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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帐之中,刘遏缓缓念出这个名字,难怪离宫逃难的那几年里,周朗总是誓死护着他,刀枪剑戟里周朗受了无数的伤,几次险些生命垂危,只是护着他的侍卫那么多,他竟从来吝啬于多赐一个眼神给周朗。
    只有上位者的关怀与感激,应允着得势之后的荣华地位,但周朗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夜色渐渐黯淡,星辰轮转着浮上天际,刘遏久久躺在榻上,有些头痛。即便如此,也是周朗大胆亵玩他,每每想起,仍是难以原谅。
    外头传来了小六的声音,“殿下,军医求见。”
    “让他进来吧。”刘遏垂袖在榻间,嗓音淡淡。
    “殿下——”帘子掀开后王军医进来了,急急跪下,“求殿下救救下官的妻女呀。”
    “嗯?”
    “周朗那厮,就是前些时日被殿下打了一顿赶出军营的周将军,再前些日他威胁下官绑架了下官的妻女,如今寻不到人,恐怕下官妻女性命垂危呀!”王军医急得焦头烂额,连嘴上都撩起个大泡,看起来像是实在想不到解决的法子,才会找到刘遏这边来。
    “你说,他劫走了你的妻女?”刘遏眉头微微一皱。
    “是。”
    “他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因为……”王军医顿时一顿,目光躲闪起来,刘遏随手将榻边茶杯拿了起来,砸向他。
    “说。”
    “因为下官在军中贩卖迷情药,恰好,恰好又卖给了贺帅一份,”王军医低下头来,声音越来越轻,“周朗那厮不知为何拿着剑过来,不准下官再卖,还说劫了下官的妻女以作要挟……”
    刘遏目光一怔。
    “殿下,求您想想法子吧!”
    “你下去吧,”榻上,刘遏声音很轻,“三日之后,再来寻孤。”
    “谢殿下!谢殿下!”
    王军医感激不尽地退下了,刘遏起身来,目光隐动着,抬手吩咐小六去查个清楚。
    这回,他怕是忘不了周朗了。
    第78章 像条灵活的蛇
    三日后,骏马疾驰着出了军营。
    刘遏命人去查了,周朗被赶走后就一直徘徊跟在离大军一里的地方,随着大军的前进或驻扎而风餐露宿,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贺启六从王军医手中买了迷情药后,那位贺家小姐又无故失踪。
    想到先前贺启六话里话外明示着联姻的事情,刘遏差不多能将这其中的龌龊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总该亲自去找一找周朗,问个清楚。
    暗夜之中,马蹄达达冲过官道,刘遏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咻”一声,暗箭袭来。
    骑在马上的刘遏微微偏头,望向四围包抄而来的黑衣之人,行动果决有素,一看就经过操练,是军中之人。
    “贺启六的人?”刘遏眯起眼,他私自出营瞒得密不透风,本以为不会有人知道,他再连夜悄悄潜回,却没想到贺启六早已在暗中盯着他。
    如今再过不久就能攻向都城,黄袍加身之时就要临近,饶是贺启六也按捺不住。既然不能联姻,就只能让这位前朝殿下悄无声息地死了,否则多年忙活终究是做了别人的嫁衣。
    刘遏咬牙,冷箭不断袭来,他反抓住其中一支直直甩向刺杀者,随即拔出腰间长剑就踩鞍借力,撩剑一提冲杀去。
    银白锋芒在月色下一闪而过,崩剑截杀于敌势之中,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来人扬起刀一跃砍来,他换步挽花去,马步挑剑以攻为守。
    几人讶异于这位堂堂殿下展现出的实力,更因此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众人就接连围了上来。
    刘遏越战越猛,远处更有哒哒马蹄声响起。他猛然回头,竟然看见周朗蹬着马鞍间飞身而来,加入战阵之中。
    果然周朗没有离军太远,一直在暗中远远守着他。
    嗤一声,剑身直直插过胸膛,拔出来带着温热血意。周朗与他后背相抵,呼吸沉沉看向四围八九人。
    “殿下,掩护你上马。”
    “好。”
    众人围拥上来,被周朗扬剑挡住,刘遏趁机拽住缰绳踩蹬上鞍,眼见利箭袭来周朗飞身上马,噗呲一声身子前倾,撞上刘遏肩头。
    马蹄达达而去,周朗大掌环住他的腰身,死死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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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事吧。”
    暗夜下,马最终踟蹰停到了土地庙前,这大概就是这几天周朗落脚的地方。刺客眼见一击不成便没有再追上来。
    腥咸的血迹蜿蜒而下,粘湿了刘遏衣衫的肩头。他转过头去,望向周朗。
    “没事殿下,只是中了一箭。”他松开了一路抱腰的手,刘遏下马来,看他淡然地折下箭柄,面色微微发白。“箭簇入的不深,没有伤到要害,就是不太好拔。”
