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宇不理会他的激动,直接说事,“章婉茹那边眼看着就要倒下,她肯定会向你求助,我希望你能袖手旁观。”
    李清泉没有立刻答应,“她的那些罪证都是真的?”
    顾青宇冷笑,“觉得我诬陷她?”
    李清泉赶紧摇头,“没有,我只是怕你走错路。”
    顾青宇嗤道:“收起你的假惺惺,如果你但凡约束点章婉茹,我奶奶我爸妈就不会死。”
    李清泉神色悲凄,流着老泪,抖动着嘴唇,沙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那是他唯一的孩子啊,还有一手带大他,并且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的阿姐,都是他的至亲,他怎么能不痛。
    “收起你那不值钱的眼泪,既然愧疚,为什么还要让章婉茹逍遥了这么多年,别跟我说没有证据,那是你不想查。”
    “杀人的事不是她干的,是她儿子,他怕我把你爸接来,把人脉和资源都给他,就策划了谋杀案,他已经被我送去了西北农场,这辈子都不会回京城。”
    这个秘密在李清泉心里憋了很久,今天他终于能够说出口了,他本来也想报仇,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
    可他是烈士之后,他的父亲跟随他多年,又为了救他而死,他不忍绝了他的香火,今天看着孙子仇恨的眼神,他剧痛之下,便不想再隐瞒。
    顾青宇笑了,笑得很大声,“我奶奶,我爸,我妈,三条人命还不如你的兄弟情义重要,你不忍绝了你恩人的香火,那李家的香火你就甭想了,我这辈子会姓顾,我的孩子也姓顾,另外我告诉你,不管父辈多能耐,杀了人,犯了罪,法律不会留情!”
    说完他转身就走,他不想在这里多呆哪怕一秒钟,李清泉叫住了他,“青宇,你不愿意认祖归宗我不强迫,你能不能喊我一声爷爷?”
    顾青宇转身冷冷地看着他,问:“你配吗?”
    李清泉神色颓然,大手捂住眼睛,肩膀耸动,很显然这个一向坚强的老人哭了,面对唯一的亲人仇恨的眼神,他此刻真得后悔了,不该包庇凶手,他戎马一辈子,就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妻离子散,临老了身边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就是李清泉那个老头子的杂种孙子?”
    章婉茹因为受贿,包庇走私被抓,她入狱后拒不交待问题,只是嚷嚷着要见顾青宇,她一看见他,眼睛里就迸射出仇恨的光芒,一张保养得很好的美丽脸庞也跟着狰狞起来。
    顾青宇不理会她的污言秽语,冷声道:“你要见我,我来了,可以交待罪行了吧。”
    “你跟李清泉一样的讨厌,都是一副正义凛然重情重义的模样,实则比谁都自私,要不是我爱人用命救了他,他哪里会有现在的位高权重,我和我儿子又祖宗一样伺候他,他呢,却要把你爸接到京城,继承他的资源和人脉,我恨啊!”
    顾青宇心里涌动着毁天灭地的愤怒,就因为那点他爸明确拒绝的给予,为了他们母子的私心,他们就能拿起屠刀杀人。
    他压制住自己冲上去杀人的冲动,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爸走的是学术路线,李清泉的人脉和资源对他根本没用,我奶奶和我爸根本不稀罕要,所以你们杀错了人,不过你们终究会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章婉茹冷笑,“这会儿嘴上说得好听,那个时候你奶奶和你爸可都要准备定居京城了。”
    顾青宇:“这时候我也没有必要说谎,定居京城是李清泉一厢情愿的想法,我爸根本不想去。”
    章婉茹见他说得认真,已然信了大半,她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带着自嘲和悔意。
    顾青宇没有多停留,转身就要离开,她后悔了,又能怎样,换不回他亲人的命,章婉茹也没有替儿子顶罪的想法,她深知一切都没用,顾青宇要报复的是他们母子俩。
    因为有了调查方向,李清泉没再伸手拦阻,顾青宇就拿到了章婉茹儿子杀人的证据,递交给公安局之后,他也没有立刻回部队,而是和公安一起去了西北农场抓人,亲眼看着章婉茹的儿子被抓,亲眼瞅着他被判死刑。
    “顾营长,章婉茹在狱中闹着要见你。”
    一切尘埃落定,顾青宇正要准备回程,离家三个多月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可谁知章婉茹又闹幺蛾子,
    他冷着脸道:“不去,我和她无话可说。”
    请人的工作人员恳求,“她还有重大问题没有交待,说是只有你去了,她才会说。”
    顾青宇嘴角冷冷一勾,“你们确定这一次她会老实交代问题?我马上就要回部队了,等我回去,离京城千里之遥,你们难不成还要请我来,我有自己的工作,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没有时间跟她耗。”
    工作人员失望而去,顾青宇继续收拾行李,门再次被敲响,他烦躁地打开门,是李清泉的警卫员,他想要见他一面。
    顾青宇再次拒绝,“告诉他,鉴于他生了我爹的份上,我会参加他的葬礼的。”
    警卫员知道他和李清泉之间的恩怨,说实话,他也不赞同李清泉的做法,杀人就得偿命,不能因为父辈的功劳,就无视法律,所以他很理解顾青宇的恨,也没有劝他,只说了一句:“顾营长,一路顺风!”
