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闻渊阻挠万分,但裴秋生称若是这次他不同?意,将来他只好立功求赏时,请圣上恩典满足他这个心愿,若是圣上细问起来,他只会将事情照实说。
    裴秋生临走之前,去拜别了闻氏。
    闻氏眼泪涟涟的,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但还是忍不住伤心落泪。
    裴秋生面对她心情有些复杂,最终还是叩了头离开了。
    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一事,很快就?在长安城传开。
    不知是谁起的头,城中?开始流传新科状元裴秋生,原名闻北轩,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回了镇国公府后借由镇国公府请的夫子教授学问,考上了状元,转眼便将镇国公府一脚踢开,自?立门户。
    当然也?有人说,裴秋生压根就?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是个冒牌货,经过镇国公府为期一年的观察,发现是个假世子,这才给踢了出去。
    谢云昭寻裴秋生问起这事的时候,裴秋生去繁就?简的说了一点,总结为一句话,“重点在于,他们出尔反尔,不愿我娶阿月,让我娶了也?不可能?会善待她。”
    谢云昭过阵子便要同?温慕言成亲了,对于裴秋生这样的烦恼十分能?理解,“只是苦了你反过来被镇国公府泼污水了。”
    长安城的流言兴起得有些奇怪,像是一夜之间从不同?的角落同?时传出差不多的消息,应当是有人刻意传播。
    不是镇国公府又会是谁?
    裴秋生笑道,“这都没有关?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能?让我出来,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此时此刻在裴秋生心里,什么镇国公府,什么世子,什么家族荣耀,于他而言都是束缚。
    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反而有一种自?由自?在,无债一身轻的畅快。
    谢云昭道,“出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同?我说。”
    裴秋生举杯笑道,“多谢。”
    *
    到了月中?,就?在裴秋生顶着翰林院七八日的冷眼后,徐夫子终于忍不住出来替裴秋生辩白了。
    他称他在裴秋生考过会元时就?已经同?镇国公府的人说过,他只在童试前教授了裴秋生一些基础的破题之法,至于其?他的,裴秋生基础很扎实,四书五经都自?然通读背诵过,没有更多需要他教的,更多的是于他探讨。
    而到了童试以后,他更是没什么可教裴秋生的,反而裴秋生是不是给他答疑解惑。他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裴秋生堂兄闻北哲身上,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精力教裴秋生。
    能?考中?会元,甚至说,能?考中?状元,几乎都是裴秋生自?己的本事。
    所以说,借由镇国公府,借由他的教授考中?状元一事,纯属无中?生有,无稽之谈。
    徐夫子德高望重众所周知,他这话说出去后,在长安城引起了一阵轰动。
    众人都在猜想,这闻世子……不,裴秋生莫不是天才,听?说是开蒙一年后考上的状元,旁人寒窗苦读十年恐怕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于是,裴秋生在翰林院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些。
    又过了不久,虽然镇国公府上下一心都要瞒着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的真正原因,但还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将真相给捅了出去。
    这件事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连圣上都有所耳闻。
    原本圣上对镇国公找回世子一事是知晓的,又在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时以为是镇国公府弄错了人才会有此举,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如今听?闻真相,他在朝会上当众向镇国公闻渊问起,闻渊吭吭哧哧的不想承认也?不敢辩驳,愣是没说出来几句话。
    不管怎么样也?只是件家世,圣上最终只是贬斥了两句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朝堂上众人却由此印证了他们听?来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理解他觉得他做得对的,有说不理解他忘恩负义不善待恩人的,但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行?为。
    这哪像是掌管着一个国公府的掌权人能?做出来的事?
    也?太?低级了。
    不过,他最开始答应的时候,可能?是压根不知道裴秋生学问那?么厉害能?得他青眼,后来又答应他中?了状元就?只娶那?姑娘时,也?没想到裴秋生真的能?中?状元吧?
