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蜘蛛侠东张西望一番,后知后觉地嚷嚷起来,“哎呀,小七怎么自己跑掉了,都不喊我们一声呢。我还给他留了两只最肥的蜗牛呢。”
    “闭嘴!”鱼头暴躁了,“小七哪一次把咱们丢下了?就算他要走肯定也会喊咱们一声的,绝对不会不声不响的自己走掉。肯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鱼头一边张望一边喃喃自语,“不会是晚饭吃的太多,撑得他晕倒了吧?”
    蜘蛛侠个子太小,钻在草窝里什么也看不见,听鱼头说找,连忙从草窝里钻了出来,抖着一身的泥土草屑爬到了山路上。
    “这里有小七的味道。”蜘蛛侠耸了耸尖鼻子,“他刚才肯定在这里。”
    鱼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闻得出来?”
    蜘蛛侠顿时忿忿,“我们在野外的时候,要找食物都是靠自己找!”
    鱼头不是很相信这个小玩意儿,但是它的嗅觉被花香味儿影响了,小七的味道是一点儿也闻不出来。既然蜘蛛侠说自己闻到了,它又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那你快点儿找。天都要黑了,大院里那个老头儿说一到晚上山里就危险了,说不定还有野猪和狼呢。”
    蜘蛛侠趴在土路上不停地耸着鼻子,一边喃喃念道:“好像是往这边……”
    鱼头焦躁地晃着尾巴跟在后面催促它,“快点儿,快点儿,你行不行啊……”
    越往山里走,鱼头越是心惊,小七怎么会不声不响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会不会是哪里出了差错?
    正想着,就听蜘蛛侠一声欢叫,“哎呀,是小七的东西嗳!”
    一丛乱蓬蓬的杂草中,静静躺着小七的手机。
    鱼头一把按住蜘蛛侠的尖鼻子,呵斥道:“别过去!”
    蜘蛛侠手脚乱抓,“……你干什么?!”
    “别碰它!”鱼头按着蜘蛛侠往后退,“小七这是出事了,咱们得想法子告诉院子里的人!”
    裴戎知道小七不见了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他拿着手机顾不上考虑自己正坐在办公室里开会,扯着嗓子气急败坏地质问何茂,“怎么会突然就失踪?!散个步他能走多远?他又不会飞……为什么是他一个人出去?!”
    办公室里的人都被他的大嗓门给惊着了,面面相觑一番,还是队长高鸣抓住了重点,“失踪?年轻人?在哪里?”
    他们正在办的案子让他们对“失踪”这个词儿格外敏感。裴戎一边听着电话里何茂的絮叨,一边听着同事们“怎么又有人失踪”“不会是同一个案子”之类的议论,觉得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都要碎裂成渣了。
    “报警了吗?你们守住现场,”裴戎失态地抓起桌面上的钥匙就往外跑,“我马上过去!”
    高鸣一把抓住他,“什么地方?”
    “盐水塘,青柳村。”裴戎很想甩开他的手,但是看到高鸣那张严肃到过分的脸又硬生生忍住了,“那一带的山脉都属于莲花山的支脉。”
    “告诉你朋友报警,”高鸣虽然不知道出事的人到底是裴戎什么人,但是看他着急成这样,想必关系是极近的,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能甩手不理,“你过去配合当地警方检查现场,如果有证据表明跟咱们手里的案子是……”他扫了一眼裴戎的脸色,机智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就给我打电话,我申请并案。”
    裴戎点头,狂奔而出。孟轲作为他的资深搭档,抱着急匆匆收拾出来的电脑包一溜烟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想,裴副队会有这种反应……不用说,一定是慕容老师出事儿了。
    小七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了一个黏腻绵长的噩梦里,到处都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模糊的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女人的声音,压抑着痛苦与绝望,仿佛拼命隐忍仍然压抑不住浸入了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然后小七就发现这哭声并不远,反而越来越近了,就在他的耳边嗡嗡嗡的响着。他费力睁开眼,一片昏暗中,只有一个昏黄的灯泡在头顶亮着。鼻端传来浓重的土腥味儿以及一种……让人想吐的腥臭。
    小七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原来那哭声并不是噩梦里的声音,而是近在咫尺。那个女人就蜷缩在不远处的地上,全身被绳子捆着,脸上哭的黑一道白一道的。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里,没有发现小七已经醒来,正在暗中打量着她。
    小七拿不准这里是什么地方,像是山洞……小七的视线顺着自己躺倒的地方慢慢滑向周围,然后顺着竖在墙角的一架木梯移向上方黑黢黢的洞口。不,不是山洞,而是地窖一类的地方。北方乡下的宅院基本上都有地窖,小七在慕容老宅的时候,也帮着石头婶去地窖里搬过东西。不过慕容家的地窖修的讲究,空间也大。不像眼下这个地窖这般简陋。
    这个地窖面积不到二十平,地面和墙壁都还很好地保持着刚挖出来的状态。为了隔潮,地面上铺了一层干草,他和那个哭泣的女人就坐在干草堆上。女人身边放着一个桶,上面压着一块板子。而离他们最远的那个角落放着一个……冰柜。
    灰白色外壳的冰柜,冲着他们这一面还画着两只胖乎乎的海豚。然而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这样的东西,小七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别看!”女人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暗含恐惧,“别看那个脏东西!”