    等把人送走,顾青宇把行李收拾好,便坐在一旁拿着一块红木的木牌发呆,这木牌是爸爸给他做的,上面写着他的名字“青宇”。
    想起枉死的亲人,他凤眼含泪,他报了仇,章婉茹母子受到法律严惩又有什么用,他的亲人不会死而复生,所以他心里对李清泉怎能不恨。
    不过他并没有发呆很久,因为他如今有爱人,有养父,他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家,想到还在等他回家的养父和妻子,他“嚯”地起身,离家太久了,该回家了。
    而在江城的部队,秦漫琳经过半个月的休养,终于不在闻到血腥味就吐了,但是张智还是没有把她调回去,仍然让她负责门诊,甚至还会尽可能地不排她的夜班,通常别人值两次甚至三次夜班,才轮到她一次。也尽可能地不给她安排时间长,有难度的手术。
    这天便轮到了她的夜班,是和郑磊一起,这也是张智对她的照顾,如果夜班上突然有严重需要手术的病人,便让郑磊上。
    “秦医生,快点,有急诊,病人的胸部被贯穿。”
    这晚郑磊刚去了手术室,这边便又来了一个急诊病人,秦漫琳顾不得自己的身孕立刻起身去看病人。
    病人是附近的村民,他的右胸被一根手腕粗的树枝贯穿,情况危急,而夜班上除了她,没有人能做这个手术。
    人命关天,她赶紧联系麻醉科,以及手术相关的医生会诊,确定手术方案,准备手术。
    胸部贯穿伤手术在这个年代难度很大,伤口靠近肺部,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出血,秦漫琳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一连近七个小时的手术,她精神高度紧绷,等做完手术,她浑身被汗水湿透了,像被水里捞出来一样。
    “嘶~”
    一阵痛苦的低吟之后,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绷,到底让她动了胎气。
    “秦医生,你怎么了?”
    她的助手小田见状赶紧扶住她,神情紧张。
    秦漫琳虚弱道:“我动胎气了。”
    小田闻言赶紧找来了活动床上,推着就去找妇产科的医生。
    刚走一步,就被病人的家属拦住了,“医生,你们不能走,我当家的怎么样了?”
    小田虽然着急,还是耐心说道:“病人手术很成功,现在在特护病房,过了危险期,如果没有并发症,基本上就没事了。”
    接着就跟她简单地说了手术后的注意事项,可病人家属还是不让走,“你们是医生,你们走了,谁管我当家的。”
    小田看着脸色苍白,神色痛苦的秦漫琳,再次解释:“秦医生动了胎气,得赶紧去看医生。”
    病人家属撇嘴,“你们是医生,不能自己治吗?不就是怀孕吗,我怀孕的时候还在地里割稻子呢,当医生的怎么这么娇气。”
    “小田,甭跟她废话,快,快找医生!”
    秦漫琳此刻感觉下面有液体流出,像是大姨妈来的感觉,她知道她这是见红了,她心急孩子,赶紧催促小田。
    可病人家属直接拉着活动病床不让离开,小田急哭了,赶紧高声喊人,秦漫琳也是气,有时候好人做不得啊,她费心费力地救人,不被感激就算了,病人家属竟然拦着她就医,她自嘲一笑,有时候好人做不得啊。
    医院的人听到小田的喊声,赶紧过来拦住病人家属,这个病人家属显然是块滚刀肉,直接坐在地上撒起泼来,“解放军欺负人了,打老百姓了!”
    “去把他们大队的大队长找来,就说她妨碍公务,故意杀人!”
    顾青宇紧赶慢赶地回到家,媳妇儿竟然不在家,他失落之后,得知媳妇儿怀孕了,巨大的欣喜之下,让他在家里呆不住,顾不得旅途劳累,赶紧来医院找媳妇儿,他没想到媳妇儿会在流产的边缘,还被人拦着不让就医。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病人家属,如果他媳妇儿和孩子有任何不好,他就是拼着军装和性命,也要讨一个公道。
    病人家属被他利箭一样的目光吓得闭了嘴,顾青宇又冷冷地看向旁边的人,斥责道:“像这样妨碍公务,妨碍别人就医的人,就是敌人,对待敌人心慈手软,还有军人的样子吗?”
