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齐:“……”
    马皇后继续道:“昨儿二郎同我说要求娶崔氏的事,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了,先前满朝文武弹劾他不为正,有理有据的,如今全都尴尬老四家的那点破事,你叫我说什么好?”
    赵君齐也尴尬道:“崔氏倒是受了冤枉。”
    马皇后也道:“她跟老四成婚七年,结果她能生,老四不能生,你说这……”
    赵君齐默默捂脸,“二郎的事,你做主罢,我不掺和了。”
    马皇后皱眉,“什么叫我做主?”又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他亲爹,还是你去出头。”
    赵君齐没出息道:“你知道我想卸任,他说只要我允了他,便让我做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管了。”
    马皇后戳他的额头道:“出息!”又道,“多亏你有这么一个儿子,要不然你赵家的江山只怕早就得拱手让人了。”
    赵君齐抱手,理直气壮道:“那多半是他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来还债了。”
    马皇后:“……”
    还真是不要脸!
    这不,赵君齐把庆王呈上来的奏折给赵玥看,说要全国整顿赌坊。
    赵玥倒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我大梁明令禁止赌戏,既然四皇叔深受其害,便应允他罢,就从京中开始整顿。”
    赵君齐指了指他,说道:“你小子莫要幸灾乐祸。”
    赵玥抿嘴笑,辩解道:“儿可没有幸灾乐祸,只是这事确实让人震惊,四皇叔那般精明的一个人,竟然被一个乡野女郎耍得团团转,传出去了谁信?”
    赵君齐也觉得不可思议,八卦道:“子嗣这么重要的事,他回京以前难道没有细查过?”
    赵玥:“你问我我问谁去?”
    赵君齐指了指他,“你可莫要像你四皇叔那般糊涂。”
    赵玥没好气道:“爹说的什么混账话?”又道,“我盼着崔氏母凭子贵,人家还不稀罕呢。”
    赵君齐无法直视道:“瞧你那点子出息,平日里挺机灵的,这会儿犯了蠢,我召崔平英进宫吃盏茶,看他是什么反应。”
    赵玥咧嘴笑,“爹莫要忘了,镇国公倘若能做主,当初崔氏执意同四皇叔和离时,他去哪儿了?”
    赵君齐:“……”
    赵玥:“爹还是莫要插手了,儿自会把她哄进宫来。”又道,“我讨的是心甘情愿,是真心实意想跟她过日子的,往后数十载,成日里忙于政务,倘若后宅不宁,那才叫心力交瘁。”
    赵君齐:“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不管了。”
    赵玥拿过奏折,“你和阿娘莫要给我拖后腿就不错了。”
    于是京中下达通告大力整顿赌坊,先前逼马玉才的赌坊被杀鸡给猴看,牵连到背后的汝阳王府,被罚了不少钱银。
    令汝阳王气得捶胸顿足。
    赵玥则趁着空闲时去了一趟长陵坊,当时崔文熙正在修剪廊下的一盆花卉,听到婢女通报说太子来了,崔文熙起身去洗手。
    赵玥进入院子,崔文熙向他见礼,他上前牵过她的手,说道:“近些日元娘都没出过门吗?”
    崔文熙掐了他一把,“明知故问不是?”
    赵玥抿嘴笑,看着她道:“前些日四皇叔上奏折子要整顿京中的赌坊,可见是被坑惨了。”
    崔文熙没好气道:“瞧你幸灾乐祸的样子。”
    赵玥暗搓搓问:“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崔文熙冷哼一声,故意问:“找过又如何?”
    赵玥盯着她看了会儿,“这是逼我重操旧业。”
    崔文熙:“……”
    二人进入厢房说话,现下没有他人,赵玥揽住她的腰身,严肃问:“四皇叔来找你作甚,是想求得你原谅吗?”
    崔文熙眯了眯眼,食指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你猜。”
    赵玥撇嘴,撒娇地蹭了蹭她,“元娘莫要给他脸色,我不允。”
    崔文熙被他傲娇的模样逗乐了,不得不承认,这人当真有趣,“人家是来致歉的,我岂能把他赶出去?”
    赵玥半信半疑,“你没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崔文熙:“我骂他作甚,外头这么多人骂,不缺我崔氏。”
    赵玥:“那我不管,他若下次还敢来,就是逼我重操旧业了。”
    崔文熙捏他的脸儿,赵玥任由她扭捏成怪状,她一时起兴亲了他一下,说道:“那日庆王问我还怨不怨他,我说不怨,因为没有了爱,所以不会再生怨怼。我同他说我是一个极其自私的女郎,一辈子只会爱自己,像我这样的女郎,你怕不怕?”
    赵玥不答反问:“我也是一个极其怕麻烦的郎君,不想花心思去猜心,元娘你怕不怕?”
    崔文熙轻轻摩挲他的唇,“女郎家是要哄的。”又道,“你阿娘,你可曾哄过?”
    赵玥失笑,“哄跟猜不一样,我喜欢与你相处,因为你能让我安心,什么事都能说出来,剩下的我自行选择,是进与退,还是对或错,我都有机会去处理,可是猜心叫人害怕。”
    崔文熙没有说话。
    赵玥严肃道:“我对元娘没有要求,只想求得你对我坦诚相待,莫要让我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崔文熙挑眉道:“那得看你是人还是鬼。”
    赵玥“啧”了一声,“如此说来,我得努力做个人才好。”顿了顿,发出灵魂拷问,“元娘待我是何种态度?”