    小七收回视线,上下打量她。这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很瘦,也很脏,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穿的七扭八歪,就好像不是她自己穿上的,而是由别人很不耐烦地套在她身上一样。外衣的扣子都扣错了,领口咧开,露出里面皱成一团的碎花衬衣。
    不知怎么,小七觉得这女孩看上去有点儿眼熟。
    “这是……哪里?”小七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像缺水似的。
    女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七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他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大男人,体重少说也有一百三,那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比自己壮,但要扛着自己这么大的块头走很远的路而不被人注意也是不可能的,至少会很冒险。所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一定和当初看花的那个山坡相隔不远。
    青柳村不大,一个村里的人差不多都是认识的,那么长生伯也一定认识这个把自己打晕了带回来的年轻人。小七晃了晃酸痛的脖子,一掌劈下来的那种突如其来的钝痛固执地停留在他的脖子上。因为手脚都捆着不能去揉,反而更加难受了。
    “脖子疼?”女孩同情地看着他,“我也是被他一掌劈晕了抓来的。当时学校南门那边没有人……”
    “学校?!”电光火石之间,小七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你是曹琳?!”
    作者有话要说:小动物们继续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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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目录 第10嗅3章 嗅觉
    女孩子傻了似的张大了嘴巴,下一秒钟就疯了似的要冲过来,但是她手脚都被捆着,死命往前扑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栽进了干草堆里。她挣扎着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你也是我们学校的?那你认识林强吗?他……”
    小七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见她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忙安慰她说:“林强是你男朋友吗?我见过他,不过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是警方的顾问,去过你们家。你家阳台上养了一对牡丹鹦鹉对吗?”
    女孩子的眼睛骤然一亮,“你是警察?”
    “警方的顾问。”小七冲她笑了笑,他看得出来,这个可怜的女孩子神经已经紧绷到了一个濒临崩溃的程度,她不能再受刺激了。虽然眼下这个处境实在很糟糕,但若是一点儿希望没有,只怕真的要撑不下去了,“警方一直在全力搜索你的下落,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曹琳费力地坐了起来,她有一肚子话想要问个清楚,可她最终还是把额头靠在膝盖上痛哭了起来。这么些天过去,她一直觉得自己活在地狱里,而今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你一定要挺住。”小七继续安慰她,“在坏蛋面前咱们不能露出马脚,也不能让他看出来咱们认识。要是让他知道警方的人就要来了,咱们俩的处境就变得很危险了。”
    曹琳噙着眼泪拼命点头。有了希望,人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我爸妈还好吗?”她满怀希望地问小七,“林强呢?他怎么样?”
    “你爸妈我没见到,”小七说:“不过林强看上去急坏了,我去你家的时候,他胡子拉碴的,眼圈也是红的,不好好喂鸟,自己也不好好吃饭,就泡方便面。”
    曹琳喃喃说道:“他以前就是顿顿吃食堂……连炒鸡蛋都炒不好。”
    小七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悲伤的女孩子,便说:“林强说会陪着你爸妈,你不在家的时候会替你照顾他们。”
    曹琳的眼圈又红了。
    小七正要说话,就听头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极有默契的一起收声。曹琳因为刚才情绪起伏太大的缘故,生怕自己会露了马脚,便低下头把脸压在膝头。小七则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那个黑黢黢的盖子被打开,露出一团模糊的灯光。
    这个地洞的开口是在有灯光的地方。小七心想,自己在山上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刚才忘了问曹琳自己昏了多久,想来已经是夜晚了。有亮光,那就只能是灯光了。甚至有可能开口就在这个人住的房间,这样才方便看守。
    亮光里出现了两只男人的脚,脚上穿着半旧的运动鞋,鞋帮和裤腿上还沾着不少泥土。
    小七现在知道这些泥土都是怎么来的了。
    男人很谨慎地扣好了盖子,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小七认出这就是刚才在山路边跟他说话的那个男人。刚才他只觉得这男人沉默寡言,看起来就像个淳朴的庄稼汉。然而场景变幻了一下,这男人脸上顿时就多出了一种不加掩饰的狰狞之意,居高临下打量的视线也仿佛他正在看的不是人,而是关在圈里的两只家禽。
    男人下了梯子,略有些嫌恶地扫了一眼蜷缩的曹琳,视线就胶着在了小七的脸上。那种目光小七没有办法形容,他觉得何茂乍一见长生伯家里那对汉代绿釉陶的时候,眼神就跟这人有点儿像。
    男人慢慢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小七心里稍稍有些发毛,然而他毕竟是在慕容老宅那样的地方长大的,跟他经历过的那些事情相比,一个罪犯只是在他面前蹲下来,用一种冷森诡异的视线打量他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害怕。虽然他的目光并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样东西。
    小七先开口了,“先生贵姓?”
