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禧眼前美景所摄,心知妹妹的好意,终于露出笑容,跟着他们逛起来。
    一向咋咋呼呼风一般的女子宋时妍今日没有闹腾倒是大大出乎宋时祺的预料,只见她一路都紧贴着自己,即便看到她想逛的摊子也不走,无论宋时祺如何赶,她都寸步不离。
    “你不是最爱那个糖葫芦吗?我和姐姐都不爱吃,你去买吧,我们在此等你便是!”
    宋时妍直勾勾看着远处贩子手里插满红通通诱人糖葫芦的稻草架子,眼里满是渴望,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狠狠瞪了眼一旁的周文翰,终是下定了决心,“我……我不吃了!”
    “真不吃?”宋时祺见宋时妍摇头,笑问道:“你今日吃错什么药啦?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时妍可经不起盘问,拉着宋时祺走到一边,警惕地看了一眼周文翰,示意他走开两步,确认他听不到才凑近宋时祺耳边悄声说道:“还不是那个周文翰,我发现他觊觎你!”
    宋时祺听笑了,“妍姐儿,你想什么呢?”
    “就是的就是的,他一切唯你是从,但凡我们在一块儿玩耍都偷瞧着你傻笑,不是觊觎你还能是什么?我家祺姐儿往后定是要嫁那种轩然霞举的世家公子的,就周文翰那瘦猴样子,啧啧,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祺姐儿,防火防盗防周文翰,我要片刻不离你左右,护着你!”
    宋时祺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捂嘴大笑起来,一旁的宋时禧也忍俊不禁,捂嘴偷笑。
    “妍姐儿你怎的总是觉得天下男人都有问题啊,前有桓夫子偏爱于我,这会儿又有周文翰觊觎我,你想多啦!”宋时祺敲了敲她猪八戒面具上的大脑门,继续道:
    “再者,世家公子哪里好了,还不如找个老实本分的,有个小官当当,像当年我爹娘一样,平凡恩爱就挺好。”
    宋时妍还欲再说,被宋时祺一把拉向了冰糖葫芦摊,“走吧走吧,今日我和姐姐也都要来一串糖葫芦!”
    宋时妍被拽着小步跟上,还是下意识挡住周文翰的靠近,惹得周文翰一脸郁闷。
    四人一路逛吃,有活泼的宋时妍做调剂,难得的舒心自在。
    逛完万胜街,宋时祺揉着肚子,再也吃不下了。
    “拐角那家有冰栗子,可香可甜了,只有上元节有得卖,绝对不能错过,我们去吃吧!”宋时妍还未尽兴,指着转向下一条街拐角处的排队长龙喊道。
    宋时祺和姐姐对视一眼,两人实在吃下去了,遂推了宋时妍道:“你去吧,我们在附近逛逛等你便是。”
    “那可不成,他怎么办?”宋时妍瞪了一眼周文翰。
    周文翰满脸委屈无奈,他可真是一路都没说话,怎么就招惹这位泼辣的姑奶奶了。
    宋时祺见状忍着笑指了指冰栗子摊上的招牌,“你看那牌子上写着一人限购一份,一份你定然是不够的,要不让周文翰陪你一起排队,你就有两份了?”
    “还是祺姐儿最懂我,你,跟我走!”宋时妍食指勾了勾周文翰,押着他去排队。
    宋时禧看着他们哑然失笑,“这妍姐儿也太可爱了。”
    “唉!大伯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如此放养好是好,就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呀!”宋时祺感叹道。
    宋时祺陪姐姐在附近的几个杂货摊子旁挑绢花,就听身后响起男子的声音,“可是……宋家大小姐?”
    宋时祺猛地回头就见两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在面前,面露警惕:“你们是何人?”
    身着玄青锦袍的男子拉下面具,露出一张英气勃发棱角分明的俊脸,不过他面色好似有些不自然,说话也有些支吾,“在下……在下霍轩。”
    宋时祺感受到挽着她手的姐姐瞬间收紧了手臂,她惊诧地看向姐姐,就听那霍轩继续道:“在下特来向宋大小姐赔礼道歉。”
    这时旁边那位身着天水碧衣袍的男子也摘下面具,竟是桓翊。
    这下轮到宋时祺紧张了,她下意识抓紧姐姐往后退了两步。
    “随我去那边吧。”桓翊对着宋时祺说完,不容置疑朝旁边一指。
    宋时祺瞧瞧带着美人面具垂着头的姐姐,又看一眼脸色已微微涨红的霍轩,松开了姐姐的手臂,看她并不阻止,遂道:“姐姐我就在一旁等你!”
    宋时祺往桓翊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见姐姐随着霍轩走向了巷尾一座无人的小亭子,她不放心,鬼鬼祟祟朝那亭子走了几步,确保亭子里的两人瞧不见她,竖起耳朵偷听。
    跟上来的桓翊轻咳一声,试图板起脸来,“这样不好。”
    宋时祺话接得很快,“夫子说得极是!”
