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抬手关掉,好整以暇的斜睨她,双手抱着手臂,两根手指拎着手机跟拿了什么免死金牌一样,“才第一天就不让我吃饭?”
    “纪眠之的嘴,骗人的鬼。”
    纪眠之千里迢迢来求和本来就理亏,现如今加上?这么一段让人臊不行的录音,对面还是个病号,总不能真不让人吃饭。
    再说了,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不送她走了吗。
    她勉强露出一个极其公式化的笑容,整整齐齐的露出八颗牙,把?锅推过去,拿起江凛的碗,满满当当盛了一大碗,“多吃点。”
    江凛礼尚往来的也?给她盛了小半碗,半个多月没见人,小半年养的肉一丁点都没了,站在?那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抱着睡觉都硌得慌。
    最?近几天新疆的天气?都阴晴不定的,今天是个大太阳,但是江凛还有点感?冒,没法手洗,卫生间脏衣篓的衣服已经快满了,他抱着脏衣篓往楼下洗衣房里去,挺讲究的拿出酒精湿巾仔细擦了擦洗衣桶的内壁,把?两个人换下来的脏衣服扔进去,又倒了点洗衣液,旁边有个认识他的男兵,看他这么洁癖的样凑过去问:
    “江队,你?这还挺讲究哈。”
    江凛忙着调洗衣时间和模式,闻言头都不抬的回,“我媳妇儿的衣服不得擦擦才能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内裤袜子都往里面扔。”
    那人又说,“咱们这不都一人一个桶吗,干净着呢。”
    江凛哼哼几声表示怀疑,上?楼的时候又碰见大刘和给纪眠之食材的孙峰孙队长?。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带过江凛三年的,江凛拎着洗衣液站在?楼梯口那跟刘峰打招呼,“孙队。”
    孙峰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父亲是少数民族,母亲是汉族,他随母姓,方脸形,鼻梁挺直,眉眼深邃,双眼皮褶皱极深,皮肤也?是黝黑的,一笑露出一排白亮亮的牙,“哟,不陪媳妇儿在?这干什么?”
    刚才站在?江凛旁边洗衣服的人咧嘴一笑,“咱们江队下楼给嫂子洗衣服呢。”
    “就你?贫。”江凛抬脚作势要踢他。
    孙队乐呵呵的一笑,“不错,疼老婆又不是什么坏事,一会告诉你?家那口子,你?嫂子在?宿舍楼前面等她,约莫十点就出来。”
    江凛摸不着头脑的上?楼问纪眠之,“你?什么时候跟孙队的老婆关系这么好了?一会还让你?十点在?宿舍楼门口等她,你?不是刚来吗?”
    纪眠之正站在?衣柜前面理着衣服,“哦,人家早上?不是给我一小把?菜和米吗,我寻思?着你?不是都调回来了吗,我又不知道你?在?这待多久,怕你?吃不惯这边,想着给你?天天做饭,补偿补偿你?。”
    也?不知怎的,江凛一下就想起在?拉萨的时候,纪眠之喝醉酒说以后吃不到他做的饭那档子事,站在?桌子边把?药拿出来,轻飘飘的开口,“也?应该是我给纪大小姐做,毕竟分手前某些人喝多了哭的稀里哗啦的让我去给她做个饭。”
    那天喝多了纪眠之断片断了个彻彻底底,但是江凛讲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像假的,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哪有哪有。”
    不过做饭这事江凛觉得挺好的,一来改善伙食,二来让她多吃点。
    他从昨天拿的那堆药里翻出一盒冲剂来,三两下冲好,“过来吃药。”
    纪眠之苦着一张脸看玻璃杯里褐色液体,垮着肩膀,“我又没感?冒。”
    “你?是没感?冒,但是我感?冒了,你?现在?住我这万一你?也?感?冒了谁照顾我?”
    江凛讲完之后看了看时间,约莫洗衣机的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打开衣柜拿几个衣架,结果纪眠之急喝一声,“等等啊——”
    说完了,衣柜已经吐了,铺天盖地的往下掉。
    被纪眠之塞得满满当当又摇摇欲坠的衣柜,在?江凛暴力打开之后,最?顶上?那一块兜头砸了个正着。
    江凛看着自己手里还有地上?一两件衣服,无奈的回头看向罪魁祸首,“你?不就拿了一个箱子,怎么那么多衣服?”
