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县,我们知道你不吃酒,你且回家陪着你媳妇。就叫这位俊秀小哥……”
    “在下夏丞。”霁王含笑道。
    那说话之人又道:“就叫夏丞兄弟陪着我们,免得你一个人不吃酒,坏了我们一群人的兴致。”
    说话之人粗俗又看似无礼,甘从汝不以为意道:“如此正好,免得我闻到酒味又馋得慌。”于是携了夏芳菲的手就上马车,将那些人都交给霁王处置。
    夏芳菲进了马车上,将早准备好的参茶到给甘从汝,轻声问:“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山上响当当的汉子,那张刺史作恶多端手上握着不少人命,他们原本是匪,看我追杀张刺史,就助了我一臂之力。”甘从汝颇为自豪地道。
    夏芳菲一听个杀字,头皮就忍不住发麻,“你也不怕事传到长安城去。”
    “传过去,你道朝廷就会派兵来剿匪?下头人都是些报喜不报忧的,哪里肯拿着这事去烦扰太后?况且,我上头有人。”甘从汝道。
    夏芳菲眼瞅着张信之、杨念之两个依依不舍地在车窗外又是递水又是递帕子,心道这两个太监还有完没完?弄得竟像是她无动于衷一样,再听张信之在外头哭了一声,不耐烦地道:“要跟五郎说话就进来吧。”
    张信之、杨念之感激不尽地赶紧爬上马车,在马车里,张信之抚着甘从汝的臂膀,感慨道:“一眨眼,五郎都这么大,都能杀狗官了。”
    “是呀,老爷底下有知,也能安息了。”杨念之附和道。
    夏芳菲嗤笑一声,“五郎……”
    “七娘在家时乖得很,都不肯跟霁王多说一句话,再尊重不过了。”张信之道。
    “果真?”甘从汝喜道,看着夏芳菲,却又问张信之,“那她每日里都做什么?可按时吃了饭菜?春日里乍暖还寒,她可曾病了?”
    “七娘壮的很,怕如今见了那骆娘子,一只手就能将她提溜起来。”杨念之说着,又连连叹息甘从汝清减了。
    夏芳菲蹙着眉头,心道自己就在跟前,甘从汝怎不问她呢?直到进了霁王府,领着甘从汝进了房,看张信之、杨念之两个还黏在甘从汝左右,忍不住道:“你们适可而止一些。”
    “好了好了,拿了热水进来,就出去吧。”甘从汝看夏芳菲动怒,心里反而欢喜起来,待张信之、杨念之出去,一把将夏芳菲搂住,“可曾想我了没有?”
    “……夜半无人时,偶尔想一会。”夏芳菲笑道,眼睛一闪,眼泪便落了下来,“怎去了那么久?也不怕我当真红杏出墙。”
    甘从汝待要用袖子给她,又看那袖子在她白净的脸上留下一条黑印子,手忙脚乱地道:“谁不想早回来?实在是看那狗官太嚣张,为了给舅舅弄只大虫玩耍,竟然生生地派出十几个人做诱饵。你不知,我将那狗官追到了骑田岭,不知多少百姓乐意给我们送盘缠呢。”看她又哭又笑又为他得意的模样婉转动人,当即便将她搂在怀中,向她唇上擒去。
    久别重逢,夏芳菲也顾不得嫌弃甘从汝一身酸臭。
    二人正甜甜蜜蜜,门上轻轻地被叩了两声。
    “……五郎、七娘略等等,先洗了吧。”
    夏芳菲忙与甘从汝分开,待热水送进来,甘从汝自去沐浴,她便在外头道:“明儿个去摘荔枝,我也去。”
    甘从汝听了,浑不在意地答应了她一声。
    小别胜新婚,甘从汝、夏芳菲二人足足在房里耗了半日,随后听说霁王那边的洗尘宴还没完,虽甘从汝不饮酒,但夏芳菲也催着他去以茶代酒谢了一回那些跟着他回来的兄弟。
    连着两日闭门不出,到了第三日甘从汝神清气爽地穿着件桃红衫子,领着个穿着竹青裙子的夏芳菲出来,见了秦天佑、霁王,就道:“也领了她去看装荔枝,也算是开开眼界。”
