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样不上心的话,柳雁细眉轻皱,少有露出了忧愁的神情,“你对她是随便玩玩吗?”
    “是。”陆长鹤毫不犹豫,皮笑肉不笑,“玩腻了就散。”
    柳雁神情微顿,哼笑出声,“你嘴里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也能看出一二来。”
    他故作的姿态仍旧不太所谓,“不是吧,成年人谈个恋爱也要管?”
    “你随便玩玩,玩谁都行,你谈恋爱你谈得起谁?”柳雁语气逐渐激动起来,缓和好一会儿平息,她在意的并不是老师口中什么所谓的耽误不耽误,而是另一种更难收场的可能,“这件事你爸也会知道,你们老师告诉了我,就不会落下他,他不会同意是其一,再者你现在的情况,你只能跟他在嘴皮上叫板。”
    “你没有任何能力,小离子就只会成为你爸拿捏你的筹码。”
    “如果只是玩玩是最好的,当然,早点算了吧。”
    “……”陆长鹤无以言对,那日陆丰句句刻入脑海的威胁警告,直到今天,避无可避。
    陆丰想要他放弃赛车,经手家里的生意,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二公子,他越是抵抗,陆丰就越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只要那个人可以利用,可以作为威胁的筹码,也就不会在意是利用谁来达成目的。
    这是迟早要面对的。
    他再怎么规避也没用。
    “我会帮你办理退学事宜。”柳雁神情淡漠,和平日里总爱和他互怼玩笑的母亲判若两人,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回来抛头露面了。”
    “陆长鹤。”
    “如你所愿。”
    “你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沈离坐立难安,完成题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陆家几栋楼都熄了灯,柳雁也没有来找过她。
    脑子里思绪繁乱,早发信息去问过陆长鹤交谈的情况,一直到现在也没个回复。
    她起身到沙发边,倒了一杯水缓解喉咙干渴,抽空回了刘茵茵的信息,告诉她不用担心。
    半夜时她试过去敲陆长鹤的房门,在门外踟蹰半天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学,同行时果然不见他,就连吃早餐也没见到柳雁。
    上早操后,沈离在数不尽的人群里张望过他,课间也去询问过刘茵茵。
    陆长鹤没有来过学校。
    她内疚昨天为什么没有留下来,让他独自面对之后消匿人群。
    午休时她找到了陈阳,现在少有人不知道他们的事情,陈阳也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
    刘茵茵看得急了拍他脑袋,“你要是跟他有联系就说,现在我们都在找他。”
    “没有,我不知道。”陈阳被迫靠到墙边,惊慌摆手,“你俩传出那事儿后我就想找过他,我还问了罗森,都不知道他哪儿去了。”
    他好像人间蒸发了。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这次的离开让沈离感觉到了隐隐不安。
    他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
    曝光的事情以及在食堂那天的矛盾,导致沈离只要走在路上都不免收获异样的眼神。
    从十六班出来之后,那些不用发出声音就能听到议论的眼神,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炙烤着她的神经,她会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可那些臆想中的声音无孔不入。
    “看什么看!”刘茵茵狠狠瞪向周围眼神奇怪的人。
    她拉着沈离加快步子走到人不是那么多的地方,刚想开口吐槽,转眼一看就是沈离那张萎靡不振的脸,一瞬哑然。
    两人站在楼层转角处的护栏边,就那么无声站着。
    初夏的风裹挟些许微燥,吹得人凉一阵闷一阵。
    “没关系。”刘茵茵拍拍她的背,“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这个年纪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奇怪的是他们。”
    “我没有想过逃避,我也没有想放弃他。”沈离咬紧唇瓣,神情失意,心里有处被挖空了似的,“这件事他家里人知道了,昨天他跟他妈妈对峙完就没消息了,我担心是有什么别的事,可是明明能一起面对,但他又不让我找到他。”
    “也是,他怎么能在这个关头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你看到刚刚那些人的眼神了吗?简直奇怪,人家谈个恋爱也要瞎传见不得人好似的。”刘茵茵愤愤不平,“我看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学渣跟学霸谈恋爱犯法吗?学霸还能被拖累不成?”
    “我从不觉得他是我的拖累。”沈离仰起头去,眼神惝恍,“他一直都是我的动力。”
    她每个字咬的不重,但又似重有千斤。
    “他没有那么难堪,我不认为选择他的我有多么愚蠢。”
    “相反,我觉得很骄傲。”
    “我甚至想告诉所有人,看吧,我找了一个多么好的男朋友。”
    可没有人会那么认为。
    他是众所周知不求上进,顽劣放荡的公子哥,人人都道他如何不好,而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他是自己的骄傲这种话。
    陆长鹤分明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她知道他本该万丈光芒的前途路,所以听不得别人看轻他半句。
    她时常自责,如果自己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再勇敢一点,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第52章 古巷雨
    那些日子沈离努力沉淀了自己, 在得不到回复之后也没有发信息过去。
    她没有断定地怨他,只是在一切未定之前,抱有一丝可能与期待。
    偶尔吃饭的时候沈离有尝试去询问柳雁陆长鹤的下落。
    这些天柳雁似乎也在开始有意回避着她, 没怎么跟她说什么话,也没有谈及过她跟陆长鹤的事情。
    当她有意询问,得到的回复却只是摇头,柳雁不明所以地笑笑,转了话题, “嗯……小离子, 你就先专注高考, 之外的事搁后再打算。”
    “嗯……”沈离不好问下去, 埋头默声吃下早餐, 又问她,“我能问问吗?您对我们……是什么看法呢?”
