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觉得两?个人是在闲逛,生?日啊,楼上的朋友们啊,全都?忘了。
    倒是有点热。
    讨厌的夏天。
    仲正义说:“好?神奇啊。”
    “你才神奇,”姜扬治说,“一般人不会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想吧?想了还跟创作的人说。”
    “为什么不行?确认一下又没什么。”仲正义满不在乎,清爽地笑了笑。
    看着她,他?忽然有点口渴。想喝薄荷汽水。
    姜扬治问:“你听了那首歌?那你会唱吗?”
    “啊?”仲正义也很意外。
    “你唱唱看?要么试试那个舞蹈呢?”
    “我唱歌不怎么样啊,”仲正义稍微有些推拒,可是,也没有很坚定,“那个tiktok上很流行的舞吗?”
    “跳舞也行。很简单吧,就那个,简单的接力。来,”不给她继续做多余思考的机会,姜扬治已经开始打拍子了,“five six seven eight!”
    他?开始哼副歌的旋律,仲正义就像上了场的竞技运动员,身体?快想法一步,开始叉腰,转圈,挥动手臂,用手做出枪的姿势射击。不得不说,短视频害人不浅,一旦刻意去搜了一条,马上就有成千上万条推送到首页,同一段旋律播放个没完,不容分?手,直接剖开你的脑子钻进去。
    她跳到短视频结束的部分?,姜扬治用力鼓掌,毫不吝啬称赞:“太厉害了!仲正义!我太感动了!”
    “哎呀,”仲正义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拍一个传抖音吧。”
    “那算了,这个已经过时了。而且。”手机接到信息,姜扬治翻出来看了一眼,话语也临时中止。
    仲正义问:“而且什么?”
    “我会忍不住转发?,不,”姜扬治抬起头,莫名地皮笑肉不笑,“投放时代广场吧。听说比想象的要便?宜。”
    想象了一下,仲正义一阵恶寒,她才不要在公屏上笨手笨脚地跳舞,她又不是莱万多夫斯基:“你开玩笑的吧?”
    “开玩笑的。”姜扬治马上回答。
    她大笑,他?也笑了。仲正义去戳他?的背,姜扬治捂住腰,为了躲避她而小跑,她边捅边追。他?们打打闹闹,到了楼下。
    电梯门打开,声音钻出来。
    姜扬治和仲正义还在说话,提到时代广场的话题,尽管和现在风马牛不相及,他?们还是齐声笑起来,抬起手来,打对方?的手,推搡肩膀,用脚绊对方?。
    电梯门彻底打开了。
    笑容像是烟灰,轻轻被刮去了,留下淡淡的印迹。电梯门已经彻底闪到了两?边,他?们停顿了一下,只?一下,门又重?新合拢了。同一时间,姜扬治把手递出去,仲正义伸出脚,一起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
    门夹住了人,也不知道谁的脚或手更痛。但总之,门又打开了。
    姜扬治模仿西曼剧里的贵族侍从,诙谐地说:“走吧。夫人。”
    仲正义抬起手,揉揉他?的脑袋,从他?旁边经过,走出电梯门。
    他?也笑着跟出去。
    老?旧居民楼的过道里,本来还打闹说笑的人忽然就消停了。他?们要到家了,该回去了,被暂时搁置的状况又回来了。
    光站到门前,氛围就覆压而来。
    仲正义看向姜扬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她的视角看,姜扬治脸上漂浮着一种微妙的寂寞。
    倏然间,他?开口了。姜扬治说:“我能最后请你做件事吗?”
    “什么?”仲正义回答得很快,心却在说出口后才紧张。他?不会要她跟他?打一炮吧。类似分?手炮。她可没有这种兴趣,也没开放到这个地步。
    姜扬治转过身,直视着仲正义的眼睛。
    胸腔里惴惴不安,她默不作声地看向他?。姜扬治说:“能抱一下吗?”
    第40章
    拥抱倒是没什么。仲正义经常和人拥抱, 小时?候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跟队友,长?大了和叶莎尔和路满卓,谈恋爱时?, 仲正义和季司骏也会拥抱——她一般不这么做, 感觉怪怪的。可是, 在最后,这个时?候, 姜扬治请求她拥抱她。
    拥抱就可以?拥抱就行了吗?
