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几天过去了,琅嬛还是未醒。
    忽然云外一道遁光飞落,夏连翘收回视线,抬头见是司马元蘅不请自来。她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李琅嬛毒来得古怪,和司马元蘅脱不了干系,夏连翘与白济安不着痕迹地把李琅嬛护在自己身后,这才抬头看向司马元蘅。
    夏连翘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和她多寒暄。
    司马元蘅来得正好,她若不来她也会抽个时间再去找她一趟。
    夏连翘平静地与她四目相对,“司马道友,恕在下冒昧,琅嬛与陆永年之间的比斗,是不是你从中动得手脚?”
    她问得很不客气也很直接,如果放在以往,司马元蘅定要动怒。
    少女果不其然被她刺得变了脸色,“我与李道友好歹相识一场,难道不能来看她吗?”
    白济安比她还不客气,容色冷冷的,就差把赶客之意写在脸上:“只怕我等无福享受道友这一番殷切关怀!”
    司马元蘅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她今日来意,她紧紧咬着嘴巴,还是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忍辱负重地丢下了个小瓷瓶过去。
    凌守夷接住了。
    “此乃清心漱命丹,”司马元蘅道,“百年方成一炉,连服半月,可解百毒,这瓶中是这三天的量,你们给她服下,可暂保她性命无忧。”
    夏连翘不相信司马元蘅会这么好心,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说出自己的条件。
    果然,那厢司马元蘅又道,“但我有个条件。”
    说到此处,司马元蘅顿了顿,复又紧紧地望向夏连翘。
    她娇美的容色上忽然掠起一点极淡的嘲讽的笑意,很美,但也很古怪。
    夏连翘怔了怔,便听到司马元蘅冷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我、要白济安、或者你,此次大比拔得头筹!”
    这个条件实在大大出乎了夏连翘的意料,她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
    “还有你!”司马元蘅抬起指尖,朝凌守夷一指,冷声道,“我要你不许与她二人相争!到时候自动退出大比,否则,李琅嬛她神仙也难救!”
    这一句说完,似是怕她们拒绝,司马元蘅毫不逗留,一拍遁光,转身即走。
    夏连翘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这位来去如风的大小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她送的这瓶丹药到底是真是假。
    她没去追司马元蘅,而是扭头问凌守夷,“小凌,你看看这瓶丹药是真是假?”
    自李琅嬛受伤以来,凌守夷表现得还算疏淡冷静。
    他镇定地随她与白济安二人将李琅嬛送到杏林峰,不眠不休,日夜侍奉汤药,仔细照顾。
    可是太冷静了,冷静到甚至有些古怪。
    她知晓凌守夷是个外冷内热,极为重情重义的性格,如今的冷静处处都在透着山雨欲来的不寻常。
    闻言,凌守夷揭开瓶塞,垂眸细嗅了片刻,又搓指成粉,取一点喂入口中,方道,“确为清心漱命丹。”
    夏连翘松了口气,可看到凌守夷过分平静的神情,心里又觉得不安起来。
    她相信,琅嬛受伤,凌守夷绝不会如他表现得这般平静。
    恰在此时,有杏林峰弟子敲门入内,来替李琅嬛换药。
    白济安正要弯腰抱起李琅嬛,却被凌守夷打断。
    凌守夷倏忽道:“我来。”
    白济安一怔。
    凌守夷并不避讳白济安,也并不在意他在想什么,扶起昏睡不醒的李琅嬛半坐起,抬眸对那杏林峰弟子道:“劳烦于你。”
    做这一切时,凌守夷容色也是极为平静的,对待白济安也极为客气有礼。
    夏连翘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浓,她忧心忡忡地看着白、凌二人,总觉得如今的凌守夷很陌生。
    白衣的少年道人如一捧至疏至冷的月光,端坐在床侧,拧干盆中帕子,替李琅嬛换下,自李琅嬛受伤以来,凡事凌守夷俱都亲力亲为,并不假于人手。
    夏连翘并不低估李琅嬛在凌守夷心中的份量。
    原著鲜少着墨与凌李二人的感情过往,但从这只言片语中并不难看出,李琅嬛在凌守夷心中份量不轻。
    他对待李琅嬛虽极为淡漠严格,但私下里常常默默关怀,小心留意。二人虽有父女师徒之名,感情却更近似于相依为命的兄妹。
    凌守夷一个人孤孤单单,清冷寂寞地独居渡霄殿这一十八年,身边只有李琅嬛陪伴在他身侧。她凭什么慷他人以慨,叫凌守夷不要迁怒白济安?
    夏连翘的目光从凌守夷的脸上,移到昏迷不醒的李琅嬛身上,她呆呆地看着,一时之间,心痛如绞。
    甚至、甚至琅嬛今日这番遭遇,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如果她之前对司马元蘅态度好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将她逼到这个地步?
    夏连翘看着看着,鼻尖忽然一酸。
    她并不妒忌凌守夷对李琅嬛之情深义重。不论凌守夷有什么样的打算,他兄妹二人十八年的情意,她有什么资格横插一脚,居高临下地指手画脚呢?
    她只是,恨自己明明手握剧本,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改变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一时又恨自己功行不到家,无法像其他穿越女主角一般大杀四方,靠拳头说话,想保护身边的人却又弄巧成拙。
    李琅環伤重昏睡不醒,恐她寒邪入体,凌守夷见了,便替她掖了掖被褥,一抬眸,不期撞见夏连翘正呆呆地望着他,女孩儿眼眶微红,眼泪泪光闪烁。
    凌守夷一怔,“连翘?”
