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染上层薄薄的红,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他想说点什么的,问个好,笑一笑,但此刻情绪像堵在了喉口,出不了声。
    藏矜白就安静地守在他面前,忽然开口问道,“要抱一下吗?”
    鹿嘉渺看着他又迟缓地眨了下眼后,然后重重点了点头,他吸吸鼻子收回情绪,声音还带着很浅的哽咽,“要的!”
    藏矜白笑着探出那只未撑伞的手环住了他,鹿嘉渺瘦瘦小小的,一只手便能环抱,他手里抱着小猫,无法回抱藏矜白,就这么乖巧地把下巴枕在藏矜白肩上。
    伞圈住的方寸之地下,有少年和猫,还有不再潮湿的夏。
    *
    小猫是隔壁民宿阿姨家猫新生的小崽,鹿嘉渺虽然很喜欢,但还是在雨停后把它送回了家,并悄悄叮嘱它下次不能乱跑,并且要尽快熟记家庭住址。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石子路被洗刷得很干净,空气有浅浅的雨后草木的气息。
    鹿嘉渺还戴着他那个超酷的兜帽,双手插兜,动作可帅,但一直围在藏矜白周围说说笑笑。
    他有时走在藏矜白前面,倒走着和他说话,有时又走在他旁边,凑过脑袋和藏矜白分享自己刚才已经把小猫叫什么都想好了。
    藏矜白侧目看他,笑着问,“叫什么?”
    “这是秘密。”鹿嘉渺狡黠一笑,帽檐下的眼睛亮亮的,他侧了个身,又兀自往前走去,声音大大的,“我带你去个地方!”
    藏矜白跟着他,步履不缓不急,街上游人三两个,绕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片装扮热闹,人烟却萧条的地方。
    鹿嘉渺站在石门口等着藏矜白,等他与自己并肩的时候才拿出手指了指上面的石碑,“青灵古镇。”
    这就是鹿嘉渺今天打算来玩儿集市的地方。
    听说这里曾是靠山神庇护建起的小镇,每月十五镇上的居民都会举办一个热闹又盛大的集会庆贺山神。
    原来是祭祀,现在变成了现代化旅游里必看的项目。
    因为下午那场大雨,现在街上人没有多少,吸睛的节目也取消了,就剩一些原住民等雨停后在收摊。
    本来是很不适合逛的街,但鹿嘉渺却很带藏矜白来走一走,就他们两个人,走长长的街。
    “明天天晴些我再带你去摘果子,今儿我先带你逛街。”鹿嘉渺佯装自然牵起藏矜白的手,“听说这里的人也有信仰。”
    就像藏家的树枝图腾一样。
    鹿嘉渺还没听藏矜白讲过关于藏家的事,但回去的路上他一手拿着把刚刚在民俗店买的小折扇扇着,一边听藏矜白说故事一样说着藏家。
    其实和许多关于信仰的故事都差不多,藏家祖辈在雪山上,那里冬天食物短缺,山顶却有一株常年结果的树,藏家从那里起源衍生,逐渐盛大。
    “那你现在就是藏家的树吗?”鹿嘉渺扇着小扇子转头看向藏矜白。
    天黑定,因为下雨,今夜没星星。
    路边亮起了街灯,不明不暗的。
    藏矜白垂眼看他,没说话。
    他很少听人这么理解藏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别人似乎更在意这树根之下缠绕的利益纠葛。
    但鹿嘉渺还是个小朋友,他只把这当作传说,藏矜白也只是他眼里厉害得像山神一样的人。
    他的小扇子挡住半边脸扑棱扑棱的,看向藏矜白的眼里全是亮亮的崇拜,“那我是不是就是你的小叶子?上次奶奶就给了我片叶子。”
    “嗯。”藏矜白舒眉笑起来,肯定道,“小叶子。”
    *
    今天的景点大多数没开门,两人就绕着长街走了个来回,但鹿嘉渺还是很开心,相贴的手心握出细汗,快走到鹿嘉渺剧组所在的民宿时,他忽然拉住了藏矜白。
    藏矜白回头看他。
    民宿门口有吵闹声传来,鹿嘉渺忽然问他,“跟我走吗?”
