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嘀咕什么呢,快喝,你们武将不是都说自己能喝吗,来,看咱俩谁先趴下!”
    何似飞这边,待绕过几个回廊,将觥筹交错远远甩在背后时,‘不胜酒力’的何似飞从许昀信身上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只有院中几盏灯火,再也没有灌酒的武将。
    两人对视一眼,何似飞道:“我发现这京城,不管文臣武将,都是喝酒的一把好手。”
    想想那群武将,许昀信也是心有余悸,但何小公子的表现每每都出乎他的预料。他道:“嘿,公子您酒量也很不错。”
    “今儿太麻烦你们了,他日何某必然重谢。”
    语毕,何似飞也不等许昀信说些场面话,就不打算再把时间浪费在唠嗑上,给许昀信摆摆手,自个儿走过回廊,转身进了内院。
    许昀信站在内园门口,瞧着何小公子神智清醒,走路步子不摇不晃稳稳当当,这才放心离开。
    何似飞走到主屋门口,这宅子虽是新的,但院内路线何似飞已经走了不下百遍,这几日他也是在这儿休息的。
    对他来说,不存在走错路的情况。
    更何况,屋内亮着灯,房门上张贴的喜字是他亲自写好,请人剪下的。他都不可能认错。
    何似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余一派镇定。
    他抬臂,一把推开房门。
    雪点和霜汐连忙回头看,见是何似飞,内心都雀跃起来。
    “是姑爷来了。”
    “姑爷没喝醉呢。”
    她俩悄声说了两句,不用何似飞吩咐,过来给何似飞福了福身,便走出去,带上房门。
    何似飞走到端坐于床边的人身边,乔影低敛着眉眼,透过珠帘,能看到何小公子垂在身侧的手,指骨修长,骨节分明。这手执起笔杆子,能写出让天子为之放弃原则,让阁老们动容的锦绣文章。
    正在乔影出神时,这只手缓缓抬起,为他撩开面前珠帘。
    没了遮挡,所有的目光都无处安放,心事也无处躲藏,乔影内心深处深切的感知到‘害羞’二字的含义。
    这会儿该、该说什么?
    按照那册子上写的,伺候夫君更衣?
    然、然后……
    乔影心中理论知识无比齐全,但就是没有先一步动手动脚的胆子。
    乔影感觉何似飞微微倾了倾身子,他甚至把自己的每一根头发丝都用来感知何小公子的存在。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何小公子的鼻息正洒落在自己发顶。
    紧接着,何似飞的声音自上传来:“这个怎么拆,一直戴着它,不累吗?”
    说着,他用上了两只手,动作轻缓,神情专注,总算找到那发冠珠帘结合处。
    乔影自己也伸手上去,这玩意都不是他自己戴上的,是雪点和霜汐为他别上的,因此,他也不知道其中关卡。
    何似飞左手抓住乔影乱动的指尖,道:“别动。”
    话音刚落,乔影就感觉头上一轻,珠帘连带着发冠都被拆了下来。
    他心想,方才雪点和霜汐给自己戴这玩意时,他只觉得根根发丝都被拉紧,脑袋上仿佛顶了千斤重,沉甸甸的。
    但此刻拆除这些时,因着何小公子动作很轻,他居然什么都没感觉到,发冠和珠帘就被拆下来了。
    原本盘起的发丝尽数散落在肩头,乔影抬眸看向何似飞。
    他们俩相熟的日子不短,甚至互相托付终身的日子也不短,但从没有这么……暧昧的共处一室。
    何似飞从乔影的眼眸中读出明明白白的紧张、忐忑。
    他微微有些不解。
    ——知何兄,在慌乱什么?
    在何似飞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总是很快能得到答案。
    ——知何兄慌乱紧张,是因为初嫁、是因为嫁的人是他,是因为喜欢他。
    何似飞左手依然没收回来,按着乔影的指尖,右手随意的将发冠和珠帘放在床边,继续低头,亲吻在乔影的耳垂处。
    那里最红。
    最烫。
    乔影身体瞬间紧绷、甚至微微颤栗,却不是防备,而是身体本身控制不住导致。
    何似飞的唇在乔影下颌轮廓处辗转,直至吻上他的唇角。
    这会儿,何似飞才意识到自己当年深信不疑认定知何兄是男子、还拉着人秉烛夜游的事情有多离谱。
    害得乔太守不放心的在岸边守了一夜……
    男子和哥儿的外在轮廓、生理特征虽然可能差不离,但面颊有须无须是一个非场简单又有效的辨认方法。除此以外,还有喉结。哥儿无喉结。
    当年初相识时,十四岁的何似飞唇周已经偶尔会冒出颇硬的胡茬,没道理十六岁的‘知何兄’还面白无须。一如他此刻亲吻时柔软的触感。
    两人的感情完全是水到渠成,此刻的亲吻,没有试探、不含小心,完全是情至深处,发乎内心的下意识举动。
    等乔影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躺在洒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床榻上,而何似飞原本只是轻按住的他的手,已经十指相扣。敏感的指缝紧紧相贴,让乔影的心和身体忍不住颤栗。
    一吻结束,两人鼻尖相对,乔影缓缓睁开眼眸,看着自己面前的何似飞。
    眸中带着疑惑,似乎在好奇他为何不继续。
    何似飞狭长的燕尾处呷了明显的笑意,他微微起身,将乔影抱起,招呼雪点和霜汐来收拾床榻。
    乔影的脸‘唰’得一下全红了。