    仲正义犹豫了一下,无意识地回答了“嗯”, 姜扬治就站在她?面前?,垂下脸, 不多说?别的什?么, 在她?疑问怎么还?不抱时伸出手。她的双臂垂在身?体两侧, 他就这么拉着她?,拇指抚摸她?的指关节。
    仲正义忽然问:“手还会痛吗?”
    姜扬治回答:“你呢?”他轻轻按摩她?的小指。
    “不痛了。”她?也低下头,看着两个人手相互衔接的地方,没来由地嘴角上扬。
    “我?本来想报复你的。”
    “为什?么?”仲正义抬起头,笑着问, “不该报恩吗?”
    姜扬治也笑:“我?倒是想以身?相许, 你不让啊。”
    刚笑完, 忽然又停下。鼻尖快相蹭,这姿势很适合接吻。不过,又不是适宜接吻的关系。
    姜扬治松开了她?。他的手沿着她?的手臂向上,然后往后, 姜扬治往前?迈了一步, 直到环住仲正义。他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自己也贴紧她?。
    仲正义睁着眼?睛,好奇地转了一圈。她?的脸贴着他,能感觉到衣服布料的触感。仲正义又抬起手,悄悄攀上他的肩胛骨。姜扬治来的时?候没穿外套,可看起来,他的衣服不像是就这些。她?摸来摸去,觉得这料子很舒服:“这什?么牌子的?”
    他的手伸回背后,把她?拽下去:“干洗完还?要换的。”
    仲正义说?:“我?出汗了。”
    “我?不也是,”姜扬治回答,“脏死了。”
    “那?你还?抱这么紧?”
    “……”姜扬治没回答,但并不是因为难为情,他对她?说?,“我?和季司骏不一样,不可能继续跟你做朋友了。”
    仲正义很迟疑,因为感觉到什?么要离开了:“姜扬治?”
    他突然说?了句略显无厘头的话:“我?要变回外星蓝人了。”
    姜扬治放开她?,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好像开玩笑似的,可是,冥冥之?中,仲正义明白,他是认真这么说?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她?不能接受他。他要回宇宙中去了。她?不能出口挽留,或者问他为什?么,那?就太奇怪了。
    他们站在走?廊两边,隔着一定的距离站立。气氛低沉,空间闭塞,闷热当中,她?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这奇怪的环境使然,还?有之?前?刚刚才被揭晓记忆的缘故,脑海里闪过一些内容。
    回忆重新被挖出来时?往往是破碎的,一瞬间的,没头没尾,只?有那?一刻,伴随着触觉、听觉或视觉。依稀模糊,仲正义闻到车子空调的气味,听到了雨声。是那?个她?还?穿xl号连衣裙的暑假,姐姐来接她?,她?甚至还?记得她?们姐妹俩在车上聊等会儿吃什?么,她?说?想喝放大块冰球的可乐,姐姐说?要吃加梨子或西瓜的朝鲜冷面。电台里放的是泰勒·斯威夫特的残酷夏。
    然后,车窗就被敲响了。
    仲正义回过头,看到了一张脸。她?不记得了,那?是不是姜扬治。现在的姜扬治替代了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他要她?通过他的好友申请,那?时?候的仲正义觉得他有点烦人。
    她?忽然想起来了,一点点。她?当着他的面通过,可不到几?个月,她?就卸载了那?个app,开始用其他替代的聊天工具。
    仲正义和季司骏分手了,她?愿意?继续和季司骏相处,时?不时?见到他,和他一起吃饭也无所谓。她?不以为意?,不会放在心上。而季司骏也乐意?这样,因为他还?没死心,还?想和她?在一起,他觉得只?要能见面,能像熟人一样相处,就还?有机会。他的想法不奇怪,遇到同样的情况,会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就像减肥的人会靠看美食视频来缓解饥饿感一样,这么比喻还?有点怪,“近水楼台先得月”更好。
    姜扬治不是这样的人。
    他隐约在想,是不是再遇到她?本来就是错的?走?廊上有窗户,他忽然走?上前?,看了一眼?。后院是闲置的院子,只?有一些低楼层的住户会去放放盆栽,晾晒被褥。高空抛物很危险,但这样就没事了。姜扬治把什?么扔了出去。
