是一张转运符,保佑日常顺利开心的,而红色的布袋子上则是有很浅的花纹,凑近了看才能看出来是红梅喜鹊的印花,早些年的裁缝铺里很喜欢用这种便宜料子给人做一些简单布制品。
    “看得清楚吗?有什么问题?”车绪鸣举得手累,见苏云半天不说话,就出声询问。
    “我小时候好像见过这花纹,但是在哪儿呢……”苏云呢喃着回答,死活想不起来。
    余酩在旁边说:“这种花纹多常见啊,你从前肯定是在谁家小孩儿身上看到了,但凡家里有心去求个符的,带回去的黄符袋子大差不差。”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苏云就点点头将花纹记在心里,准备有空再去找找,不急于一时。
    清理完了这些小样的物品,余酩接着开始报紫渊居士第二阶段实验的名单,由于第一阶段没有特别明显的成果,第二阶段紫渊居士就激进许多,他想试试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如果错位了,会不会影响命运。
    比如说a奔来应该在接受b的帮助后互相成为朋友,但经过紫渊居士的操作,让b变成了伤害a的人,并且找来c去帮a的忙。
    后果可想而知,本该是朋友的两个人变成仇人,而毫无相关的人却成了朋友,命运被搅和得一塌糊涂。
    偏偏余酩最擅长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做这种事都不用别人教,仿佛无师自通,不过紫渊居士在第二阶段上并没有实验太久。
    “他认为这种影响方式并不能算完全改变了命运,因为在未来的命运上,该是朋友的人还是会成为朋友,而不偶然相交的人终究难以把这段关系坚持下去,简单点说就是人为的缘分等于有缘无分。”余酩说着耸耸肩,现在说起这个感觉自己当时真的好蠢。
    命理一事博大精深,苏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看过一部《牛郎织女》的改编剧,里面就差不多做了紫渊居士类似的事,就算是将红线牵到了另外的人身上,该在一起的人还是会被互相吸引,牵错的红线自然就断了。
    而在第二阶段的实验之后,紫渊居士沉寂了很久,这时候已经快到余酩离开静灵门了,他那时候年纪逐渐增长,拖得自己都累,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选择,依旧会满心不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紫渊居士对余酩提出了“换命理论”。
    余酩觉得对方异想天开:“换命是怎么换?狸猫换太子吗?你也不想想,历史上有几个人是能换成功的?”
    “不成功是因为只换了身份,可如果是交换了命盘、命格、身体甚至是灵魂呢?是不是就等于给自己换上了一个更好的命?”紫渊居士在余酩拒绝后这么回他。
    看到交换命格这一条,余酩顿时心动了,他愿意陪着紫渊居士实验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换一个更好的命来躲过劫数吗?
    于是余酩当即答应下来,直接问需要他怎么做。
    紫渊居士似乎算准了余酩会答应,下一次他的纸鹤就带来了一颗封存良好的肝脏。
    附赠信纸上写“余先生你有一个朋友已经得了肝炎,但他不知道,将来他会慢慢变成肝癌,药石无效,但这个肝脏是健康的,并且从一个不会得肝癌的人身上取出来的,你可以交换过来”。
    两颗肝脏的主人未来命运是一个会得肝癌,另外一个不会,换过肝脏后如果将来两个人的命运发生了交换,那说明紫渊居士的理论是正确的,身体交换后确实能影响命格。
    可如果没有任何改变,那就只能继续实验,看看到底是要把整个身体都换掉,还是交换身体了也不能成功。
    道门里有可以交换一部分器官的高级道术,就好比聊斋中总会出现的换头换心故事,有迹可循,但需要很高的修为。
    紫渊居士考虑到余酩无法操控这些道术,所以让他将肝脏带去了静灵门中一个阵眼,然后用纸鹤里带的黄符烧成灰让那个弟子吃下去。
    余酩弄了点小手段,将黄符烧得很碎,灰烬混进了食物里,哄骗对方吃了下去,三天后他去阵眼处取了肝脏,发现这颗肝脏跟他原先放的那颗完全不一样。
    后来的这颗肝脏看起来就有点问题,颜色没那么鲜艳,有些保存不良的样子。
    当时余酩还有点心虚,怀疑自己修为不够,肝脏没换成功,反而让新鲜的肝脏快腐烂了。
    偷偷将肝脏送走,余酩一直在想自己要用什么理由跟紫渊居士说自己没有任何问题,肝脏就是自己坏掉的。
    然而等了好多天,交换肝脏的那个弟子没什么问题,紫渊居士也没来消息,余酩渐渐把这个事情以及心虚抛在脑后。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紫渊居士来说,换成功了,另外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在一个月后忽然疲惫且难受,去医院检查,已经患上了肝炎,在进行治疗中。
    而紫渊居士给对方再一次进行了批命,发现对方的命运中已经多出了“患肝癌”这件事。
    余酩却觉得这完全就是偷换概念,好好的肝脏被人换了颗坏的进去,当然身体也会坏掉啊,世界上还有换器官的手术呢,难道说做个手术治病就是换命了?”
