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三行看罢,他手背上青筋突起?,脸色难看得吓人。
    “公子?”
    云停将信件甩给?他,震声命侍卫备马,同时命人传召白太师等人极速入宫。
    待庄廉看完书信,他已走出书房,庄廉来不及震惊,匆匆跟上。
    .
    议事殿中,几位老臣纷纷震怒。
    “青州暴雨七日?,堤坝冲毁,城镇被淹……朝中早已发出提防水患、地动的警示,暴雨七日?……连日?的奏折里,青州知府竟然?一字未提!”
    “灾情严重,几个受到牵连的相邻州府中,已有土匪烧杀劫掠、集结起?义,疑有外邦奸细煽动……”
    为防灾害发生,朝廷数次提醒地方官员遇见异常情况及时上报,并特意加派了驿站人手,以?便及时传达各地信息。
    没成想,首个受灾地,有着青州知府这种狗官,隐瞒不报,直拖得水患发生,百姓暴动,还在试图锁住消息。
    云停晚间还在与唐娴说若有一处动乱未能及时镇压,不出半年?,江山动荡,遍地烽烟。
    这并非危言耸听。
    他也没想到,这事竟然?来得这样?快。
    事态严重,议事殿中的烛火燃了一夜,天将亮时,云停下令:“传旨下去?,工部陆勤、楚民易不日?清点好粮草医药等物资,带五百将士,尽快出发前往青州救灾。”
    “白太师、宣威将军辅佐云岸,稳住朝政。”
    “庄廉把控京城,有人胆敢趁机作乱,格杀勿论。”
    “……”
    几人一一严谨应是?。
    其余事情吩咐下去?了,还剩最后一桩山匪起?义的事,白太师谨慎问出:“公子欲往何处?”
    云停转着手腕,唇畔噙着一丝杀意,“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时候给?我添乱。”
    不下狠手解决了第一桩蓄意作乱的叛贼,其余的便会如雨后春笋,快速冒头。
    迅速做了决断,离宫时,天微微亮。
    外面暴雨倾盆,雷鸣阵阵,举目远望,除了聚成珠帘的雨水,便是?黑压压的望不见尽头的乌云。
    庄廉紧随着云停,问:“公子不等天亮后与毛毛和?小姐说一声再走吗?”
    云停跨坐在马背上,身后是?一列与他一样?的金甲侍卫。
    他看着雨幕模糊的前路,缓慢抚了抚下唇,摇头,“等不及了。”
    “你?看好她们。”雨水落在他鼻梁上,他伸手抹去?,道,“再有,天亮后,毛毛会说出那?两颗玛瑙的来处,先按兵不动,一切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言毕,带着人向着青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60章 孝陵
    云停临走?前, 另有两件小事吩咐庄廉。
    其一,是?让哑巴进宫,与疯三一起近身守着云岸。
    其二?,是让人给孟岚送个口信, 警告他看好了白湘湘。
    庄廉一一照做后, 去见了京兆尹、羽林军统领等人?, 以加强京中巡守,防止青州的事情传入京城后闹出乱子。
    冒着风雨忙碌一宿, 惦记着血玉玛瑙的来历,在?辰时回到府中去见唐娴。
    府中同样不安宁, 因为云袅与唐娴双双起了热症。
    “不碍事的, 喝几帖药就能痊愈了。”老大夫给两人?分别开了药,收起脉枕时, 与唐娴道,“热症易退,心病难医, 姑娘当心啊。”
    唐娴堪堪应付了过去。
    她昨夜听了半宿的风雨声,艰难睡去后, 梦里仿佛将这?几个月重新过了一遍, 醒来后浑身疲惫,脑中混沌, 恨不得就这?么永远沉睡不醒。
    按唐娴最初的设想,云停在?得知她成过亲后就会?放手, 轻易放她离开。
    事与愿违,不仅没成, 两人?还更进一步。
    都这?样了,再想着溜走?, 她看着真的很像一个玩弄他人?感情的恶人?。
    这?段感情、父母亲人?,还有皇陵宝藏的事,情与义的纠缠纷杂,每一件都在?拉扯着她。
    不论她如何?抉择,都无法给出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满意的答案。
    唐娴不知该如何?面对云停,心乱如麻,蒙住头在?榻上辗转许久,直到发现内侧的云袅被惊雷震醒,呜咽着哭了起来,才打起精神来。
    哄了云袅一会?儿?,唐娴发现她身上格外的热。
    喊了侍女进来,侍女惊呼,唐娴这?才知道她自己同样是?一脸病容。
    听大夫诊脉完,庄廉关切问:“怎么还有心事?什么心事?与舅舅说?说?。”
    得知云停不在?府中,唐娴暂时放下了心头重担。此时依在?床头,无力地?一抬眼,道:“什么心事,舅舅你能不知道吗?”