    笑死,一个箱子怎么了,多少衣服使使劲都能塞进去,每一个缝隙都有她存在?的意义,存在?即合理。
    见她表情无辜又单纯,江凛也?不指望她能干什么,自己弯腰捡起来,使使劲塞进去后,弯腰从床下的收纳抽屉里拿出来几个新衣架下楼了。
    江凛走之后,纪眠之坐在?桌前给自己疯狂做心理暗示,绞尽脑汁的想自己用什么方式才能把?着冒着苦味闻着就想吐的药一口闷了,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药,宁愿捱上?几针都不愿意吃,为这事纪青寺小时候没少被她气?,一到喂药的时候满院子能看见纪青寺追她的影子,等她再长?大点能喝胶囊之后,她也?不怎么喝,嗓子眼细,每次生个大病,一颗药一口水,药没吃完就喝饱了。
    摇头晃脑的查了半天攻略,正端起杯子打算一口闷掉的时候,眼角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一个小东西?。
    她没忍住勾唇笑,一张脸潋滟生光,然后仰头把?药喝了,也?没觉得苦,等江凛晒好衣服进门的时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结结实?实?,也?实?实?在?在?的被亲了一口,特别响的一声啵。
    他扯开她,偏头咳了一两声,有点不悦,他还感?冒呢。
    不过总归是高兴的,他回看她,尽量如常,不让她察觉到自己早就原谅她了,“干什么?”
    纪眠之活像只偷腥的猫,晃了晃手里的眼药水,尾音也?娇的发腻,勾着他脖子不撒手,“治嘴硬。”
    治口嫌体正直的江凛。
    两个人靠的很?近,呼吸都缠在?一起,鼻尖虚虚靠着,这么一个敏感?距离,江凛以为纪眠之还会亲上?来,手都准备放她腰上?了,结果人一下撒手,走了,还哼着小歌。
    江凛耳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红着,延伸到前脸,他抬起一只手捂着,忍了半响,没忍住,发了个微信给秦知珩炫耀。
    他被他老婆撩了。
    原来吵完架还有这种好处。
    昨天刚被骂多管闲事今天又被江凛秀了一把?的秦知珩眼都不眨的把?江凛拖进黑名?单,顺便截了个图发了个朋友圈,配文一只狗。
    他这一条朋友圈谁也?没屏蔽,他们的共同好友都能认出来,而?且他也?没给江凛的备注打码。
    周莉在?家刷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火急火燎的上?楼给江云嵩说,“老江,老江。”
    周老师这火急火燎的劲江云嵩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毛笔字都写花了,一大团墨水晕在?宣纸上?,毛笔都没放好,“怎么了?”
    周莉指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截图给他看,激动的不得了,“和好了!我得赶紧回趟学?校看阿凛的花开没开,你?赶紧的去一趟咱妈那,订婚,结婚!”
    “我以为多大事呢!”江云嵩气?呼呼的指着宣纸上?的字,“我写了一早上?就写出了这么一个合心意的,还被打断了!”
    “两个孩子不闹别扭了比你?写个好字重要多了!”周莉乐的都找不着北了,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前一阵两个人闹别扭,一个在?西?北一个在?医院,可把?她担心坏了。
    “老江,你?跟那边打个招呼吧?”
    江云嵩抬头看妻子一眼。
    周莉:“把?你?儿子调回来,快过年了,他俩也?快过生日了,今年好好办,本命年呢。”
    江云嵩喝了口热茶,不搭腔,周莉急的团团转,好话劝不动他,就说他心硬不知道疼儿子儿媳妇,一杯茶喝尽,仍然是口干舌燥的,江云嵩气?定神?闲的下楼。
    周莉跟在?身后,一个劲的追问。
    “我说你?这年纪越大脑子越不好用了。”江云嵩觉得自己都表现这么明显了,周老师还没get到一点他的意思?,不免有点恨铁不成钢,“你?生的儿子你?不知道他那点花花肠子?”