    毕竟,才开蒙一年,任谁也?猜不到这是个做学问的奇才。
    他输就?输在了这样的侥幸心理上。当然,自?身人品也?是有问题的。
    实在是不该。
    裴秋生早就?料到镇国公府的人并不会那?么团结,光是想着闻渊不好过的人估计就?不下五个。所以,他压根不担心真相会不会被永久掩埋,只关?心什么时候被人捅出来。
    当然,此事虽不是他有错在先,但古人还是秉承着百善孝为先的观念,对于他这样自?请出族谱,差点将自?己亲生父亲气病了的做法,依然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也?不支持。
    但无一例外的,都觉得裴秋生是个离经叛道,敢冒天下人之大?不韪的人。
    第138章 始露锋芒
    裴秋生作?为状元, 被圣上赐予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一职,日常工作?主?要是修书撰史、起草诏书、进讲经史等。
    他进入翰林院后,不打算收敛锋芒。
    恰恰相反, 他准备尽可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将每一件事做好做得漂亮。
    毕竟翰林院修撰不能上朝,而他如今是一个没有背景甚至说只有负面背景的人, 若是在翰林院无人推荐又?无人赏识, 相信要不了一两年就会被圣上遗忘, 被落在翰林院的角落中泯然众人。
    他想做官,做清官、好官、有用的官, 利政于民。
    他进了?翰林院以?后,原以?为会受闻渊的影响, 可他很快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会受到排挤或者说日子?不好过之类的, 反而比预计的顺利许多。
    原因?是, 翰林院的官员们很快就发现,院中比他有经验的没他博学, 比他博学的没他能触类旁通,他总是能轻轻松松引经据典,将繁杂冗余的事务梳理地清晰分明。
    没多久,裴秋生在翰林院中便成了?一位百科全书般的存在,院中但凡有人有什么东西不明白的, 只?要去问他, 他一准知道一些。若是运气好,还能听他说出个五六七八来。
    而且, 裴秋生也会时不时说出一些初听骇人听闻细想又?有些道理的治世之道。
    翰林院每三年?就会进来个状元郎、榜眼和?探花,个个才华横溢、文采斐然自是不必说, 但文章写得好,并不代?表就有治世经国的才能。
    进来的状元郎们也未必个个都能受到重用,翰林院便是让他们显露才能的重要一关。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裴秋生就凭借才干脱颖而出。
    其实裴秋生之所以?知道这么多,除了?科考时为了?应试琢磨过许多论题以?外,也少不了?系统的提点,在每个他印象模糊之处都能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解答。
    而他提出的那些观点,比如?治水之法,赈灾之策,都是在中国数千年?的文明历史中得到反复验证的经典,是他内心敬仰钦佩的,也是他希望能有人真正?用到百姓身上的治国之策。
    当今朝代?,虽然长?安城尚属太平盛世,但底下的各州县未必太平,自从五年?前蝗灾后,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南边此起?彼伏的灾荒已然闹了?三五年?,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流民。
    尽管蝗灾已然过去,但百姓已经乱了?,几年?过去依然没能安定下来。
    很快裴秋生的赈灾之策便被翰林院大学士呈到了?圣上面前,圣上对他这样养民振民不如?疏民的观点、以?及具体的实施办法觉得颇为新奇,对裴秋生这个名字又?有了?更?深的印象。
    圣上看完奏折后,在朝上公然感慨道,“镇国公,你错过了?一个好儿子?啊。”
    圣上说这话时,意味不明,朝中谁也听不出来是赞赏还是怪罪。
    直将闻渊说得无言以?对,最终抹了?抹额角的冷汗笑?吟吟道,“圣上说得极是。”
    最终,圣上同意了?试试这个法子?。
    不过这份赈灾之策真正?施行起?来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倒不是朝中人反对,光自请想去做钦差大臣的人就有四五个。
