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孙子特别气人,等到二十四岁才娶媳妇,可把他愁坏了。现在二孙子倒是懂事,年纪轻轻的,就开始处对象,结婚这事儿,压根不用催,他俩自己提上日程。
    江老爷子分明记得,过去他二孙子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孩子。
    可现在,他在单位里表现突出,又找了个对象,自己在西城跑去见人家家长,什么都不需要长辈操心。
    “时间过得真快啊。”江老爷子感慨道。
    “对啊。”宁荞笑着说,“我还记得江源很早之前问他大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处对象。”
    “十六岁的时候。”江珩也笑,“我说满十八岁才可以。”
    夏月明起先并不太插话,这会儿听得好奇,转头看江源。
    江源的脸“唰”一下红了:“别胡说,我都忘记了。”
    “我们还记得呢。”宁荞一脸揶揄。
    江果果立马问:“二哥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月明姐姐了吗?”
    一声“月明姐姐”,让夏月明微微失神。
    她转头看向对象的妹妹,发现对方笑脸迎人,看起来很友善。
    “不是。”江源挠头,“那会儿我们俩就是写信,没有早恋。”
    江源还记得,在自己十六岁时,一脸专注得给夏月明回信。他的室友问他,是不是处对象了。那会儿的江源对感情懵懵懂懂,还傻乎乎地跑回来问大哥处对象的事,等到现在,就成了他哥和小嫂子手中的把柄!
    “给我写信吗?”夏月明诧异地问。
    “当然是你啦。”宁荞说,“没有别人了。”
    夏月明的心头忽地淌过暖意。
    这暖意是因为她在十六岁那年就被记挂在心间,也是因为这一刻,她逐渐意识到,江家人并不是不欢迎自己。
    江源转过头,目光落在他对象笑盈盈的脸上。
    这一刻,他也想起十六岁那年自己的心情。
    “那个时候,我哥说,要等到十八岁才能处对象。”江源温声道,“后来小嫂子也来找我谈话。”
    “小嫂子说什么啦?”江果果问。
    “如果某一天,我们俩之间除了同桌、好朋友和“战友”之外,还多了一丝其他的情感,那么一定要郑重对待。”江源一本正经道。
    “战友?”江奇问。
    夏月明红着脸:“当时在升高一的阶段,我们在那一年共同努力,算是‘战友’了。”
    江源握住对象的手。
    恩爱的小情侣都同时回想起当年的时光,心底有些触动。
    而江奇,则在心底吐槽。
    学习哪里需要什么战友?一看就不是真冲着念书去的!
    如果真是一门心思学习,得像他似的。
    孤军奋战!
    -
    严格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夏月明与江源的家人们相处得很愉快。
    但她对江源本人,倒是多了几分不满。
    “你怎么了?”
    夏月明正色道:“你为什么要吓唬我?”
    “我没有啊。”江源挠头。
    “你说你爷爷不怒自威,大哥很凶,三弟对谁都爱答不理,妹妹的性子很刁蛮,基本上不乐意给人好脸色看。”夏月明严肃道。
    江源再次挠头。
    可他说的,都是实话啊!在旁人眼中,他家人们,就是这样,他没带润色和修饰,不过这形容绝对不夸张。
    “你就是挑拨离间。”夏月明小声道。
    宁荞和江珩落在后边慢慢走。
    但前面这对小情侣似乎在争执,明显已经停下脚步。
    “你们在说什么?”宁荞上前时,问道。
    “她说我挑拨离间。”江源说。
    夏月明:……
    这人的心眼怎么这么实呢?
