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看出来远比他直接开口说的好,免得她误以为他至今还在因为那块摔的粉碎的鱼形玉佩吃醋,故意诋毁祁沐恩,失了他正牌夫君的颜面。
    不过笑归笑,回想她在图纸上两次画下的与祁沐恩身上那块极为相似的鱼形玉佩,口中的苹果似乎越嚼越酸,眉心蹙着,伸长脖子吞了下去。
    逢月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垂着眼睫道:
    “他装作中了春毒来亲近我,却没有对我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否则根本不是我能抵挡得了的。小时候他还帮过我一次,也算有些交情,可是我看不懂他。”
    十六七岁的她对男欢女爱的理解,大都来自于与苏景玉朝夕相处这半年,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坦诚、是付出、是关爱。
    回想这几次见面,她并非半点也不明白祁沐恩对她的心思,但她能看到的只有他的欺骗,谎称自己认识桑婉,约她去虎跃楼如是,千秋苑也如是。
    从小到大帮过她的人不多,她感激他,可惜有姜姃和这次的隔阂在,她与他注定连最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没有将先前把祁沐恩误认成梦中夫君的事告诉给苏景玉,并不是想隐瞒他,而是在她看来,那段过往早已经不值一提。
    苏景玉心道果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撇过头一声冷哼,“有何看不懂的,姓祁的不过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怕承担不了后果的孬种罢了。他没把你怎么样,我才放他一条生路,否则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随即勾着唇角凑到她耳边私语:“不过你若是一时熬不住把他怎么样了,我是不会怪你的。”
    逢月气红了脸,苹果都脱了手,一拳头锤在他胸口上,“苏景玉你浑说什么!”
    苏景玉一把接住苹果,紧紧抱住她,让她两只蠢蠢欲动的小臂紧贴在他胸前动弹不得,连声哄道:“夫人莫恼,都是夫君的错。”
    他十二岁起便跟着拂风在南疆长大,对女子的贞操远不及中原男子那样在意,更不忍心看见逢月用金钗伤害自己。
    那日真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也只是恼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了委屈,不会对她有半点的埋怨。
    逢月在他怀里安静下来,眼尾垂着,质疑地看着他。
    他并非不相信他说的话是出自本心,只是忆起夏日她在房里中了催情香,迫切地想要他,撕扯他的衣衫他都不为所动,还死扛着不肯碰她,如今把她推给祁沐恩倒是大方的很,一股莫名的酸楚在心里漫开,越想越恼,又羞于启齿。
    苏景玉瞬间会意,揽着她脑后靠在他肩上,低着头柔声细语: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意,怕像在衍王府阁楼那样惹得你不高兴,怕你事后会后悔。如今乐不得你会把我怎样,夫君以后会好好补偿你,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逢月羞的面颊绯红,心里的不快一扫而空,轻推开苏景玉,抢过他手里的苹果,背过身,屈膝靠坐在他怀里。
    两根红丝发带随风飘在她颈侧,苏景玉纤细的指尖轻勾,拂得她心痒难耐,双手捧着苹果送到嘴边无力地啃咬,眼前满是梦中与夫君的香艳画面,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节律。
    “我让顺子去庄子看荷塘去了,入冬前就能修好。”
    苏景玉略带笑意的嗓音从耳后传来,逢月知道他派人在庄子的那块地旁挖荷塘的事,没有回应他,说起顺子倒是还有些疑问。
    指腹贴贴发烫的脸颊,不敢回头看他,啃着苹果掩饰过去,小声问起那日顺子缘何会中了祁沐恩的圈套。
    苏景玉洋洋自得,“那天我让顺子把姓祁的推到水里去了,阴错阳差,被一个凸眼的炸出来的。”
    “啊?”逢月顾不得脸还红着,懵懵地回身看他。
    苏景玉靴尖点地,停了秋千,把与顺子所议之事细细讲给她听。
    当日殷轨试探顺子,问他当真以为他与他家世子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能瞒过所有人?仅仅是指暗算祁沐恩,推他落水一事。
    顺子自然不会因此就上当,反问他是哪个府上的,殷轨自认为搬出祁家来分量不足,难以压制住定远侯府,随口谎称是衍王府的人,又问他别院的人是否都认识。
    苏景玉彼时正暗探王府别院,顺子以为他行迹败露,心慌意乱之下才会中了殷轨的圈套。
    逢月难以置信,还真是阴错阳差,说到底,事情是因为苏景玉暗算祁沐恩,推他落水而起。
    顺子惦念主人有情可原,反被他罚跪在雨里一天一夜,她知道苏景玉心疼她,又好气又好笑,甜甜地倚回他身上,略一思量又觉得不对,扬头道:
    “如今祁沐恩与你有了过节,祁公公又是皇上的心腹,他们会不会怀疑你在衍王府的事,就此查到王公公头上去?”