    说?她胆子小,她常常暗戳戳地?刺人?,每每刺得人?心头痒痒。
    庄廉一开始就觉得她这?性子有趣。
    呵呵笑?了几声,他道:“约莫能猜到一些?,不确定对不对。姑娘家嘛,心思都是?很难猜的……我?女儿?也是?,路还走?不稳当,心思多的不得了,可不能惹她生气了……”
    说?着说?着,看见唐娴脸上流下两行泪水。
    庄廉大惊,“怎么了这?是??我?也没说?什么啊?”
    “我?……”唐娴勉强一笑?,强装无事,“……我?想我?爹娘了……”
    如果爹娘在?,一定不会?让她这?么为难。
    说?完,突如其来的悲伤再也无法阻拦,她嘴巴一扁,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庄廉被吓住了,回顾了下两人?的对话,猜测是?因为他提起了女儿?,让唐娴触景生情爆发了压抑的情绪。
    ——他家那个小女娃想念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不顾他人?眼色,只管自己委屈地?大哭。
    别的事,他还能质疑是?不是?装的,这?涉及父母亲情的悲伤,他感同身受,无法开口。
    庄廉心生懊悔,坐在?一边不敢再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性情扭曲、爱说?谎、心机深重?”唐娴痛哭着道,“我?欺负袅袅年纪小,根本没把她当做府中小姐对待,骗取她的信任,再通过她拿捏云停……”
    “我?总以各种理?由耽误云停的事情,迟迟不肯告诉他藏宝所在?,扭扭捏捏不肯回应他的感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我?利用他们兄妹的感情,我?低劣卑鄙,我?不配,是?不是??”
    在?心中积攒的郁气与疾病的双重攻击下,唐娴丢盔弃甲,自暴自弃地?吐露了心声。
    庄廉迟疑了下没回答,她已经?接二?连三的说?出许多,全是?自我?贬低的言论。
    庄廉等她发泄完了,和蔼道:“怎么会?呢?你是?怎么样的,大家有目共……”
    “我?知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你不用骗我?,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唐娴用手掌重重擦着眼泪,力气大到把脸颊擦红。
    泪水刚擦去,就有新的溢了出来,源源不绝。
    是?庄廉勾起了她对父母的思念,也是?他奉命看着唐娴不许离开的。
    此情此景,庄廉不免窘迫。
    想喊帘外候着的侍女递帕子给唐娴,又怕让她丢了脸,情绪更加崩溃。庄廉犹豫再三,保持了寂静。
    悲伤难忍的痛哭声的屋中回荡,与外面的风雨声混杂,听得人?直揪心。
    昨晚未发泄完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唐娴尽情抒发。
    直到一道撕天裂地?的闪电结实地?劈在?窗外,轰天雷声紧随其后,震得唐娴心头撼动,睁着泪眼往外看了看,悲痛的情绪终于有所消减。
    她渐渐止了哭,抽噎几下,红着泪眼问:“云停何?时回来?”
    庄廉怕再惹她哭,轻声细语道:“少说?半个月,往多了说?,一两个月或者更久也有可能。”
    唐娴挂着泪珠的脸露出讶然神色。
    什么事需要他离开这?么久?
    太久了,她等不到云停回来了。
    唐娴抹去脸上的狼狈,咳嗽几声,用强行压下难过情绪的嘶哑嗓音道:“我?说?了,要告知他那两颗玛瑙的来历的。”
    拍拍面颊让自己稳重一些?,她一字一句道:“是?从孝陵中得来的,在?主墓室里面,藏有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
    说?完,她的眼泪再次流下,不想被人?看见,她蜷起腿,抱着双膝将脸埋住。
    孝陵中藏有不尽的金银财宝。——这?个消息将庄廉震得许久没能回神。
    云停查过历代皇帝的陪葬名册,皇陵中是?有点财宝,但?远远不够充盈国库。
    他则亲自去过皇陵,不过是?为了调兵,没有往内深入。
    容孝皇帝的寝陵,怎么会?无端多出许多财宝?
    庄廉短暂的质疑后,迅速相信了唐娴的说?辞。
    瞿阳王的宝藏在?十几年前被人?无声无息地?搬空,他们一致认为这?事是?皇室中人?所为。
    十几年前,正是?容孝皇帝在?位的时间,是?他瞒着所有人?把财宝搬到自己的寝陵中……这?猜测完全合理?!
    庄廉想通其中道理?,结合这?事猜测起唐娴的身份,惊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发自内心的迷惑,白太师这?样在?朝堂上浮动几十年的大臣都不知道,这?年纪不大的姑娘,竟能知晓这?事?
    她与盗墓贼人?相识?还是?她曾亲去墓中?
    都不应该啊。
    殉葬制度已被废除百年之久,皇陵更有兵马严守,不论是?盗墓贼人?或是?姑娘,都不应该出现在?皇陵中。
    庄廉困惑中记起皇陵闹鬼的事,觉得有必要将这?事弄清楚,再看唐娴捂着脸低声哭泣,肩膀微微耸动着,模样十分可怜,他没忍心继续逼问。
    反正时日?还长,先确认了宝藏所在?,再与白太师问清容孝皇帝陵墓的事情是?否另有隐情,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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