    “他调个屁的岗,就知道和阿珩一起唬人。”江云嵩一开始也?被骗了,第二天一问,调个屁,休假去新疆看战友了,临了还让林队长?和齐覃给他编个瞎话往外散消息。
    “这要是纪青寺两口子还在?,你?仔细你?儿子两条腿吧,不知道断多少回了。”
    第52章
    纪家夫妻俩, 一个?明着疼,一个?偷着疼。
    他们这一辈年岁都?相仿,走的路子也都?差不多, 能挑能选的学校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 高?中遇不上, 大学总能遇的上。
    徐舒婉那个?脾气和性格是提起来都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度。
    倒不是?跋扈, 不过也和跋扈差不多,行事乖张,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约莫是他们俩结婚的第一个?新年,一块约着打牌, 纪青寺手气不好,输了不少, 第二天又约着打牌的时候,眼都?不眨的赢了他们三倍回去。
    事后纪青寺才说,徐舒婉从小是?从牌桌上长大的, 江云嵩还没玩明白纸牌的时候徐舒婉都能摇出来豹点了。
    往事种种,江云嵩想起也不禁失笑摇头?, 从酒柜里抽出两瓶好酒叫着周莉去了趟墓地?。
    /
    孙队长的老?婆是?基地?的医生,叫王琅,人漂亮性格也豪爽, 拉着纪眠之熟门熟路穿进菜市场, 一路上没少打趣纪眠之。
    这会儿菜市场人不多,两个?人买了些海鲜,王琅挎着纪眠之的胳膊, 撩了撩头?发, 又问,“刚才下楼的时候, 我?看着小江在那晾衣服呢。”
    纪眠之:“嗯嗯,他早上抱着脏衣篓下去洗衣服来着。”
    王琅抿抿唇,向纪眠之眨了下眼睛,“不是?啦。”
    “嗯?”纪眠之被一旁的新鲜番茄吸住了视线,半歪着头?听王琅讲话?,顺便?从旁边扯了两个?塑料袋捡番茄。
    “小江今天下楼洗衣服的时候用了一整包湿巾给你擦洗衣机呢,怕公共洗衣机不干净。”
    “我?听我?们家老孙说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晾衣服的时候我?还特地?看了一眼,就?你?的一件上衣,别的都是他的衣服。”
    “疼人着呢。”
    纪眠之挑西红柿的动作一顿,“嫂子,他有点洁癖。”
    王琅跟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忍俊不禁,“天大的洁癖入了伍也都磨的差不多了,刚来新疆那会就?他和小齐事多,天塌下来都?得先洗个澡吃饭。”
    “后来老孙带着他们出去了训练一趟,浑身是?泥,灰扑扑的回来,也不嚷着洗澡了,直奔食堂,窜的比谁都快。”
    纪眠之对江凛在新疆这几年的事了解甚少,几乎可以用空白来形容,她先前也就?是?听张晟提过这么一两句,也没亲自问过江凛,现在遇见王琅,自己也来了新疆,缠着她给自己讲了不少关于江凛的事。
    从菜市场满载而归的路上,两个?人又去超市买了点米面,结账的时候,纪眠之看见货架上的计生用品,悄无声息的摸了两盒三只装。
    *
    十二点已经过半了,江凛看时间的频率越来越高,下了不知道几次宿舍楼,收衣服一件一件收,扔垃圾也是?,愣是?没看见人。
    好几次想摸出手机打个电话?,每次都?停在拨号界面的地?方,江凛觉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又猴急跟人和好,又觉得自己得多端两天,不能这么没出息。
    终于等到江凛再一次下楼倒垃圾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电话?。
    结果对方显示正在通话中。
    江凛脸都?黑了,合着来找他和好,黑名单都没给他拉出来。
    说好天天给他做饭的,他眼巴巴的在家等着,都快一点了也没见人回来,家里冷冰冰的,他胸口也冷冰冰的。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江凛从床上一下弹起来,结果发现是周莉的视频电话?,没什么情绪的接起,摄像头?怼着自己的大脸,“妈。”
    周莉看他一脸不情愿接电话?的样感觉自己着急忙慌的开车来学校好似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江凛啊,你?要?是?不想接我?电话?,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把你?拉黑掉的,你那些宝贝花也都扔出去。”
    “没有。”江凛有些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感冒了,没吃午饭呢,阿宥也没在。”
    “花你?别?给我?碰,下个周估计就回去了。”
    听江凛说感冒了,周莉急问,“感冒了?那你俩还住一起?你赶紧搬出去,阿宥刚好没几天,你?给我消停点别把她传染了,住了一个?礼拜院,人瘦了一大圈,心疼死?了。”
    江凛冷笑,他就?是?捡来的,感冒了都没人关心他一句,老?婆不爱亲妈不疼。
    跟周莉来来回回公式化的寒暄了那么几句,江凛没什么精气神的挂了电话?打算睡个?午觉,然后房门就被推开了。
    他翻身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旁边的小桌上一堆卫生纸,他鼻音比上午还重,阴恻恻的看着大包小包喜气洋洋的纪眠之,“你?还知道回来。”
    纪眠之换好鞋子,把东西拎到门口,“我不回来我去哪?”
    “中午吃番茄炖牛腩行吗?再炖个汤,我?买了梨,你?过来自己洗一下吃,咳一早上了感觉你要把扁桃体都咳出来了。”
    江凛懒洋洋的往厨房走,哑着一把喉咙,“梨在哪?”
    纪眠之洗着菜呢,抽出空来点了点地上的一堆购物袋,“角落里,还有草莓,都?没洗,少吃点,等会吃午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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