    苏景玉断言:“不可能,衍王府不是那么好进的,尤其是大内的人。”
    王公公病重,衍王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所行动,就算他们想查,短期内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苏景玉怕像上次一样吓到逢月,刻意将后半句瞒下,话头一转:“不过小郡主近来不怎么好,过段日子你不妨约她出去散散心。”
    “小郡主?她怎么了?”逢月疑惑问。
    苏景玉亦同情地叹息,“她那相好的侍卫趁着她生辰偷着去看她,被衍王的人发现,打了个半死,那侍卫有些血性,宁死不肯离开她,被锁在柴房里自生自灭,听别院的下人说小郡主也被软禁了。”
    逢月眼睫微颤,难怪李元君生辰那日抛下她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及笄之日心爱之人偷偷去看她,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都不肯离开,她不敢想象李元君有多难过。
    急切问:“你那日在别院见到杨艇了?他还活着吗?”
    “我见了,那个侍卫身体强健的很,一时半刻死不了,我把柴房的锁链斩断了,若他是个有远见的,应该明白怎样做才是真的对李元君好。”
    逢月没心思揣摩他话中深意,连担心李元君的事也瞬间抛去脑后,只顾着为他后怕。
    穿着一身扎眼的红衣招摇过市,冒雨去打探王公公的消息便罢了,居然还有空闲管旁的事,若是被别院的侍卫瞧见了如何是好!
    微张的粉唇合上,靠在他胸前的脸上生出些埋怨来。
    苏景玉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毫不避讳地斥道:“世人都以出身论英雄,在我看来,那个姓杨的侍卫有情有义,比你那个自诩高贵,实则猪狗不如的姐姐强多了!”
    他抱紧她,声音放的更轻,“我已经帮你与林家断了关系,往后都不必再回去了,就留在我身边,什么时候想回庄子了,我陪着你回去看看。”
    逢月没有答话,双手环上苏景玉的腰身,依赖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与林玉瑶之间的恩怨她已经彻底释怀,从此以后不见也好,忘却那些前尘过往,就只守在他身边,陪着他一同老去。
    秋千重新在风中悠然摇荡开来,下巴被他两根指头轻轻勾起,温热柔软的双唇压了下来,舌尖探入她口中轻柔地挑弄。
    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往上涌,逢月脸颊红透,双眼紧闭,睫毛抑制不住地颤抖,只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她沉醉地忘了羞赧,开始尝试着回吻他,娇嫩的唇瓣与他厮厮磨磨,笨拙地迎合他探入的舌尖,与他勾缠在一起。
    身上的热浪涌起,心仿佛都跟着身下的秋千一起荡漾开来,半躺在他怀里,两手不自觉地在他宽厚的脊背上摩挲,尽情享受着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极致甜蜜,久久舍不得放开。
    不远处,巧儿背对秋千站着,捂着羞红的小脸不知所措。
    逢月几日没见子溪,听说她陪着孟氏去了佛堂,吩咐巧儿时不时去问问,等子溪回来了立刻来告知她一声。
    巧儿等了半晌,起初还顺着指缝偷看,眼见这二人越抱越紧,越吻越激烈。
    大白天的,她还从未见过她家小姐与世子在院子里如此放肆过,扭过身不敢再看,怕一会儿子溪又有事离开了,更怕被她寻来撞见,臊的无地自容。
    巧儿壮着胆子朝秋千退着走了几步,聂声聂气唤道:“二小姐,表姑娘回来了。”
    苏景玉靴底刺啦一声,秋千戛然停住,逢月脸颊红艳如同身边人的衣襟,羞赧地向一旁避开,双手有气无力地攀着他的臂弯喘息,半晌才应了声。
    苏景玉意犹未尽地抿了抿被她吻的鲜红的嘴唇,将她抱下秋千,含笑注视着她渐渐远去的纤弱身影,看得移不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两口:“你多大功率?”
    巧儿:“啊?”
    第80章
    临近傍晚,光线愈发昏暗,微弱的光亮从子溪紧闭的窗子上晕开,服侍苏离的嬷嬷一脸愁容地站着门外,直到逢月走近了才瞧见她,忙屈膝福了福。
    逢月点头,上前叩了叩房门,小丫头锦瑟蹑手蹑脚地过来开门,朝她下拜行礼后转身退出门外。
    子溪紧跟着迎过来,风吹的烛火摇摆不定,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嘴角依然噙着笑意,拉着逢月的手到榻上坐着,目光向里间瞟了眼,压低声音道:
    “表嫂,离儿在里面睡着呢。”
    “你哭了?”
