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的目的地是嘉阳公主府。
    魏湛的令牌果然好用,魏呈和魏潋用令牌将魏媗宜从宫中带了出来,虽然有很多宗亲不愿意,但他们也无可奈何。
    到了公主府中,沈清牧和沈清予等在前厅,他们俩都是外男,不方便跟着往里走。
    谢韵被婢女请到了院子里面,她刚走到寝殿外面就听了魏媗宜中气十足的气愤声音,这声音能穿透门窗,听起来一点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她微微放下了心,与身边的昭意缓缓走了进去,“公主精神头十足,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啊。”
    听见清雅的女子声音传进来,魏媗宜还愣了一会,没听出来是谁,直到她见到谢韵缓缓走到面前,才惊喜地从里屋跑出来。
    “阿韵!我好想你啊!”她已经三个月没有看见阿韵了,三月不见,如隔三年啊!
    魏媗宜本想给谢韵一个熊抱,但是目光触及她腹部的隆起,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不悦地瘪了瘪嘴,忧伤道:“昨日听五哥说阿韵坏了孩子,我还以为是他逗我的,结果居然是真的,阿韵你可知,魏湛身边的那个宫女也声称有孕!还借此对我不敬。”
    在知道有别的女人有了皇嗣之后,魏媗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帮阿韵除掉障碍,她才不管那个女人肚子是不是真的皇嗣,她只知道这个女人会对阿韵不利,不能留着。
    谢韵拉着魏媗宜的手坐在椅子上,笑道:“怎么直接叫你皇兄名讳,三月不见,公主的胆子又大了不少。”
    “他辜负阿韵了!我才不认他!”
    辜负这两个字在谢韵看来是有些沉重的,她面色轻巧的摇摇头,正色道:“你皇兄的回信还没有过来,这事未必是我们表面上看见的那样,而且...”
    “就算陛下在这方面辜负我,也没什么值得我们困扰的。”谢韵低头轻轻抚了下腹部,温柔地笑着,“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皇嗣罢了,还尚未成型,一碗汤药就能送走,不必忧愁。”
    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那天开始,她就做好了为孩子清扫所有障碍的准备,若有挡路者,就别怪她下手不留情。
    无论真相如何,魏湛既然说了只要她肚子的这个孩子,那她可就当真了。
    魏媗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握住了谢韵的手,巧笑依然,“消息刚出来时,我就要直接动手,五哥和呈堂兄还犹犹豫豫的,说要问了阿韵才行,我都说了阿韵肯定是与我想的一样,他们还不信!现在搞得宗亲都知道了,更麻烦了!”
    她就说,只有她和阿韵才是心意相通的!这群男人都是假的知己,他们一点都不了解阿韵!
    第69章 、待产
    宗亲和几位重臣将天子贴身婢女有孕的事情暂时瞒下了, 朝野上下现在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魏媗宜的想法还是与之前一样,这个宫女不能留下,那个来历不明的皇嗣也不能留下, 万一让那个女人将孩子生下来, 说不准将来会威胁谢韵的地位。
    虽然这个可能不大, 但万事皆有可能,不能因为轻敌而掉以轻心。
    但她现在已经出了宫, 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
    因着谢韵这半个月都住在嘉阳公主府的缘故, 沈家两兄弟和魏呈魏潋也是成天地往公主府里跑, 每次都那一堆东西过来,四个男人能凑上三台戏, 每日都热闹的很。
    沈家夫妇不是很放心谢韵出去住, 但嘉阳公主是陛下同母所生的亲妹妹, 谢韵要在嘉阳公主府小住几日也算合情合理, 他们没有借口阻拦,只能让沈家兄弟两个多往公主府走一走。
    规矩礼数什么的都不那么重要了,一切以谢韵为主。
    公主府的湖边暖阁中,魏媗宜刚让下人送走了沈家兄弟就听说魏潋和魏呈来了,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对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人撒娇,“他们干什么嘛!我又不是照顾不好阿韵,公主府什么都不缺的,用不着他们往这里送东西!”
    谢韵坐在桌前, 慢条斯理地喝着温热的鸡汤, “陛下托沈家照看我, 永宁候和夫人自是放心不下,所以才让沈清予和清牧经常过来看顾着, 至于宁王和嘉郡王殿下,那都是多年的交情了...”
    “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尤其是我哥和嘉堂哥!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俩犹犹豫豫的,我早就除掉那个来历不明的皇嗣了!”
    “不急,暂且容她多活几个月,陛下昨日给我送来一封信件,公主可知里面写的是什么?”
    魏媗宜好奇地瞪大眼睛,“说什么了!皇兄真的有临幸那个宫女吗?”
