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絮清疑惑地眨了眨眼眸:“王爷怎会在这里?”
    不是应该在为胜利方授礼才是吗?
    裴牧曜看出她的想法,微弯的指骨点了点她的头,冲着远处扬了扬下颌,递了个眼神:“此事还轮不到我。”
    宋絮清捂着被点的额间,目光扫过去瞧见裴翊琛的背影那一刻,适才心中燃起的些许雀跃顿时消散,没了兴致。
    这一幕落在裴牧曜眼中,他笑了笑。
    授礼无需多久,不过一会儿就结束了,人群也渐渐散去。
    兴奋过后的傅琬和云光这时才发现裴牧曜也在,意味深长地对视了眼,行礼过后寻了个蹩脚至极的借口手牵手地离开了,宋絮清拉都拉不住。
    不过她们离去不久之后,祈安和泽川出现在侧,悄声道:“主子,皇上寻您入宫。”
    裴牧曜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宋絮清闻言,也知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道:“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完后在裴牧曜的点头示意下,带着丫鬟们一道回府。
    直到宋絮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裴牧曜才收回视线,手腕用了点力气将折扇收回,身姿闲散地上马往宫中去。
    今夜宫中宴请群臣,往来的宫人步伐皆是匆匆而行,只有在碰到裴牧曜时行礼停顿须臾,迈着小碎步快步离开。
    首领太监陈深见到承天宫外的身影,忙迎了上来福身,“王爷,皇上在等您呢。”
    裴牧曜颔首点头,随着他一同往内去。
    他走进去后,陈深示意小太监们将门带上,在外守着。
    御案后是皇帝挺拔卓越的背影,裴牧曜挥开衣摆行礼:“父皇,您找我。”
    “嗯。”皇帝指尖划过书架上的书卷,而后落在某处,把书卷取出后才转身道:“自个寻位坐着。”
    宫人们早就沏好茶端在案上,裴牧曜端起茶盏饮了口茶。
    皇帝翻开书卷,头也不抬道:“听说你让你皇兄授礼去了。”
    裴牧曜端着茶盏的动作顿了下,倘若无事地将它放在案上,答道:“皇兄在场,自然是没有我出面的必要。”
    话音落下后,皇帝视线这才从书卷上挪开,见他神色淡淡的模样,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水,“嗯,做得好。”顿了顿,又道:“你这段时日虽忙前忙后监工,但庆礼和人手都用了你皇兄的,功劳确实是他的,他自然是比你更要有理由站在那儿的。”
    言语间,他眸光始终看着裴牧曜,见他神色如常更为满意。
    等他说完之后,裴牧曜顺着他的话应道:“父皇说的是。”
    “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后若是有想要的就来,朕当满足你。”
    皇帝曾对这个儿子说过多次这句话,然而却未曾见他真来提过什么,仿佛未将这些承诺放在心中。
    这次裴牧曜也同往常那样应下。
    承天宫内静默须臾后,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明明是父子,二人却没有过多的话题可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牧曜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将踏出门槛之时又听到后边传来声音,他顿下脚步听。
    皇帝道:“你皇兄年少丧母,故而生性多疑,有些事情你要琢磨着去处理,莫要让他寒了心。”
    “儿臣明白。”裴牧曜应道。
    等皇帝出声后他才离开了承天宫。
    首领太监陈深也听闻到皇帝的话语,不由得抬眸看了眼三皇子,他面色如常无任何异样。
    三皇子幼时虽已出宫居住于南涧寺之中,但那时和皇帝的关系并不似现在这般僵硬,他所精通的骑射书画都是皇帝亲自上阵教学的,也曾一年中多次出行南涧寺探望。
    彼时若是提及皇帝最疼爱的皇子,无人不说是三皇子,就是此时风头正盛的六皇子,待遇也比不得当时的三皇子。
    只是后来随着三皇子年岁的增长少入宫围,父子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最终演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陈深送走裴牧曜后,皇帝就将他喊了进去。
    皇帝眸光深沉地看着他,问:“他走时可有异样。”
    陈深微微掀起一丝眼皮瞥了眼皇帝,“回禀皇上,并无。”
    闻言,皇帝落下手中的书卷,身姿慵懒地倚靠着龙椅,视线落向雕窗外,“朕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淡了点,但这也好,只有心硬无欲无求才能成事。”
    陈深屏息听着,不敢言语。
    良久,皇帝又道:“命内务阁整理点东西送往东宫,不可怠慢。”
    “是。”陈深躬身退下。
    他退出承天阁后擦了擦额间的汗,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裴牧曜出了承天宫后径直往长宁宫去,他过去时,徐槿澄正好在院中乘凉。
    见他过来后招了招手,对花意道:“取些冰镇的绿豆粥来。”
    圆桌上有着已用过的糕点,看样子应该是纳凉了多时,裴牧曜淡笑道:“外边忙得不沾地,母后倒是清闲自在。”
    徐槿澄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摇着团扇扇着清风道:“贵妃想要操办交给她就是,本宫也乐得自在。”