    逢月蹙眉,她嫁进侯府近半年,还从未见过子溪这副样子,挽紧了她的手又问,“怎么了?”
    子溪不回避她的目光,笑容略显沉重,渐渐透出一丝苦涩来,略微低头,小声道:“姑妈和侯爷因为我定亲的事,已经争吵好几日了。”
    “怎么会?”
    逢月不解,她虽然对陈勉不甚了解,但苏景玉说他人品、才华俱佳,人长的也周正,家世更是匹配。
    之前也没听说孟氏和苏天寿对这门亲事不满,怎么眼看着都快定亲了,反倒争吵起来?
    子溪素来与她交好,便不隐瞒她,坦诚道:
    “孟家被圣上贬黜出京,败落多年,姑妈想借着与鲁国公府联姻,求着鲁国公出面帮着孟家东山再起。侯爷不允,要我以侯府义女的身份出嫁,从今往后与孟家再无瓜葛。他们今日争吵的时候被离儿撞见,吓的一直哭,我把她抱回来,哄了半晌才睡着了。”
    逢月怔然,这么好的姻缘竟成了家族之间争名夺利的垫脚石。
    想想也不觉得意外,当初她与苏景玉的婚姻何尝不是暗藏着阴谋与算计。
    苏天寿必定早就知道她是林家养女,看在衍王府的颜面上才答应下这门亲事。
    如若真如苏景玉猜测的那样,他实际上仍是太子一党,不过是假意迎合衍王,要不是苏景玉护着她,以她的身份留在苏府怕是会比白夫人当年还要悲凉。
    “这些年来姑妈与侯爷感情一直不睦,我是见惯了的,只是这次他们之间争吵是因我而起,又看见离儿哭的那么伤心,一时没忍住也跟着哭了。”
    子溪眼眸微沉,遮掩着再次泛起的泪花,自嘲一笑,朝着苏离睡着的里间望过去。
    逢月一时语塞,两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柔地抚了抚。
    寄人篱下的滋味她比谁都清楚,她知道子溪这些年在侯府看似风光,实际上过的有多不容易,心里即舍不得她出嫁,又盼着她能早日离开苏府,像她与苏景玉那样,与陈勉甜蜜地相守在一起。
    子溪抬眼对上她同情而黯淡的目光,笑着安慰道:“表嫂别担心,我没事的。”
    温柔恬静的笑颜仿佛春风化雨,瞬间便能让人从烦恼中脱离出来。
    逢月跟着笑的眉眼弯弯,攥紧了她的手:“前几日我去富隆西街挑了些绣品回来,想着给你绣一方喜帕,只是这两天没倒出空来,明日不如我都带过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同我说,我照你的喜好给你添些嫁妆如何?你别嫌弃我绣的粗糙就好。”
    子溪也不与她客套,大大方方地点头,“表嫂一番心意,绣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只怕耽搁你陪着表哥了。”
    逢月不自觉抿了抿被苏景玉吻的还在微微发胀的双唇,少女的娇羞自脸颊上一闪而过。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里间传来,两人手挽着手同时望过去,苏离边揉着眼睛边往外走,难得看见逢月,兴奋地张着小手向她扑过来,“嫂嫂抱抱!”
    逢月弯腰抱起她,苏离粉团似的小脸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还未干透的泪痕沾湿了她的衣襟。
    子溪心里一阵酸楚,翻出帕子轻柔地替苏离擦了擦,小家伙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奶声奶气地唤着表姐。
    窗外暮色渐浓,子溪叫丫头进来又添了两座三叉烛台,与逢月一同哄着苏离玩闹了一阵。
    房里压抑的气氛被彻底打破,直到苏离念叨着哥哥,逢月才别过子溪,带着苏离离开,吩咐她的嬷嬷不必跟着,晚些会派人送她回去。
    卧房里灯火通明,苏景玉靠在外间的榻上翻看着新寻来的道家典籍,回想拂风当年甩着拂尘,磕磕绊绊地背念经文的样子,含笑的眼里蕴着满满的思念。
    苏离还没进门,咯咯的笑声便已经清晰地传来,苏景玉鲜少见到这个妹妹,放下手中书册,亲自起身开门,大红色的锦衣迎风飘展,映在身后一片橙色的光亮中,绝美如凤凰浴火。
    “哥哥,哥哥……”
    苏离拉扯着逢月的手一溜小跑到门前,苏景玉一把抱起她,另一手牵着逢月进门。
    桃枝和巧儿端着果盘进来伺候,又添了些茶水,苏离短短的小胳膊圈着苏景玉的脖子,看见巧儿就像是见到一块行走的饴糖,馋的直吧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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