    男人的目光顿时诡异了起来,就好像真的看到茶杯说话了一样。
    小七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记得以前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被害者在变态杀人犯的眼里并不是人,至少他不把他们当做跟他一样的人,而是当做物品或者比他更低级的生命体。这样他在下手的时候才不会有任何来自道德的压力。
    小七固执地又问了一遍,“先生贵姓?”
    男人挑眉,眼里似乎流露出一种意外的神色,“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小七点头,平静的表象之下,一颗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我叫黄青,”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奇怪的口音,他看着小七,表情里流露出浓重的嘲讽,“生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不把我当人看,名字都取的随随便便。”
    小七觉得他肯开口就是自己的一大进步,至少是把他当做人了,才会跟他说话。
    “有个名字就不错了。我连名字都没有,在家里排行排到第七,他们就叫我小七。”小七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因为黄青的表情实在有点儿吓人。小七最怕这种“全世界都对不起我”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没有过这么让人倒胃口的表现?
    果然幸或不幸都是需要有比较的,黄青听他这样说,脸色倒是好看了一点儿。他定定看了小七一会儿,突兀地伸出手指在小七的侧脸上摸了摸。
    小七强忍着呕心的感觉没有躲开。
    黄青咯咯笑了起来,“你这张脸长得真好啊,我还没见过更好看的呢……”
    小七心里咯噔一下。裴戎的案子跟他说的不多,他不记得这个变态杀人犯是只劫走女学生,还是男女都不忌?
    黄青越笑越收不住,笑得蹲在那里身体都摇晃了起来。小七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笑,悄悄看了一眼曹琳,她正从膝上抬起头,带着惊惧的神色打量着两个男人。小七觉得曹琳知道的肯定要比自己多一些,可惜现在不能问。
    “有什么了不起……”黄青一边笑一边嘟囔起来,“就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好看个屁啊,老子现在抓回来的哪一个不比你好看?你个贱货……还敢嫌弃我……睁大你的狗眼吧,你就是老子手心里的一只小鸡仔,想捏死你就捏死你,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小七直觉他现在正在念叨的人不是自己。眼角的余光扫见曹琳害怕地往后缩,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你在说谁啊?”
    黄青眉毛竖起来,一脸凶相地说:“当然是王娜娜那个贱货!”
    小七觉得搞不好这个王娜娜已经被他弄死了……
    黄青咯咯咯笑了一会儿,摸索着爬起来,走到了那个冰柜前面,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冻得颜色有些发灰的圆溜溜的东西,端端正正摆在了冰柜上面的一个盘子上。然后弯腰从冰柜后面拖出一把折叠椅,打开支好,再把那个盘子小心地端到折叠椅上。
    小七注意到曹琳缩成一团,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心里也莫名地涌起一丝惧意。然而他不知这恐惧因何而来。
    黄青在椅子前面盘膝而坐,开始拿一个毛巾擦拭那个圆球,嘴里还喃喃念道:“得化一会儿,要不然跟鬼似的,化了妆也不好看……”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化妆盒,低着头摆弄那些红红绿绿的东西。
    小七背后发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空气里那种难闻的腥臭味儿好像突然间就浓厚了起来。
    黄青像是察觉了小七心中的惧意,转头看了过来。他盯着小七看了一会儿,把椅子上那个托盘朝着小七的方向转了一个角度,咧着嘴笑了起来,“哎,你看她长得怎么样。没冻硬之前她长得还不错,比王娜娜那个贱货好看多了!”
    恐惧感像浪潮一样铺天盖地涌了过来,小七紧紧抿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
    他手里的东西……是一个人头!
    山路上,鱼头和蜘蛛侠还在闻着味道到处找。
    这不能怪蜘蛛侠鼻子不好用,而是山路上的味道实在太复杂了,有鸡鸭走过的味道,有羊的味道,路边还有不知什么动物留下的粪便。
    蜘蛛侠愤怒地把鱼头的爪子挥开,“滚一边去,老子忙着呢!”
    鱼头,“……”这不是老子的台词吗?你个小不点儿怎么能随便就抢别人的台词呢?!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蜘蛛侠一拳捣在鱼头的鼻头上,“你还想不想找小七了?!”
    鱼头忍了又忍,憋屈地后退一步。
    蜘蛛侠继续趴在地上嗅嗅嗅。
    鱼头暴躁地想扑过去拎着它的脖子好好摇晃摇晃,它就知道这小不点儿靠不住!
    “啊,”蜘蛛侠叫了起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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