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科斟酌了几秒,没敢作声。
    因为他一向会察言观色,能成为任星晚的助理,哪个不都是摸爬滚打而来的人精,陈科隐隐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淡漠和醋味,无论是哪个,似乎都不是对方想听到的答案。
    那位贺先生就不必说了,
    而任哥说的这句“以前的我”,主语的修饰词是“以前”。
    陈科犹豫着问:“您为什么不亲自问景先生呢?”
    “……”
    任星晚没说话。
    人们对于那些无法言说于口的问题,往往害怕知道答案。
    灯光下,夜色夹杂着漂浮的尘埃,笼罩在男人西服外套周身,缓缓坠落,唯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熠熠发亮。
    *
    结束后,景眠先去医生那里挂了水。
    任先生有通告,据说晚点会来接他,电话里,景眠本想提出叶师傅来,话到嘴边,又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于是,夜晚九点。
    景眠坐上车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大捧鲜花。
    任先生侧目过来时,景眠面庞微微泛着红意,他解释道:“是粉丝送的。”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他提前启了车,此刻空调温暖的气息布满整个车厢,他低声问:“抱着不会累?”
    景眠摇头。但短暂思考了一瞬,开车的时候还是先放到后座比较好。
    只是,他刚转过身,把花束放到后座时,却发现车厢后座的角落里,有一捧繁茂灿烂的漂亮鲜花,洁白精致的雪梨纸包裹,静静地躺立着。
    景眠愣了几秒,小心翼翼把花放到一边,问:“是粉丝送先生的花吗?”
    “不是。”
    任先生手握方向盘,在景眠略微迷茫的目光下,两人视线随之触碰:“是我的花。”
    景眠微怔。
    男人低缓的声音响起:
    “恭喜你,比赛胜利。”
    ……
    直到下车时,景眠怀里仍然抱着那捧花。
    只是,这次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束。
    冷冽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却不浓烈,亦如将花悄无声息送给自己的主人。
    “牙还疼吗?”
    景眠摇了下头:“已经好多了。”
    “医生说恢复的很好,炎症已经消了,如果不疼的话,就可以不用手术了。”
    任先生:“在那之前复查一下。”
    景眠点点头:“嗯。”
    “为什么一直戴着?”
    景眠:“……?”
    景眠用了几秒反应过来,先生说的不是自己手里的花,而是从赛场出来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摘下的口罩。
    心脏在这一瞬间绷紧。
    本想至少撑到回家,任先生会去忙自己的事,早点睡觉,男人便不会察觉到异样。
    只是,如今被猝不及防地问及,景眠咽了下口水,支吾道:“因为、抱着花,拿下来的话,没有手……”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如此这般,更像是催促任先生帮自己拿过花束。
    只是,他回过神时,男人已经抬手,修长的指尖勾住自己耳后的细带,景眠瞳孔一紧,覆于面庞的黑色布料随之脱落。
    景眠抱着花,和男人的视线相触。
    “……”虽然吊了水,但右侧脸颊还没来得及消肿,鼓鼓的。
    景眠想,他现在的模样,大概堪比蜜蜂蛰过的一半功力。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尴尬而持久的对视,以男人毫无波澜的神色告终,只是,忽然,垂下眸的景眠察觉到一丝异样。
    再度抬眼时,他看到任先生似乎是笑了。
    ——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并非单单勾起嘴角,而是真正由心而发的笑,男人的眼帘敛过光影,衬得轮廓柔和异常。
    笑起来很轻,甚至没什么声音。
    自结婚以来,景眠也是第一次看先生看的愣住,不知所措。
    无他,只是……
    太过好看了。
    先前的羞赧与窘迫感此刻竟烟消云散,只留下胸膛内无可抑制的心跳。
    景眠怀里的花,因为指尖蜷起,雪梨纸窸窣的声音摩擦微微作响。
    任先生忽然道:“今天的对手是dawn。”
    景眠“嗯”了一声。
    “曾经一起打过游戏的朋友,作为对手,会不会影响到你?”
    景眠先是怔了下,似乎比起这个问题本身,更诧异于任先生竟然会对光耀感兴趣,少年摇摇头,如实道:“不会。”
    “那为什么,”
    男人停顿了几秒,才低声开口:“和他一起双排?”
    任先生可能问的是那个时候,也就是他们结婚前的事,景眠抿唇,认真回忆了下:“因为dawn技术不错,上分快,话少。不拖后腿。”
    “…经验值升的快,才有竞争影卫的资格。”少年默默补充。
    影卫…自然就是ash。
    景眠没有提及名字。
    大概比起dawn,他更担心ash这个id会被先生误会。
    景眠和任先生走进电梯,电梯里都染上了花香。
    “他像我吗?”
    景眠:“?”
    是让少年有些迷茫的问题,他问:“dawn?”
    任先生:“dawn。”
    景眠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同样的问题,今天在休息室也听到了,何镜说dawn有点像自己的爱人,当时觉得荒谬,如此看来,原来不是何镜一个人的错觉,先生竟也察觉到了?
    景眠摇摇头:“不像。”
    想了想,又补充:“哪里都不像。”
    男人似是怔住,重复:“哪里都不像?”
    “嗯。”
    景眠抱着花,轻声道:“…先生要好看的多。”
    ……
    周遭陷入无声的沉寂。
    景眠却在这有些微妙的安静中,嗅到了一丝释怀的味道,却有些陌生,他无法准确形容。
    或者说,他隐隐觉得……任先生的心情好像变好了。
    指纹开了门,景眠鼓着脸颊,把先生送的那束花放到了阳台边,褪去雪梨纸,将花茎基部切成斜面,放入盛水的花瓶里。
    等景眠在沙发上坐下,却见任先生拿着什么走来,只见白色的纱布裹成一团,带着湿润的冷意。
    脸上一凉时,少年才意识到,那是被纱布包裹着的、用来敷脸的冰块。
    是消肿用的。
    男人俯身时,恰好与景眠的视线平齐。
    “我们哪里不像?”
    他忽然听到任先生问。
    景眠微怔,意识到还是刚才那个话题,或许是他的错觉,任先生好像很喜欢听到他说自己和dawn的不同?
    景眠想了想,启唇:“先生比他高很多。”
    “也比他帅。”
    “事业也更成功,是这个圈子里最年轻的掌权者。”
    ……
    不知不觉中,说着说着,好像就从找两人的不同,变成了夸任先生。
    少年耳朵慢慢红了。见男人还在等待,没有让自己停下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先生结婚更早。”
    “比dawn更先找到伴侣。”
    任先生无声笑了下:“嗯。”
    “唯一一点,dawn……”
    景眠的声音倏然停住,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列举下一条。
    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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