    “没有,但是那个宫女以为有。”
    “啊?”魏媗宜没懂,她对朝堂上弯弯绕绕的事情不感兴趣,她知道皇兄没有辜负阿韵就行了。
    谢韵简单解释一遍,其余的也没有多说,继续安然喝着碗里的鸡汤。
    那宫女是林储洌送来的人,魏湛就算要临幸宫女,也不会临幸这么个不安全的人,他只是装作醉酒,就着那个宫女的计谋,假意相信了那宫女在他酒醉的时候已经侍寝,也是给了那宫女暗通曲款的机会。
    现在那宫女宣称怀有皇嗣,魏湛在给宗亲的回信里没有否认这件事,但也没承认,就是想看看那帮宗亲们的心里究竟是向着哪边的。
    谢韵对魏湛说她可以把持幼主篡位是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只要魏湛不辜负她,她就不会真的利用孩子做什么。
    但林储洌就不一样了,他送进来的人怀了名义上的皇嗣,南嘉王府若是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可就不只是说说而已了。
    等那个孩子生下来,南嘉王在战场上将大周天子置于死地,那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扶持这个年幼的婴儿登基,顺理成章地把持朝政,夺取大周的江山。
    谢韵轻笑一声,眉目含笑地望着外面结了薄冰的湖面。
    她心里并不担忧魏湛的处境。
    南嘉王将魏湛想的太过于简单了,以为这么简单愚蠢的计谋就能把控大周的江山,无论是在战场上打败魏湛还是操控幼主把持江山,这两件事他们一件也做不到。
    谢韵相信魏湛的能力,更相信自己,她腹中有皇嗣,这江山就算易主,也该落在她的孩子手上。
    南嘉王的算计也只能是算计了,没有办法付诸行动。
    没一会,魏呈和魏潋走进来,并且带来了天子回信给宗亲,没有否认那宫女腹中皇嗣的消息。
    谢韵提前得到了魏湛的密信,对此并不意外。
    聊了会朝堂上的事情,魏呈和魏潋便走了,他们俩本是富贵闲人,手上的差事不多,但自从上个月得知谢韵有孕后,他们便对朝堂上的事情用了几分心思,在暗处帮着谢韵做些事情。
    沈家虽然不知道和谢韵是什么关系,但看沈家兄弟对谢韵的态度就知道沈家是站在谢韵身后的,这么多事下来,魏潋魏呈和谢韵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无论是看在和谢韵的交情上,还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他们都得护着谢韵平安生下皇嗣。
    皇家这代的亲王公主总共就这么几个人,都和谢韵交情匪浅,谢韵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皇子,恐怕这储君之位就没跑了吧。
    ......
    年节转眼就过去了,二月初,南边传来收复四城的捷报,一同传回来的,还有调派恒王魏泽去离城镇压流匪的圣旨。
    离城靠近边疆游牧部落,匪患猖獗,北方的敌族听闻大周内讧,在边疆虎视眈眈,有借机咬一口肉的架势。
    霍修竹镇守京中走不开,魏湛便解除了魏泽的禁令,命魏泽带骑兵北上剿匪。
    朝中不是没有带兵的将领可用,但魏湛却偏偏用了从没上过战场的魏泽?
    这圣旨下得令人疑惑,魏泽被禁足在恒王府才是最安全的,出去时刻有性命之忧,谢韵不知道魏湛将魏泽派出盛阳城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无力阻止,只能静观其变。
    谢韵搬回了沈家养胎,八个月的身子走路缓慢,做事疲乏困倦,她精神头有些差,不愿多计较魏湛此举的深意。
    魏泽走得匆忙,谢韵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只能写信去问魏湛,图一个安心。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一个月,这些日子,皇宫中传出了御前侍女怀有龙嗣的流言,流言传播速度很快,没多久就传遍的盛阳城内外,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样。
    沈府自然也有些下人在暗中讨论此事,下人们当成饭后趣事说说。
    但听在木氏耳里却不是这样,她整日担忧,生怕女儿听了这个流言会心情郁闷,不利于身子。
    这日,木氏带着绣娘送来了开春要穿的衣裳,谢韵兴致不佳,让乐窈帮她随意挑了几件,托盘上的衣裳首饰看都没看一眼,挺着肚子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看杂记。
    木氏见女儿心情不好,便提议出院子走走,多走动也利于生产。
    谢韵应下,与木氏一起走了院子,在花园中慢慢散步。
    但她们走大一处廊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清扫庭院的几个婢女聚在一处说笑。
    谈论的就是御前婢女怀有皇嗣,将要飞黄腾母以子贵的流言,她们距离皇家的太遥远,只是当个笑话听听,但这话被木氏听了,她当即就变了脸色,命身后的几个婆子去惩戒这几个乱说话的婢女。
    “韵儿,你、你别多想,沈家站在你身后,任何人都越不过我的女儿去...”