    在场的人被他训斥的脸色讪讪,他们的确着相了,有人不服气,想说这是人民群众,不是敌人,不过面对杀神一样的顾青宇,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说出口。
    顾青宇处理了这件事之后,赶紧追上秦漫琳,握着她的手,心疼地不住地问:“珍珍,你还好吗?哪里疼?怎么出这么多汗?”
    他唠唠叨叨的,让秦漫琳烦不胜烦,忍不住呵斥道:“闭嘴!”
    顾青宇只能悻悻地闭嘴,小田看着可乐,在部队里有煞神之称的顾营长,谁能想到他秦医生面前是小绵羊一样,说出去谁信啊。
    而刚刚被顾青宇斥责过的人也在议论他,“不愧是煞神,刚才他看着我,我连呼吸都困难呢。”
    “顾营长也太冷血了,刚才病人家属也只是担心家人才失态的,他怎么能给人家扣上那么严重的罪名?”
    说这话的小护士,立刻迎来了大家的鄙视,“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是秦医生,马上要流产了,很有可能一尸两命,你还能如此体谅阻拦你就医的话,那才是真好人呢。”
    小护士依然振振有词,“那也该劝说为主,毕竟是人民群众。”
    无论哪个年代都有圣母婊,事情不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痛,大家心里已经对决定对这个护士敬而远之了。
    再说秦漫琳到了妇产科,经过医生的一番抢救,终于止住了流血,但是也挂上了点滴,医生不耐其烦地叮嘱:“以后不能劳累,最好卧床休息半个月。”
    闻言,顾青宇赶紧道:“医生,麻烦您开一个证明,我去给小秦请假!”
    秦漫琳没有阻止,工作重要,她的身体也重要,作为母亲,她有责任和义务给她的宝宝一个健康的身体。
    周副院长和张智以及医院的医生得知秦漫琳的情况后,纷纷来看她,都劝她休息,秦漫琳哭笑不得,她不认为自己是工作狂啊,她什么时候给了人这么个错觉。
    “在你生产之前,难度大的手术一律不许参加。”
    周副院长更是直接下了强制命令,病人的命是命,他们医生的命也是命,况且秦漫琳还是一身两命,这次病人家属的胡搅蛮缠彻底恶心到了他。
    秦漫琳这次也被吓到了,赶紧保证,“我以后肯定会保重自己的。”
    顾青宇其实还想让她直接请假到生产,但这明显不现实,有很多孕妇是正常工作到生产的,一边嘱咐媳妇儿,“珍珍,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老爹恐怕也活不下去了,所以为了这个家,也得保重自己。”
    得到了秦漫琳的保证后,他又去找周副院长和张智,虽然他们已经明说了不会给秦漫琳安排有难度的工作,但他还是觉得亲自求恳一番才会有保证。
    “珍珍,爹好容易找到你,你要是再出了意外,爹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景山也被闺女吓着了,跑到医院拉着闺女的手殷殷求恳。
    秦漫琳无奈,只能再三保证不会再逞强,顾景山和顾青宇这才勉强放心。
    后面他们就像对待玻璃娃娃一样地对她,不许提重物,不许长时间看书,顾青宇甚至天天跑医院,帮她取消了值夜班的工作。
    因为这个,秦漫琳在没少被打趣,“顾营长在外是煞神,在家是小绵羊,秦医生,求教驭夫之道。”
    秦漫琳被满满的爱包围,幸福又烦恼。
    “青宇,你的仇报了,我们什么时候去祭奠奶奶和爸妈他们?”
    爱是相互的,顾青宇一心为她,她又不是木头,想起结婚后还没有去祭奠顾青宇的亲人,秦漫琳便有些愧疚。
    顾青宇安慰道:“等你生产后,咱们带着宝宝去。”
    结婚时候他没提,是因为大仇未报,没脸去见亲人,再说也没有时间,这次仇报了,他终于可以带着媳妇儿和宝宝去见他们了。
    秦漫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了声:“好!”
    她没问他报仇的过程,她知道不容易,也知道他不会说,她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
    “珍珍,你歇着,我来!”
    养胎的生活很是无聊,家里俩男人不许她沾手任何的劳动,她扫个地而已,都被老爹阻止了,她拿起抹布去擦桌子,顾青宇看到了,他完美复述了老爹的话,“珍珍,你歇着,我来!”
    这句话贯穿了她的整个养胎生涯,让她幸福又烦恼,摸着肚子不免催促起里面的小宝贝来,“宝宝啊,你赶紧出来吧,你再不出来,妈妈就要被养废了。”
    宝宝很体谅妈妈的心情,刚到预产期,便迫不及待地要出来,还妈妈自由。
    其实到了预产期,秦漫琳就被强制暂停了工作,这天傍晚正在家里坐在沙发上吃糖炒栗子,羊水就破了,她赶紧高声叫来老爹,“爹,我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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