    他想下去,但也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见何小公子没有放手的意思,便任由他抱着。同时,依然顶着一张红脸,看雪点和霜汐忙活。
    直到这俩丫头再次出去,何似飞才将乔影放在床榻上。
    他解开绑起的床帘,弯腰为乔影和自己除去鞋袜,坐上床榻。
    这回,他们俩同处在一个更小、更暧昧的环境中。
    乔影坐着,腰杆儿无意识的硬得不行。两人同处这么小的床榻内,暂时又没有过分举止,怎能教他不紧张。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希望能显地稍微平缓一些,至少、至少就在何小公子面前,就不会显得那么丢人了。
    何似飞的声音传入乔影耳中:“阿影。”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个字,乔影的呼吸便一下又急切了起来。
    何似飞低垂着眼帘,道:“我年纪不大,在朝中又毫无根基,你嫁给我,是低嫁。”
    乔影连忙摇头。
    何似飞继续道:“我不敢承诺日后我能让你多风光,让你在京城能肆无忌惮受人敬仰,但我能保证,往后何似飞每走一步、每做一个决定,都深思熟虑,不会再没八成把握的情况下仅凭想法办事。我日后做得每一件事,都先考虑到我们的家,一步步稳扎稳打,在朝廷立足。如此一来,日后在京中,无人再敢当面拿捏欺负你。这样,你便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乔影忽地抬起眼帘:“做我想做的事?”
    何似飞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定定的对视回去。
    乔影一下就理解了何似飞的意思。本朝哥儿地位低下,他其实一直有做这方面的努力,但人微言轻,收效甚微。
    他张了张口,可不待他说什么,何似飞的手已经落在他胸口的衣襟处,乔影当下赶紧把所有话都憋回去,着急之余,甚至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何似飞:“嗯,日后,你便能做你想做的事。现在……啧,该我们做事。”
    乔影回看向何似飞,重重点了点头。
    床帐外的龙凤红烛劈里啪啦炸响一声,屋内光线亮了一瞬,又再次暗下去。
    帐内的谈话声早已戛然而止。
    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168章
    翌日, 初晨的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在地面画下指宽的小格子。
    床榻上罗帐低垂,榻边摆着一双鞋, 显然还有一人正在酣睡。
    雪点和霜汐站在门口,眼看日头越升越高,心下不禁有些着急:“姑爷都起来跑了一圈、练了字、用了膳,现下, 在书房看书也有段时间了,咱们少爷怎么还不醒?”
    “好姐姐, 别说了,我也着急,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午膳时候了,少爷要是还不起……”
    雪点壮着胆子:“要不我们进去叫?”
    “姑爷说过, 让咱们少爷先睡的,这一进去, 不仅惹恼了没睡够的少爷, 还忤逆了姑爷, 不行。”霜汐道。
    “叫也不行, 不叫……少爷就错过午膳了,幸好姑爷的祖父祖母师父都没在,不然看到这场面,可不得觉得咱们姑爷太骄纵了。”雪点小声嘀咕。
    “小点声, 再过一盏茶的功夫,要是少爷还不醒, 咱们就进去叫人。”霜汐终于下定了决心。
    “嗯, ”雪点跟着点头,“好歹不能错过跟姑爷一起用午膳。”
    东风轻拂, 透过开了一道小缝的窗户,将罗帐吹出阵阵涟漪。
    床上的人无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正准备翻个身继续睡,腰腿处的酸痛感清晰传入头脑,酣睡之人一个激灵,忽然瞪大双眸,彻底清醒过来。
    乔影看着稍有些陌生的帐顶,本该生出习武之人下意识的戒备,可他却懒洋洋的,从头发丝到手指尖都一动不动。
    ——他很安心。
    即便这里对他来说完全陌生,即便他现在腰腿酸痛,某处还有过度使用的肿胀感,要是此刻有人图谋不轨,他怕是没多少还手之力。但那股内心深处蒸腾而起的踏实和安宁是真真切切的,让他想要继续赖在被窝里,一动都不动。
    这是何小公子的院子,他的房间,他的床。
    想到这里,乔影将头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片刻后,乔影忽然掀开被子起身,叫到:“雪点霜汐,更衣。”
    外头俩丫鬟听到这句话,宛若重罪犯得到赦令般,赶紧端水进去,伺候少爷穿衣洗漱。
    乔影穿好衣服,目光瞥见水盆,昨晚某些片段记忆乍然涌上。
    ——何小公子本想叫他梳洗,但他那会儿真的累得不行,眼皮宛若千斤重,死缠着不想动。最后,何小公子无奈的抱起他,用布巾蘸水后拧干,给他擦了身子。
    还、还换了亵衣。
    意识回笼,乔影看看铜镜中的自己,耳垂又开始泛红了。
    雪点和霜汐自然看到了少爷的情绪变化,也大概能猜到他为何突然脸红,正要抿唇轻笑,乔影忽然转头,几记凌厉的目光扫过,俩丫鬟瞬间正经的不能更正经,为他梳好头发,打理好发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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