    说完她继续伸长了脖子偷听。
    不知道是今天带了面具壮胆的缘故,亦或是许久不上桓夫子的课,总觉得他们离师生关系远了些,又或是不论在他面前做任何事他都是由着她从不着恼,反正她今日就是有些放肆不想守礼知礼了。
    一阵风吹来,宋时祺哆嗦了一下,忽觉身上一重,有什么东西落到她身上,她下意识地挥手打开,待反应过来才觉不对忙回头去看,就见一件宽大的披风落在地上。
    这时亭子里两人的对话声音随风飘来,她无暇道歉,转头聚精会神去听。
    “霍小将军所言皆是事实,不必道歉……”
    “不,是我冒犯了姑娘……这些日子在下遍寻姑娘不得,只好出此下策半路拦你,还请姑娘原宥……”
    只言片语传进耳中,宋时祺猜了个大概,莫非赵家之事是这位叫霍轩的透漏给姐姐的?不对啊,姐姐除进宫以外一向足不出户,他们是在何处相遇的呢?要么……皇宫?嗯……只有皇宫了!
    霍轩……霍轩……这名字也有些耳熟,姐姐唤他什么来着?霍小将军……姓霍的小将军……
    宋时祺想到了什么,回头向桓翊求证,“敢问夫子,这霍轩莫不是威远大将军之子霍小将军?”
    “正是……”桓翊神色复杂地给予肯定,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如今他处于时刻被揭穿的忐忑矛盾之中,既想要她知晓一切,又怕她知晓了便再也寻她不到的可怕境地。
    宋时祺心念微动,梦里她好似听过这个霍小将军,是在她成婚后没多久,好似是出征运粮时被俘了,最后被蛮人凌虐致死,这事震惊朝野,举国皆哀,都说是天妒英才,宁朝损失了一位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
    那时她对家国大事毫不关心,隐约记得那时边境有战事,她的夫君负责钱粮调度十分忙碌,可她记得霍小将军自小在军中历练,如今怎会成日待在京城呢?莫非又是一大变数吗?
    桓翊拾起自己那件落在地上的斗篷时有些落寞,见她不顾寒风还在支着耳朵听,轻叹一声道:“不用偷听,他们说的我大约都知晓。”
    “嗯?”宋时祺满脸惊讶回头看他,这才看到他手里带了些尘土的披风,“抱歉……我不冷!那个,方才您说您都知晓?”
    “是。”
    桓翊简单说了事情原委,只说霍轩意外知晓赵家之事,那日宫宴时特地提醒了宋时禧。
    心思机敏的宋时祺很快抓住重点,“意外知晓?”
    “恩,意外知晓。”桓翊一口咬定。
    “哦~~~”宋时祺拖长了语调,隐约觉得他没说真话,或是没说全实话,不过此刻她无心追究。
    她回头再次看向亭子里的两人,霍轩还在不停解释道歉,而姐姐亦是紧张地攥着斗篷的一角,两人站在一起倒是出人意料的般配。
    “那位霍小将军可是夫子好友?”宋时祺转头问桓翊,却见他已走到她迎风的一边,抖开披风为她遮挡。
    桓翊目不转睛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他可是对我姐姐心生爱慕?”
    “嗯?”这下轮到桓翊惊诧了,霍轩近日表现怪异,但他从未往这一处想过,只说“不知”。
    宋时祺也不再理他,透过他的披风继续看亭子里那一对,眼珠滴溜溜地转,她的拆婚大计好似多了个得力帮手了!
    俄顷,亭子里两人好似说完了话,姐姐疾步朝她的方向走来,宋时祺迎了上去,“姐姐没事吧?”
    “没事,我们……我们回去吧。”
    “好,”宋时祺应得乖巧,“姐姐去瞧瞧妍姐儿他们排到没有,我跟桓夫子道个别。”
    宋时禧不疑有他,只想赶快离开,于是应了便头也不回朝冰栗子摊走去。
    宋时祺慢悠悠回头看向眼神追逐着姐姐背影的霍轩,露出狡黠笑容,“小女子想要拆了姐姐的婚事,不知霍小将军可有兴趣?”
    霍轩惊讶看向她,表情变幻不定,十分精彩。
    宋时祺也不客气,“若是要请小将军帮忙,我要如何联系你呢?”
    待已然有些呆傻的霍轩说了他贴身小厮的名字,宋时祺爽快道别,脚步轻快地追姐姐去了。
    桓翊叹气捂脸,伸手拍了拍还一动未动的霍轩,“走吧。”
    霍轩没有反应,但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外走,待穿过一条街,才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桓兄你眼光还真是不错!”