    主?要是底下的官员不想配合。
    原因?在于每年?的赈灾粮赈灾银拨下去以?后往往被层层盘扣,一路经手官员多少都能捞点油水。
    而今,却不再直接拨款拨粮,而是由地方官府带领流民安家置业,承诺今年?秋天的收成不再纳税,期间流民们的食宿问题由朝廷的钦差大臣直接运粮去解决。
    公告一出,各路官员便觉得这是个有危险的苦差事不说,还要被钦差大臣们督导,更?捞不到什么银子?。
    更?有甚者,直接派人伪装成山匪,半路截钦差大臣粮的,也有不少。
    朝廷经过数年?雷声大,雨点小的赈灾,流民也不怎么相信朝廷,不少认为直接抢粮更?为快捷,也来抢粮的。
    朝廷前两路钦差大臣派出去,均是遇到了?几波前所未有的抢粮浩劫,还没到目的地粮便没了?。
    对方武力装备之完备,要让人说地方官府没参与,怕是谁也不信。
    这样一来,后面的钦差大臣之职竟没几人愿意去了?,哪怕是圣上钦点,也有官员借口身体抱恙推脱。
    遇到打劫可是有生命危险,即使是个肥差,也没人觉得是个香饽饽了?。
    裴秋生便托翰林院大学士替他荐言,称愿毛遂自荐,自请担任钦差大臣,运粮去南境灾区,只?是请求圣上能派两百精兵随行。
    之所以?带两百,是因?为人若太多,想必路上带的辎重也多,粮食宝贵,应多留给百姓;人若太少,则很难安全抵达。
    圣上大喜,立即允了?,另外赐他此行可带上尚方宝剑,遇事可先斩后奏。
    裴秋生临走前,从姜月的田庄里借走了?几个擅长?种植的人,带在随行的队伍中。
    他南下之后,许多灾民见这次押粮的官兵装备精良,纷纷不敢轻举妄动,前半个月倒也相安无事。
    等进了?南地后,裴秋生才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灾荒。
    四处都是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人,山上的草根都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如?今虽是春日,却不见半点绿草地,山坡上只?有一些树皮不完整的树木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如?同那些孤立无援的穷苦百姓。
    原来,长?安城里的乞丐,日子?已经算好过很多了?。至少伸一伸手,隔三差五的便能讨到些吃食。
    而造成这一切的,除了?灾荒,自然也有上面那位带来的过重的赋税。
    可轻徭薄赋这种话,向来忠言逆耳,以?他的身份地位,无实权在身,没法说出口。但凡说出来,不知道要被多少官员口诛笔伐,光是圣上一人不悦,恐怕都要给他点苦果吃。
    他也只?能徐徐图之。
    当然,除了?灾民之外,裴秋生也很快就遇到了?伪装成土匪的官兵。
    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要是等他们真的到了?目的地,“官府”只?怕就不好抢了?。
    同他随行的将领带着手下的精兵可为以?一敌十,很快便将这些个官匪抓了?起?来,上上下下几十人,想必是附近的官府都有出力。
    那将领询问裴秋生准备如?何处置。
    裴秋生淡然道,“为首的几个杀了?,砍了?头,将头颅挂起?来,坠在队伍后面。其他的人,绑了?带走。”
    那将领纵然戎马半生,也被裴秋生这番处置骇了?下,问道,“万一引起?流民震怒怎么办?”
    裴秋生看向那群跪在地上的人道,“我就是要让人知道,抢粮者没有好下场。何况,这群人,身强力壮,面色红润,半点没有流民的影子?。”
    如?此,才能震慑到剩下那些想抢粮的人。
    若是匪徒,想必平日里没少抢百姓和?官府的粮,死不足惜。
    若是官兵,四周流民哀嚎遍野他们看不见,反而下得去手来抢粮,更?是不配活着。
    为首的当斩首示众,至于底下的,不给吃喝,让他们也知道百姓挨饿是什么滋味。
    而真正?的贫苦百姓,一路过来有武装的几乎没有,饿得手边寸铁都无,尚且成不了?气候,不会犯傻来抢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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