    崔文熙不答反问:“二郎想听什么?”
    赵玥:“我想听你说我这色相卖得够不够?”
    崔文熙被逗笑了,伸出指尖细细勾勒他的眉眼,“二郎的皮囊自然是生得极好的,我很是喜欢。”
    赵玥眼睛一亮,“我脾性如何?”
    崔文熙客观道:“自然也是不错的,从容稳重,遇事不乱,有担当。”
    赵玥对这评价不喜欢,“你莫要说我是个好人。”
    崔文熙:“……”
    赵玥:“我就想问你,与我相处起来,是否舒心随意。”
    崔文熙想了想道:“有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的,比如挑断袁五郎腿筋的那天晚上,官威挺大。”
    赵玥:“……”
    他憋了憋,一本正经道:“我若不凶起来,压不住人。”又道,“满朝文武全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个个满腹经纶,酸腐口才了得,我若是处处和颜悦色,他们指不定当我好拿捏。”
    崔文熙掩嘴道:“你是怎么唬他们的?”
    于是赵玥把朝堂上的一些趣事说与她听,不但讲得绘声绘色,还会比划一些动作,包括她兄长的一些言辞,听得她失笑连连。
    要是以往,庆王是从来不会同她提及的,仿若那是禁忌。
    赵玥却不,他会用无伤大雅的方式同她分享自己的些许生活状态,以及遇到的事或人,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妇人就轻看她,认为她不懂。
    从他身上,她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乐趣。
    他们会一起八卦这回庆王的糗事,分析他为什么会造成今日窘境的原因,也会八卦宫里帝后的生活琐碎,以及武帝的些许作为,表达自己的看法。
    二人都是极其冷静理智的人,有很多共通之处,有时候崔文熙会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相对而言,她还是喜欢对方聪明点的,因为和聪明的人相处起来不会太累,他能迅速听懂你的意愿,并且做出回应,而不是鸡同鸭讲,徒留满地鸡毛。
    不过他们相处的时间到底不长,如果说她对赵玥有多喜欢,倒显得虚伪。
    但是她喜爱他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倒是真的,他可比庆王有意思多了,也难怪当初武帝会选择他做继承人。
    小子所展现出来的担当与处事的手腕是令崔文熙佩服的,他的诚意与庇护,令她在风口浪尖上感受到了妥妥的安全感。
    在这样的时代,要再次走进婚姻需要莫大的勇气,但赵玥表现出来的安稳给了她那种勇气。
    一个懂得庇护你,尊重你,聪明又知进退的人,愿意用“求娶”的方式迎接你走进他的下半生旅程,在你犹豫时给足耐心等待,而非逼迫,可见其诚意。
    崔文熙一点都不害怕他,亦或许是当一个人强大到了一定的境界后,反而会做到宽容与理解。
    那种广阔心胸在赵玥的身上充分地体现出来,它传承于武帝,充满着智慧与洞察人心的力量。
    看透人性,却不抵触人性。
    赵玥的涵养无疑是极高的,这也是大儒陈平的劳动成果。
    而今这份劳动成果落到了崔文熙手里,能跟他进行思想上的交流,虽然有时候也有时代的局限,但大多数是一种碰撞的乐趣。
    新与旧,探索与疑问,总有无限乐子。
    崔文熙是一个现实到极致的人,遇到一个在各方面都合拍,且有兴趣的男人,她才不会学贞洁烈女。
    就如同马皇后所言,全京城的女郎都盯着赵玥那香饽饽呢,她又不是傻子,倘若他愿意为她清扫除所有障碍,拿出十足的诚意来请君入瓮,她倒也不会矫情地瞎折腾。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鲜嫩的年轻崽子,富有生趣,有钱有权,且有品格,怎么都是她崔氏占便宜。
    退一万步,要是往后两人闹矛盾了,她还有太后这一选项。
    婚姻,总得有所图,要么图人,要么图钱,要么图利。
    这是一个成熟女人应有的觉悟,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他人的负责,光靠情爱哪能长久呢,毕竟往后余生数十载,做一个清醒且自知的女人挺好。
    之后过了好些日,永宁约崔文熙踏青时,提起庆王那档子破事,又问她与太子要如何收场。
    崔文熙眺望远处的山花烂漫,任风吹拂衣衫,笑道:“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永宁道:“老四委实不成体统,自个儿干些混账事,却把屎盆子扣到你的头上,我若是你,非得入东宫,赌气都得进,臊死他。”
    崔文熙抿了抿嘴,“那以后我不是得唤你姑母了吗?”
    永宁:“……”
    别说,还真有点不习惯。
    崔文熙又道:“我得唤平阳阿姐,唤你姑母,唤马皇后阿娘……你们习惯吗?”
    永宁搔了搔头,一本正经道:“我和平阳应是没什么的,你毕竟比我们小许多,就是大嫂估计不太习惯,妯娌变成了婆媳。”
    崔文熙咧嘴笑,故意道:“我还得唤庆王四皇叔呢。”顿了顿,“感觉一下子就年轻了许多。”
    永宁:“……”
    你简直有毒吧,成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多半是没脸继续呆在京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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