    “我没多想。”
    见谢韵面色淡淡,木氏就更加担忧了,心里大逆不道地将当朝天子问候了几遍,无比心疼女儿。
    但谢韵还真不是因为这事心情不佳的,那个皇嗣是假的,魏湛早就在信里解释过,谢韵不会因为这些传言生气,她送出去打探魏泽消息的人没有传信回来,她有些担忧魏泽在离城出事。
    毕竟林储洌一直都想拉拢魏泽,现在魏湛将魏泽放出去剿匪,也不知道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无比信任魏泽,帝王多疑,谢韵很难不多想。
    佳贵妃对她有恩,没有佳贵妃她就不到现在,魏泽更是护着她长大,这么多年的交情,如亲兄长一般,他们彼此都将对方当做亲人,无法坐视不理。
    她现在怀着魏湛的孩子,魏泽对她还尚有防备之心,更何况是魏泽...
    皇家长大的兄弟,有几分手足之情呢?
    但她无暇担忧了,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底,她即将临产,沈府将她看得紧,进出的所有下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为了平安生下孩子,沈府都闭门谢客了,谢韵的院子更是密不透风,严阵以待。
    第70章 、公主
    四月初, 南边传来捷报,天子率领的大军已经将南嘉王的叛军逼回了南嘉王的属地之内,大军压成, 只等这最后一战过后, 便是凯旋。
    主营帐内,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帐篷里,随军的御医急匆匆地备着药箱往营帐里面跑, 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拉上断头台一样。
    凌晔站在太师椅旁边, 看着御医给座位上的人包扎伤口。
    他眉头紧蹙, 面色凝重,“陛下, 这次...有些激进了, 您是一国之君, 万万可不再亲自上阵, 陛下若是受伤,伤及国本,军心不稳。”
    就算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魏湛依旧面不改色,闻言他淡淡点头,双眸略微出神,“是有些激进了,方才心口紧,冲得靠前了些, 没有下次了, 这场交战结束之前, 就由你领兵上阵,朕在后方指挥。”
    现在正是攻入南嘉城的关键时刻, 南嘉王的军队都被逼到了城中,损失惨重,这本是困兽之斗,是他们稳赢的局面。
    方才攻城只是一场试探而已,他们并不准备全方位进攻,但他刚刚领兵上阵,突然心口一窒,心神不稳间,他骑马向前冲了一段距离,杀红了眼,结果被城墙上的弓箭手射伤了手臂。
    手臂上的伤口不算深,只是皮外伤而已,但这还是他这次领兵以来的第一次受伤。
    前些年领兵出征的时候都是亲自上阵杀敌的,冲在第一列,大伤小伤无数,但现在不同了,阿韵和尚未出生的孩子还在京中等着他,他不敢死,时时刻刻告诫自己要惜命,要安然无恙的回去。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浮气躁,总是出神。
    阿韵的月份到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孩子是否已经平安降生,她有没有因为生育受苦...
    “京中可有信件送来?”魏湛问。
    凌晔摇头,恭敬回道:“暂时还无,大军从暨州一直逼到南嘉城外,就算有信件送过来,估计也要费上一些时日。”
    “南嘉城被围困多日,没有粮草支持估计支撑不了多久了,两日后继续攻城,月底之前务必拿下南嘉城。”
    “是。”
    ......
    此时,千里之外的盛阳城内已然是风起云涌。
    传闻中的御前宫女怀有皇嗣的消息差不多是被证实的状态,宗亲和朝臣们三缄其口,但也堵不住城内的流言蜚语。
    几个月之前,谢少师蓝颜惑君的流言还纷纷扰扰地流传着,君上偏爱宠臣的事情算是朝臣世家们默认的事情,但短短几月过后,往日深得天子宠爱的谢韵就被发落云州当差,而御前宫女却怀上了皇嗣,母以子贵飞上枝头。
    谢韵没有什么交好的世家,在这个时候看笑话倒是不少,甚至有世家专门派人去云州探查消息,以雍王为首的宗亲重新提起谢韵杀害溪山郡王的事情,派人去云州探访。
    但几家派去的人都是无果而归,与雍王同气连枝的官员和宗亲有些急迫,听说陛下将南嘉王的队伍打的落花流水,不日就会得胜归朝,等陛下回来,也不知道宫里的皇嗣能不能牵绊住天子,若是天子还对谢韵有意,那谢韵岂不是又有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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