    渺小的、闪闪发亮东西化作一道抛物线。
    仲正义趴到窗边,看着那?个东西落地。凭借它的色彩,她?居然认出那?是什?么:“我?的发圈。”
    “嗯,你落在我?家那?个。上次告诉你了,你根本不想要。”扔完以后,姜扬治活动着手臂。他用的左手,现在好了,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对啊。”仲正义趴在窗口,用手撑着下巴,慢慢地说?道,“毕竟有很多。”
    “这么漂亮的也有很多?……我?看缠了很多漂亮的线。”
    “嗯。一整盒。”仲正义回答,“我?买了一盒装,里面有三十几?个。”
    他们照常说?笑,开门进去。家里开了冷气,一下就变得清凉了。仲正义感觉微微有点冷,姜扬治大概也是同感。电视机里又在放动画片了,是叶莎尔投屏的,路满卓反正她?看什?么他就跟着看,像个姐姐的弟弟。仲正义的姐姐坐在贵妃椅沙发上看书。滕窈想正抱着卫生纸。
    季司骏坐在地板上,在路满卓和叶莎尔旁边——
    正在哭。
    一天之?内看到两个男性哭,仲正义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为好。但转头一看,叶莎尔也好,路满卓和姐姐也罢,全都镇定自若,仿佛旁边不是一个在拿着纸巾哭的人,而是一座台灯。没有人会专门关心台灯。
    不过,仲正义和姜扬治回来了,一切又不大一样。
    让他流眼?泪的人就是他们俩没错。
    姜扬治面露讶异,仲正义看向他,本来是想催他做点什?么,却?看到这种表情,忍不住腹诽“你惊讶什?么啊”。姜扬治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又没有打你。”
    你没打他吗?!在场诸位大约都是同一个想法。
    “我?只?是警告了他一下。”姜扬治声明,“我?很文明的。”
    季司骏抿嘴唇,想把眼?泪收回去,但做不到,只?好不断低头,向给他递纸巾的滕窈想重复:“我?没事,不要紧。都说?了没事了!”
    仲正义看着他,不自觉地看了很久。季司骏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因为刻意?用力?闭着嘴,导致嘴角也绷紧了,保持向下。他是个俊美的青年,很多女孩都喜欢他。就算是在仲正义与?他交往的五年里,也时?不时?有女生主动联系他,仲正义是个正常的女友,会把她?们从他的会话列表里删掉。
    仲正义看着他哭的脸庞,又想起了姜扬治之?前?的神情。
    每个人哭的样子都不一样。
    仲正义试图给他们的区别下一个定论。季司骏像是在全身?心反抗泪水,也是,大多数情况下,哭泣的确是被中伤、脆弱的表现,人有自尊心,抵触也正常。但是,姜扬治流泪更顺从,也更无望,就像是认清了受伤这件事不可回避一般,任由痛苦这件事发生。
    值得一提,此时?此刻,这个不去反抗的人正扑上前?去,比被一脚踢翻饭碗的狗还?委屈,反复申告:“你不要起诉我?哦!我?最近有很重要的通告要上!”
    有趣的、活泼的。
    无望的、顺从的。
    都是同一个人。
    仲正义突然提议:“你们和好吧。”
    她?必须开口了。仲正义不想看别人在家继续吵闹,还?闹上微博热搜什?么全网黑就不好了,又不是娱乐圈题材的网络小说?!
    万幸,在她?的强行要求下,季司骏还?是和姜扬治勉强不握手言和。
    季司骏问:“你们是……一对儿?”
    “都说?了不是了。”仲正义想翻白眼?。
    仲正义的姐姐说?:“既然你们都回来了,那?就把蛋糕吃完吧!”
    刚才的混乱之?中,蛋糕只?被仲正义吃了几?口,切了一刀,还?没分出去。现在,由仲正义的姐姐重新分蛋糕,每个人吃一块。他们又一起玩了狼人杀,看了电影,吃了宵夜。这一天过得很充实。
    间隙里,仲正义总会不由自主看到姜扬治。他就明确得多了,有好几?次,他只?是不避不让,明晃晃地在看她?。好在人多,热闹,宛如叶子藏在树林间,也不是那?么显眼?。她?冲他看过去,他就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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