    夏连翘赶紧眨眨眼,把眼泪又憋回去,强颜欢笑起来,“小凌。”
    “为何要哭?”凌守夷问。
    夏连翘摇摇头。
    又觉得不沟通不太好,顿了顿,方才直言不讳,“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对司马元蘅客气一点,琅嬛是不是……”
    她心中迷茫空落,酸涩愧疚难言,千头万绪,也不知该如何诉说,只随便挑了其中一个原因。
    凌守夷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动了动唇,不知道如何开口。
    见她双目微红,强颜欢笑,凌守夷一顿,心口更微微一滞,仿佛她眼角的眼泪啪嗒嗒都落入他心底,令他酸痛难忍。
    未曾想,只是见夏连翘落泪,他心中便好似如刀割一般,竟激起他心绪这般波澜。
    凌守夷便也不再逼她,只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揩去她眼角泪水,抬眸定定瞧她,淡静道:“我未曾怪你,一切皆为旁人作恶,与你何干?”
    他嗓音柔和,一字一顿,具有令人信服的力量,“琅嬛自也不会怪你。”
    夏连翘无言地再度摇摇头。
    凌守夷清俊的面容近在咫尺之间,可她忽然觉得她和凌守夷之间离得这样近,却又那样远。
    像有无数的不可抗力在将二人分隔开。
    她都能看出来司马元蘅对白济安心存好感,凌守夷岂看不出?
    李琅嬛飞来横祸,白白受此劫难,凌守夷对她能毫无责怪,对白济安当真能做到毫不迁怒吗?
    她越怕凌白二人之间再起冲突,现实却又不断横生枝节。
    她与凌守夷也不过是第一次爱人,谁都是懵懵懂懂的新手,还在一次次摩擦中摸索,为何老天爷却不给他二人任何学习机会?
    少年素日里是极为冷峻刚烈的,是个外冷内热的炮仗性格。
    此时的凌守夷神情之若定,在夏连翘看来,更像是平静的海面下蓄积着的风暴,只等着某一日有摧灭天地的力量。
    她的想法果不其然在几日之后便得到验证。
    第92章
    陆永年虽落败于李琅嬛, 但化丹境修士之间的比斗并不单单以单次淘汰断定胜负。
    李琅嬛行剑极为克制,陆永年几乎未曾负伤。
    自败以后,他与吴光路、廖必让等人重又进行一番角逐, 竟再次站回了比斗场中。
    他这一轮的对手正是凌守夷。
    大比虽有杨长老等人在旁护持,但原则上来说, 只要不涉及性命之忧, 长老并不过多干涉弟子之间的比斗。即便如此,每届大比也总有几名修士会殒命于场中。这也无可奈何,修士比斗之凶险远超凡人千百倍,有时候便是长老也护卫不及。
    参与大比的一众修士对这一点也都心知肚明,经年之下,更衍生出一条潜规则出来。若公平公正死于比斗之中, 败者同门亲友不得随意向胜者寻仇。
    大钟一敲,浑厚悠远的钟声响彻整座山谷。
    杨长老立于峰顶, 各喊出双方姓名,“这一场比斗,奉天宗陆永年, 正阳宗凌冲霄!”
    他念完, 顺势退下。
    陆永年的身影落于场中。
    凌守夷化一道烟气,飘飘然落在陆永年面前。
    陆永年不动声色观察着眼前这白衣少年。
    眼前的少年容色疏淡,目光冷峻, 英姿勃发,一袭白衣,腰系丝绦。
    陆永年前次落败于李琅嬛, 好不容易重回比斗场中, 内心正是一片火热,发自内心要一雪前耻。因此, 略定了定心神,将剑指一点,抬手便一剑斩出欲试试他深浅。
    凌守夷放出剑丸,一剑破之,并不与他多做周旋,他行剑冷冽,果决,既不花哨,也不拖泥带水,兼之少年容色清峻,白衣如雪,身姿挺拔,动若长虹,极为赏心悦目。
    峰谷之中,设有禁制大阵,一年之中,四季如春。
    风过翠屏,千崖竞秀,翠黛岚光,好一番深沉幽碧的春景,石罅崖隙之间更有一株老桃树横生蟠屈出来。
    白衣的少年道子恰似误入一片悠悠漫漫的春色风光之中,更似一场不合时宜的飞雪。
    陆永年却无暇欣赏眼前这一副美景。剑光不过相撞两三个回合,他额头、鼻尖很快泛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一次的对手很强!
    比吴光路、廖必让,甚至那李琅嬛之流还要强!
    陆永年心急如焚,咬牙拼命催动剑光,可任凭他如何努力,二人之间剑势差距却犹如天堑。
    两团剑芒在半空中相撞,那冷如冬雪秋霜的一团豪光暴涨,压得另一团剑芒恰如风中残烛,飘曳不定。
    陆永年甚至能感觉到剑气割面而来,寒意一直沁入到骨子里。这寒意是一种极其平静的冷寒,如水滴石穿,一层层消磨对手的修为、血肉,乃至心志。
    如泰山压低,苍穹倾覆,是居高位者对卑下者的平淡的蔑视。
    纵使如此,那少年依然冷静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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