    第25章 夜会
    ◎今夜同以往别无二致,一路畅通。◎
    周氏最近心头有些不舒坦。
    自打知晓宋时祺那死丫头白得了那块地之后, 她总觉得这地多多少少跟她有点关系,后来又听说那块地百无一用,沼地遍布, 万一人掉进去出了事还要赔钱, 她倒是心情舒畅幸灾乐祸了一些日子。
    可万万没想到,一朝地动,那地里竟然挖出了黄金, 整整十箱呀!
    本想着这笔大财他们一家可镇不住,总要寻求族里帮衬了吧,结果呢?她如今想来都恨不能咬啐一口银牙。
    那一家人精明得很, 族里有多少空置的库房不用, 偏偏找上京兆府, 漫撒金子不说还把金子运进了京兆府府库,他们宋氏族里连金子的面都没见着。
    别说她坐不住, 她丈夫宋彦文和公公宋志业也坐不住了。
    公公立刻联合族老, 找宋彦铭谈守护金子之事, 却被宋彦铭笑脸婉拒了, 说此笔财富并不是他宋家的, 只属于小女儿宋时祺一人,女儿如何处理这笔财富任何人都无权插手, 他自己也不行。
    宋志业不死心, 知晓宋彦铭与他大哥宋彦钧这些时日甚是亲近,于是亲自上门找宋彦钧从中说和, 却不想竟被唐氏那泼妇拦在门外。
    一帮族老拿宋彦铭一家竟毫无办法,吹胡子瞪眼地回来了, 周氏那叫一个愤恨不平啊!
    不过在眼红拈酸了几个月后, 周氏近日又有了新的乐趣, 这乐趣是她相交几十年的闺中好友南氏起的头。
    南氏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是为了给脸上贴块金子,不惜地步代价,可以以脸蹭地,一块一块往脸上蹭的人。
    如今她正愁宋彦铭家没好戏看,这就来了,南氏带了两个丫鬟到她那里,只说是临近年关相熟的牙子便宜卖的丫鬟,知晓他们宋氏族里在宋时禧成亲前礼节繁多花销也多,特意送两个过来,也好让她少破费些。
    周氏自是不动声色笑接了,连夸南氏知心,顺便强调自己家可是为宋彦铭那家操碎了心,往后给禧姐儿添妆还要一笔不菲的花销呢,这最终可都是往他们赵家去的。
    送走南氏,周氏仔仔细细看了两个丫鬟,一个面容普通,面黄肌瘦的,一看便知是便宜货,而另一个就天差地别了,说是媚骨天成一点都不为过,那眉眼间的风情,叫男人看了必定要酥掉半边身子的。
    周氏立刻派了心腹嬷嬷出去打听,不到半日就有回音了,不是嬷嬷效率高,实在是人尽皆知。
    那位叫梅香的丫鬟,竟然早跟南氏那位宝贝儿子赵允诚勾搭上了,两人三天两头在私窠子里厮混,后来被南氏的夫君赵旬知晓了,一气之下将梅香发卖了。
    周氏听了禀报,哪能不知晓南氏的意图,定是要给宝贝儿子筹谋,经她的手把梅香送给宋时禧做陪嫁丫鬟,往后嫁进赵家,抬个姨娘那就方便得多了。
    “啧啧,这婊/子当了,牌坊也立了,南氏这些年还真是不辞辛劳啊!”周氏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酸归酸,这些年她早已习惯,毕竟南氏行事她是自愧弗如的,做不到南氏那般她早认了,故而只有边酸边艳羡的份儿。
    不过她前几日因为族里的事情去了趟宋家,回来就有些按捺不住兴奋,好似有机会让南氏体会体会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了。
    她打定主意的事儿一向行动迅速,翌日,她便邀了南氏去霞锦坊挑些新到的布料,他们同往常一样上了二楼的小隔间,待铺子里侍候的婆子奉上点心茶水,摆出样品布料恭敬退下之后便闲聊起来。
    “这块料子不错,”周氏十分享受地啜了口茶,慢悠悠拿起一块织金妆花缎料子,“往后你儿媳妇必定是穿金戴银,你这个婆婆也不能逊色了。”
    南氏知晓她向来嫉妒自己,说话带酸,也不恼,反而笑嗔她一口,“都是规矩本分的,哪里能够穿金戴银哟。”
    “怎的不行了?我可是听祺姐儿那妮子说要分些黄金给姐姐做嫁妆呢!”
    “嗯?”南氏眼睛一亮,急忙低头看料子掩饰。
    周氏看在眼里,笑意吟吟,“我们祺姐儿说了,她姐姐性子太过温婉柔弱,幸好寻了你们赵家这门好亲,姐姐嫁过去自然是疼还来不及,定然舍不得让她姐姐受半分委屈的,赵家哥哥也是极体贴的,若是能当众应了往后不纳妾,她宁愿拿她一半的黄金给姐姐做添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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