    听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宁荞拉着夏月明到了边上,和她一路往家走。
    “江奇没有下厨,是我和他大哥觉得请你下馆子才更加重视。”
    “果果很喜欢你。”
    “爷爷——”
    “我——”夏月明的脸都快要红成番茄,轻声道,“知道的,我看出来了。”
    这一刻,夏月明不得不回头,气呼呼地瞪了江源一眼。
    她喜欢的他,是正直实诚的他,但现在,又觉得他过于实诚,居然有点憨。
    夏月明的尴尬,宁荞都看在眼里。
    她不由想到,在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同样的心情。
    “刚结婚的时候,我和江珩只见过一面,还不熟悉,更不认识他弟弟妹妹。”宁荞说,“那时候我也有点担心,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夏月明抬起头,好奇地问:“你也会吗?”
    她经常听江源提起他的小嫂子。在夏月明的印象里,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小嫂子。
    “肯定会呀。”宁荞回想当时的一幕幕。
    从她的言语中,夏月明仿佛看见数年前还只有十三岁的江源,以及他调皮得无法无天的弟弟妹妹。
    “他们会把鞭炮放进小瓶子里放,瓶子随着声响炸裂,特别吓人。”
    “还有供销社买的玻璃弹珠,一不小心滚得家里到处都是,被他们大哥罚,趴在地上全都捡起来,一颗都不能少。”
    “江源和江奇还试过滑‘香蕉皮’。”
    “滑香蕉皮是什么?”夏月明的眼睛睁得圆溜溜。
    “我记得!”江果果跑到她们身边,说道,“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三哥就发明玩香蕉皮。吃完香蕉之后,把皮放在地上,两只手撑着两边的桌子,‘咻’一下踩着香蕉皮往前滑。”
    “这肯定得摔倒啊!”夏月明说。
    “摔了!”江果果想起这事,乐个不停,“三哥一踩上香蕉皮,两只手根本没撑住,一下子就滑了过去,四脚朝天后脑勺着地。可傻了,整个大院里的大人和小孩子都跑过来看,后来大人们还把我三哥这蠢事当成教育家里小孩的反面教材,让他们平时玩耍的时候得用点脑子,别像我三哥似的,光长个头,不长脑。”
    江奇“嘶”一声。
    香蕉皮往前一滑时,简直是完全不给人缓冲的余地。
    严严实实往地上砸的滋味,仍记忆犹新,这么一想,后脑勺又开始疼了。
    “江源呢?”夏月明的笑意越来越深。
    “二哥不服气,他对三哥说——”江果果捏了捏嗓子,粗声粗气道,“你行不行啊!”
    宁荞帮忙解释:“那段时间江源在变声期,嗓子像老牛。”
    “二哥觉得三哥不行,他自己能行。”江果果兴奋道,“但他刚一踩上香蕉皮,就直接往前摔,摔得整张脸都贴到地上去。”
    “爬起来之后,他说不疼。”宁荞认真道,“一点都不疼!”
    夏月明笑出声。
    她从学生时代就知道江源嘴硬,这还真像是他小时候能做出来的事。
    江源见她们笑成一片,觉得可丢人了,想要上前制止来着。
    但被他大哥拉住了。
    “别扫兴。”江珩说。
    江源咬咬牙。
    从小到大,大哥最扫兴,现在居然还教训他别太扫兴!
    “我知道了。”江源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恍然大悟,“我就说呢,怎么连大学都得考两次,敢情是当年摔了后脑勺,摔傻了啊!”
    “你不摔也傻。”江果果无情地接话。
    “江果果!”江源上前就揪江果果的辫子,被他小嫂子挡开。
    宁荞拍走他的手:“多大的人了!”
    夏月明跟在边上笑得开怀,再回头对上对象的眸光时,没这么火大了。
    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是否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但对未来的相处,显然已经不再彷徨。
    大街上,孩子们笑成一片。
    江老爷子也在笑,布满皱纹的眼角,几乎要泛出泪光。
    不知怎的,他想起自己的儿子。
    当年儿子牺牲在战场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放心不下的,该是这些孩子们。
    可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们有的成家立业,有的学业有成,成了年轻人。
    这些个年轻人,活出意气风发的肆意姿态。
    带来新的希望。
    -
    夏月明这趟来京市,是单位统一安排他们进行培训,江源就借此用了今年的假期,带着她来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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