    像是寻常聊天一般谈及,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同往常。
    柳雁眼神微暗,没来由地笑了笑,“这件事柳姨一个人说不清楚的。”
    沈离自知问不出什么,也就算了,只能盼着。
    而学校这边, 当主人公只剩下一个, 吃瓜的自然而言自觉没趣,声音开始渐渐退散。
    沈离慢慢回归了原有的生活里, 开始分秒必争地进入学习状态。
    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有模拟考,少了保送学霸的竞争,沈离几乎回回都能名列前茅。
    周六上午数学改卷后, 老师还特意让她来办公室拿卷子,顺便予以鼓励, “近段时间的表现还算不错,希望能够一直稳定这个水平。”
    沈离没什么笑容,礼貌接过一叠厚厚的卷子,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给大家颁发下去。
    “沈离你数学错题修完了借我看看,谢谢了。”
    沈离刚收拾好东西打算走,抬头应声和自己说话的同学,“好,你明天晚自习找我要就行。”
    司机今天来的意外及时,平常他们周六下午放学休假都会误差几分钟。
    上车前沈离才发现背包的拉链没有拉上,心不在焉打开车门,矮身进去关上门后就开始摸索背包的拉链。
    捣鼓完看向侧边的车窗外,起初并没感觉出哪里不对,直到车子开出去,走了和平常回去相反的方向。
    她猛然看向司机,开车那人戴着棒球帽,口罩遮住了面容,身上是件平平无奇的黑色t恤。
    沈离顿感一阵奇怪,这不是那个身材走样的大叔,但这辆车的车牌她也确认过了,就是平常司机用来接她的。
    危险感油然而生,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车也看错车牌了。
    沈离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掏出手机找人求助,时不时看向驾驶座的司机。
    她电话都要播出去了,司机的脑袋往车窗外看了看后视镜,脖颈扭动间,把原本挡住的那一抹色彩亮了出来。
    啪嗒。
    手机掉落在座椅上。
    沈离惊得失声,像截木头呆呆杵在那里,三番确认他锁骨间那抹鲜红色的玫瑰。
    “陆长鹤。”她沉沉叫出声,甚至不是疑问句。
    开车的人愣了一下,没搭话。
    “你怎么不说话?”她语气急了些,“司机大叔呢?他哪儿去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直开到在红绿灯口停下来。
    “我让大叔提前下班了。”
    驾驶座上的人摘下棒球帽和口罩,精致中又略带沧桑的侧颜从后视镜转过,他偏头看向后座,与那双受惊着,眸光闪动的眼睛对上。
    “现在要带我女朋友私奔。”
    车子一路开进一个沈离不认识的路道,进了一处地下室,停靠在车位上。
    陆长鹤转身下车,到后座给沈离把车门打开。
    那道小身影钻出来,蓦地环住眼前人的脖颈,扑倒他身上去。
    一双细长的手臂捂得他很紧,像是很怕一放松他就会跑掉。
    “你这些天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信息也不接电话?”她越说越哽咽,脸上早已噙满泪水,不成样子,“你为什么要让我找不到你……”
    陆长鹤一下又一下在她的脊背上轻拍,她好像瘦了很多,才多久没见,她就瘦了,“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睡觉?本来就瘦还糟蹋自己。”
    他看得都心疼死了。
    “我一直都在担心你,你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告诉我,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了。”哭到气忿处,她还会生气地,却又不轻不重地捶在他腰处。
    “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要哭了好不好?虽然兔子哭起来很好看,但我还是希望你多笑笑。”陆长鹤将她慢慢与自己剥离开,万般专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我只是需要自己好好想想,这几天也跟着处理了一些车队的事情。”
    “那你答应我。”沈离不再怪他,比起生气,她更害怕他再次这样毫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以后不准不打招呼就把我丢下。”
    “……我答应你。”他纠结地应下,眼里的光却是痛苦的,一闪而过,“明天可以好好休息,我带你去散散心,这些天辛苦了。”
    山间的公路蜿蜒曲折,方便观景,陆长鹤特意换了一辆敞篷跑车开过来。
    正是夕阳落山时,暖橘一片从树丛间的缝隙透出来,漫布在公路上,跑车穿过斑驳陆离的树影,渡上一层鎏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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