    本该是由皇后筹办的端阳宫宴,然而消息递往各府后皇帝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将此事交给柔嘉贵妃办理,徐槿澄知晓后也不揽活,干脆利落地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她。
    这不阖宫上下忙碌着,长宁宫倒是无比静谧。
    裴牧曜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
    徐槿澄睨了他一眼,察觉出他兴致不高,了然道:“又从你父皇那儿来的。”
    裴牧曜:“嗯,说了会儿话。”
    这时候,四下传来脚步声,宁保匆匆而来,瞥了眼裴牧曜后低语道:“娘娘,皇上命内务阁挑了些东西送往东宫,嘉赏太子殿下在此次端阳节中出力,助王爷完成此次庆典。”
    徐槿澄压着圆桌的手握了握,沉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宁保弯了弯身,退下去时不忘将四处伺候的宫人们遣散走。
    与她不同,裴牧曜清冽的眼眸中染上些许笑意,早就猜到会如此。
    徐槿澄气极反笑,少有的外露脾气:“可真会利用你给他长脸。”
    “哪里来的利用我。”裴牧曜眼尾一抬,“我用了皇兄的点子,父皇嘉赏他是应该的。”
    徐槿澄哑然:“……”
    缓缓地松懈了身子,沉吟道:“你说的是。”
    裴牧曜拎起茶壶,把她的茶盏注满,“母后喝点茶水降降火气。”
    徐槿澄哧地笑出声,“学会打趣母后了。”
    饮茶后也不再和他谈这些烦心事,聊起了近日宫中的趣事,直到宁保来通传时辰已到,这才一起去南苑喊上裴徽澜赴宴。
    宫门外停靠着各府马车,都是携带家属前来赴宴的王公贵臣们。
    宋絮清嘴角噙着些许笑容,跟在双亲身侧和各府打着招呼,她少和各府夫人打交道,众夫人看到她纷纷谈论着此次国子监课业成绩。
    国子监遍布各地学子,人人都是佼佼者,宋絮清初入尚书堂,此次成绩虽未列前茅但也是甲等中等的成绩,要知道国子监甲等上等多是当年的状元探花榜眼,若是能取得甲等中等的成绩,在国子监内已然是不错的成绩。
    徐氏替她承过了所有人的恭贺,其中还有不少夫人邀徐氏带着宋絮清上府做客,让小辈之间互相认识。
    宋絮清来到宫宴主殿时,晚霞已悄然而至,如此漂亮的美景贵女们也端坐着,只有零星几人时不时地探头往外望。
    侯府位置在前列,宫中女官领着宋絮清和双亲走到前头坐下。
    宋絮清坐在徐氏身侧,抬眸瞧见对面的傅琬,国公爷面色严肃地说了些什么,她撇撇嘴撒起了娇来,湿漉漉的眼眸眨巴着,看得人很是心怜。
    宋絮清莞尔一笑,余光撇见谢子衿的身影时,嘴角的笑微微僵硬。
    徐氏和将军府的谢夫人在宫宴中有过多次照面,二人颔首点头致意。
    谢子衿盈盈福身,道:“小女见过侯爷侯夫人。”
    徐氏笑道:“谢姑娘礼数一如既往的足。”
    将军夫人邓氏眼眸满意地看着自家女儿,嘴上却谦虚道:“她就是如此,怎么说都不听。”
    说着顿了顿,狭长的眼眸转向宋絮清,看到她时惊讶了会儿,“宋姑娘果然如京中盛传那般,是个美人。”
    宋絮清敛去嘴角边的僵硬,不疾不徐地理好裙边起身,“多谢夫人赞赏。”
    邓氏眸光定定地看着她,她礼数周全行礼时举止优美,掩嘴笑了笑道:“宋姑娘果然是个妙人,我儿还尚未婚配,不知和你是否有缘。”
    话音落下,两府都静了一瞬。
    宋絮清澄亮清澈的瞳仁颤动着,掩盖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和谢子衿四目交织间也看到她眼中的诧异,但对视上的一瞬间,二人都敛去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徐氏道:“你看,我只顾着跟你说话,都忘了你们还未落座了,赶紧坐下说。”
    弥漫在空中的尴尬随即消失。
    随着将军府女眷落座,宋絮清才发现将军府的位置就在右侧。
    遇到谢子衿时,她都很是不解为何会如此,上一世可不似今朝这般有过多的交集,就算是这一世有所交集也不到要了她命的地步。
    不等她思索明白,就听到太监通传声,皇子公主们自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是裴翊琛,宫殿内的王公大臣及其女眷们站起身行礼。
    宋絮清行礼过后垂眸站在,眸中忽然出落一道身影,她仰起头,裴徽澜笑意盈盈的面孔骤然出现。
    裴徽澜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呢!”
    “坐好。”
    裴牧曜淡然清冷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
    裴徽澜撇了撇嘴,小声对宋絮清道:“他就是如此,你日后可不要惯着他。”
    她的嗓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令周围的人听见。
    宋祎和徐氏四目相对,惊诧地看向自家女儿。
    宋絮清也被裴徽澜的话给惊到了,溜圆的鹿眸霎时间瞪大。
    裴牧曜将所有人的眼神都收入眼中,不动声色地叩了叩裴徽澜的脑袋,“少开口。”
    他下手的力道要比日常逗她重几分,惹得裴徽澜嗔着眼眸瞪他,但对上他不怒自威的眼神后,缩了缩脖子跟着他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宋絮清舒了口气,想要坐下时余光睨见右手边几道满是探究的眼神。
    宋祎和徐氏有许多话想要问,但这儿毕竟不是什么谈天之处,他扬了扬下颌示意女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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