    “孤帮你吧。”
    篝火微弱地燃烧着。
    堆积的干草堆与架起晾晒的盔甲,显示着曾经有人在此住过几晚,角落里一些鱼刺与山鸡骨头,可以看出周朗至少没饿着自己。
    刘遏不知为何就有些放下心来。
    那几年也是如此,只要有周朗在,不管是在何处,他总不会忍饥挨饿,有时他还想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日,周朗会不会像介子推般自割腿肉,以叫君王充饥。
    身后传来了鞋履踩上稻草的细碎声音,刘遏猛然转过头,对上了周朗的目光。
    刚有些熄灭的篝火被踢了几脚,扔进去些助燃的草木,又接着燃了起来。周朗背对他跪坐下来,那根箭簇比周朗所说的进入还要深,但是周朗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背对火光,沉默看着地上的影子。
    “咣当”一声,箭簇落在了地上。
    衣衫被扯下,猿背蜂腰,露出背上还未好全的脊杖伤,周朗将捣碎的止血草药递了过来,刘遏就顺手敷上,他按压着伤口附近以作止血,扯下周朗的里衣衣摆来牢牢包扎。
    “辛苦殿下了。”
    “无妨。”
    刘遏处理完伤口站起身,从打来的井水里洗了洗手,而周朗披上衣衫,转过身来。
    几日不见,他的眼中充了红血丝,下巴长起了胡渣,整个人都瘦削不少,他想伸手走近去,又想起先前的事情来,反而是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迟疑地低下头去。
    殿下怕他,恨他,他都知道。
    周朗最终俯身半跪下来,沉默不语。
    “背上的脊杖伤?”刘遏用长巾擦着手,始终淡漠看着。
    “承蒙殿下关心,已经好了大半。”
    “孤来是问你,”刘遏扬起头,摩挲着指间扳指,“迷情药之事,孤已经查明。这药不是你下的。”
    周朗身子一震。
    “既然如此,为何你又在进入帐中之后,对孤做出那样的事情?”刘遏抛出话来,似乎他骑了几里地的马专程赶来,只是单纯问上那么一句,“孤知道你向来不善言辞,没有长嘴,如今孤给你解释转圜的机会。”
    周朗倏然间抬起头来,望着这位从来高高在上的殿下。
    刘遏的这份恩典是从那些往事情分中出的,也算是给周朗一次辩驳的机会。“孤只想知道那晚到底如何。”
    半跪着的人,呼出的气息又带着几分炙热。
    “说。”“那晚卑职来时,殿下正被人下了药。”
    “孤已知。”
    “……殿下在梦中呢喃,喊了卑职的名字,”周朗的目光对上刘遏,在无声中隐动压抑着流淌的情绪,“卑职没有忍住。”
    “孤喊你的名字?”
    “……是。”
    “撒谎。”
    周朗于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刘遏的眼却微微眯起来,“所以,真是你对孤下的手?”
    “是。”
    “除你以外,可还有旁人,或者贺帅的人?”
    “断不会有第二人!”周朗握紧拳头,像是有些急了,“属下来时,贺帅的人才下了药,走的时候天已快亮,殿下大可放心——”
    “你倒还挺骄傲。”
    “卑职没有。”
    空气中久久沉默着,周朗向来是有问必答,不问就不答的性子,看着不会撒谎,老实可靠,却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刘遏望向庙外,叹了口气。“周朗,你可后悔?”
    “趁殿下神志不清时做此事,卑职大悔,”周朗扯起袍子,用膝盖一步步,跪向刘遏更近之处,俯身叩拜行礼。“……但做此事,卑职不悔。”
    刘遏静静看着,目光又移向了更远处。“你大胆。”
    “当初在洞穴时的果子,是卑职故意喂殿下吃的。”
    “孤如今猜到了。”
    “卑职,心悦殿下多年,其中龌龊如毒蛇般不可言说,被卑职这般罪人生出污秽心思,是殿下之大不幸,”周朗喉结一动,嗓音沙哑低沉,“但卑职之心,仍旧不会有丝毫改变。”
    他曾经两次把高高在上的殿下拉下神坛,陪他在欲望中共沉沦,那样的快感如蛆附骨般成了他阴暗心尖一点滚烫的热意。
    周朗伸出沾着血污的手来,又擦了擦,拽上了刘遏的衣摆,随即以半跪的姿态吻了上去。
    刘遏垂眸看着,眸色隐晦。
    “殿下,想要再试试吗?”
    其实殿下今晚孤身前来,凭这一己之力,他完全可以再做些什么,今日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日思夜想的殿下,而他在尽力克制,压抑这种不该生出的念头。
    “你疯了。”刘遏退后一步。
    周朗手撑着站了起来,眼神中充斥着炙热,“殿下那晚……很放纵。或许卑职不该说这样的话,但倘若,殿下想再试试的话……”
    刘遏快步往外走去。
    周朗一下从后面抱住他,如同在马上时一样牢牢抱住了他的腰,除此之外并无别的动作,“或许殿下,不要把这当成是羞辱,而是对卑职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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