    紫渊居士不仅没对余酩的杠精行为感到生气,反而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劝说余酩做更多的实验,这样才能有大量数据才证明,交换身体或者器官到底能不能改变命运。
    “我那段时间,大概换过上百人的脏器,好的换坏的,坏的换好的,有时候是换其中一个,有时候是换很多个,但影响最大的,是心脏、眼睛跟……魂魄。”余酩犹豫了一下才说出最后一个词。
    “魂魄你们也敢换?不要命了?”安静和两眼一黑,感觉阎王爷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苏云听着眉头一跳:“换魂魄?是死人跟活人之间换、死人跟死人之间换……还是活人跟活人之间换啊?”
    第四十章
    话说得太顺口, 余酩、安静和还有平板后昏昏欲睡的小道士们都愣了一下,仿佛没听明白。
    好半晌,车绪鸣疑惑开口:“死人跟死人还换什么?那不是……两个鬼吗?”
    苏云突然反应过来, 沉默一会儿:“……我的意思是, 把鬼的命格也换了,就像是把某个鬼的功德换到另外一个鬼身上,以争取罪大恶极的那个鬼可以不受那么多罪。”
    “十殿阎罗又不是瞎的,还能让这点小手段骗过去?”车绪鸣没好气地说。
    “其实……紫渊居士真试过, 但就是被揭穿了,所以这条路不了了之。”余酩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于是, 整个地下室更沉默了。
    苏云一拍手:“所以说,有能力的人从不抱怨大环境, 紫渊居士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尤其是你余先生, 你但凡从人家身上学到一星半点的,你说不定也能改变命运了!”
    余酩冲她翻白眼:“你觉得紫渊居士能让我学会这精神吗?”
    那确实不可能, 便不继续往下讨论了,反正余酩现在没多少时间能重头再来, 要不是苏云突发奇想把静灵门的人找来,他还被骗着呢。
    在紫渊居士的研究里, 重要器官会影响人的一生,如果只是换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器官,还是可能会被命格掰正回来, 但重要命格替换是不可逆的, 后面就算再换回来, 也无法收回一些影响,除非在影响发生之前就终止实验。
    其中有个算是紫渊居士实验分水岭的例子——余酩的一个师兄回家探亲救人被捅了几十刀, 身上脏器被多出破坏、失血过多、肌肉损失、肌腱和神经多处断裂,加上送医时间太晚,医生给出的结果是要么做好人瘫痪的准备,要么准备后事。
    静灵门的老师收到消息,赶紧联系了杏济观的道医过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救回来,自家弟子,肯定是要想办法救。
    余酩跟着其他弟子作为探望代表过去,然后他就在火车上又碰到了紫渊居士,对方递了消息,说这次的弟子情况很不错,适合当一个完美实验品。
    这次的事安静和也参与了,但他那时候年纪不大,除了跟着走动,以及看到师兄的惨状特别难过气愤外,没太多情绪,至于余酩在其中做了什么事,安静和完全不知道。
    “紫渊居士通知我,他要偷偷把那个师兄身上受伤最重的地方都给换了,最好换成健康且命格足够好的人身上摘下来的器官,我有时候觉得他简直就是在做蠢事,可……当时那个师兄换了身体之后,确实性情大变并且离开了静灵门,我甚至怀疑,紫渊居士是不是连魂魄都一块换掉了。”余酩说起这个事情也是一头雾水。
    安静和皱起眉头:“可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
    余酩直接回:“望风,你那时候还问我去哪里了,我说出去玩,因为难得来一次,但实际上我就在医院里,主要是给紫渊居士的望风,如果有人过来,就通知他赶紧跑,并且器官也不是一次性换完的,他每天都在道医们过去查看情况前换一点。”
    每次都在道医前手动换一两样器官,道医们检查过后只会觉得是病人接受了治疗在慢慢康复,而不会去想,是有人直接把坏的器官丢掉换了新的进去。
    苏云对这个流程很感兴趣:“这么说的话,紫渊居士就是跟当初从我身体取出器官后一样,直接换到了需要的人体内,并且对方性情大变?可是换了我命格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呀。”
    “不太清楚,我知道你的命格现在被苏家那个亲生女儿用着,但是她确实性格没太大的变化,所以我才怀疑,紫渊居士当时可能连魂魄一起换了,可是我真看不出来,或者,师兄你想想。”余酩不耐烦地把问题丢给安静和。
    按时间推算,安静和当时有二十岁出头,人虽然还蠢蠢的,至少记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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