    “又不是我媳妇,你爱领就领。”霁王昨儿个跟一群草莽汉子痛骂了敏郡王一回,此时看甘从汝,还有些幸灾乐祸。
    “快些走吧,那荔枝是个娇气的东西,耽搁了一会就没香没味没色了。”秦天佑看甘从汝终于跟夏芳菲夫唱妇随了,心里不禁有些艳羡,须臾,又想萧玉娘此时怕正随着萧太后叱咤朝堂呢。
    夏芳菲今次戴了顶面纱只遮在脸上的羃篱遮阳,上了马,由着甘从汝牵着缰绳,就与霁王、秦天佑等一同向山里去。
    才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已经进了一处深山,只见山上不时地滚下大腿般粗细的竹子,一根足足有几丈长。
    山下的人利落地将竹子几根扎成一捆,扛着向另一处山脚下去。
    夏芳菲随着甘从汝几个,随着被那扎成捆的竹子到了另一处山脚下,就见这边也有几百人等着呢,几口大锅下火苗旺盛地舔着锅底,锅子里,满满的装着融化了的白蜡。
    “这些蜡是从张刺史那边抢来的。”甘从汝得意地道,丝毫不觉得那个抢字有何不妥。
    夏芳菲嗤了一声,心叹那荔枝千万要卖个好价钱才行,不然这白蜡都值个上百两银子了。
    才想着,只听山上有人吆喝了一声,秦天佑道:“这是要送荔枝下来了。”说着,对守在竹子边的人一挥手,立时就有几十人拿着大刀用力地砍向竹子,顷刻间,这山脚下满是竹子的清香。
    竹子还没砍开,山上就滑下了一筐荔枝,缆绳下的人接了荔枝,就抬去给一群女人。
    女人们挑了上等的荔枝拿着梗在略放凉了的蜡中一滚,用蜡油将荔枝整个地包裹上,再将梗剪了,将那梗留下的空白在蜡里沾了一下,然后整齐地码在新鲜的竹节里,用蜡封住竹节;略次一等的,就连着枝叶,直接码在竹节中,然后再拿和好的泥将竹节严严实实地封住;至于再次一等的,就直接丢在地上不用。
    甘从汝取了一枝结满了果子的荔枝拿在手上给夏芳菲,夏芳菲摘了一枚,剥了皮,喂到甘从汝口中,眼瞧着眼前众人有条不紊地装封荔枝,叹道:“那船千万得到,不然白费了这么些工夫。”
    甘从汝将荔枝核吐在地上,背着手道:“那船肯定回到。”
    “你托了谁办事?怎这么肯定?”夏芳菲想着京城那边没什么跟甘从汝非常亲近的人,这荔枝谁替他去卖?
    “我爹还有你爹。”秦天佑背着手,看女人们动作快了些,忙道:“也不用这么快,那蜡要包的严实才行,不然一颗坏了,其他的都要遭殃。”
    夏芳菲一怔,脱口道:“这么着,二郎跟五郎辛辛苦苦取个化名还有什么用?”明眼人都看得出到底是谁在卖荔枝了。
    霁王笑道:“自然有用,至少没打了太后的脸,既然没被打脸,太后她老人家好端端的坐在宫里享用荔枝,才懒得管岭南这地上又出了什么土匪。”
    第59章 先苦后甜
    夏芳菲不信霁王的话,但转而又想霁王在岭南这么潇洒,萧太后也未必不知道,兴许是不肯叫人说她苛刻先帝子孙,才网开了一面。
    甘从汝又领着夏芳菲去荔枝山上瞧了一瞧,很是豪爽地忽略霁王、秦天佑,指着满山的荔枝道:“这些都是咱们的。”
    夏芳菲嘴里塞着荔枝,眼睛里望着满山的红艳艳,手指掐算着这一回能赚上多少银子,等回了霁王府,又与柔敷、稼兰等商议着荔枝运过去了,该叫人运回些什么来。
    忙碌了半日,听说明日荔枝就要送向码头,便将要捎带针线等物的单子并送给夏刺史等人的东西拿给甘从汝。
    甘从汝将单子给了秦天佑——因秦天佑无家无口,又不像霁王还要坐镇一方,如此跑腿的事,少不得要叫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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