    藏矜白微抬眉梢,不问所以,“好啊。”
    鹿嘉渺便拉着他跑了起来,民宿门口的人声被甩在身后。
    鹿嘉渺跑得不快,藏矜白步履迈大些便能跟上。
    他灵活地绕到刚才躲雨的地方,停在了还猫咪那家民宿前。
    只是现在的他远没有刚刚牵着人跑过长街时那种冲动了,鹿嘉渺冷静下来,在门口顺顺胸口喘匀气,才转头对藏矜白交待道,“待会儿你把头低下,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脸,也不要说话,我来安排。”
    藏矜白看他把自己的帽子又重新戴上,还拉得紧紧的,仿佛想把整张脸都遮住,在重重呼出两口气后重新握紧自己的手带自己进门了。
    万幸还猫时认识两人的老板娘不在,只有个看店的小妹妹,鹿嘉渺眼疾手快走过去,小声问道,“小朋友,还、还有大床房吗?”
    他声音实在太小,小姑娘像是没听清楚,大声问道,“是大床房吗?”
    “!!!”鹿嘉渺脸骤然爆红,吓得忙摆摆手,“小声一点,小声一点!”
    “哦哦。”小姑娘点点头,两条小辫子一甩一甩的,熟练道,“身份证。”
    鹿嘉渺茫然了。
    他刚才头脑一热就把藏矜白带出来开房了,他他他忘记开房还要身份证了啊……
    “我的可以吗?”藏矜白从他身后探出手,把身份证放在台面。
    小姑娘看着这位说话声音超好听笑起来还超温柔的叔叔,脸一下红了起来,她又点点头,熟练开好房,在把房卡和身份证递还回来的时候还补充道,“叔叔!我开的是最大的房间!你和粽子哥哥一起睡也不挤!”
    “!!”鹿嘉渺一把拉下自己的帽檐,完全挡住上半张脸,拿起房卡和身份证拉起藏矜白就跑了。
    等进房间关上了门,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藏矜白点开玄关的小灯,看着他眉目笑意明显。
    鹿嘉渺严肃起来,“你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藏矜白帮他找到合理理由,“你只是不熟练。”
    “我、我第一次……”鹿嘉渺结巴道,“不熟练很正常。”
    玄关的小灯不算太亮,鹿嘉渺就这么贴着门站着,目光看着面前的藏矜白,手指因为紧张悄悄扣着门板。
    他像是在想什么,喉头微微滚动了下。
    系起的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五官染着柔和的灯光,把泛出的红晕显得更明显。
    他的呼吸开始急了些,目光落在藏矜白的嘴唇上,手也移到了衣摆处抓紧。
    他往前了一小步,小白鞋抵上藏矜白的鞋尖,然后轻轻踮起了脚。
    藏矜白没躲,甚至还微微俯身配合他。
    洒着莹润光亮的五官在眼前一点点放大,鹿嘉渺的鼻息已经带上略微急促的热气。
    终于,在他即将贴近目的地的时候——脚跟一下落了了下来。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心脏,整张脸红得像苹果,错开藏矜白跑进浴室了。
    藏矜白看着面前瞬间空出来的地方,眉目微垂,笑意更深。
    鹿嘉渺狠狠冲了个温水澡,出来还用冷水扑了两把脸,才把过热的体温降下来。
    虽然不是两人第一次亲了,但……这还是他在清醒的时候第一次主动亲藏矜白……他紧张得快死了啊。
    把人拉来开房的时候想法很多,现在他就像个鹌鹑一样躲在卫生间。
    鹿嘉渺看着镜子里脸还泛着红晕的人,唾弃道,亏你还是那种受!
    等听见敲门声,鹿嘉渺才慢吞吞从浴室出来。
    但也只匆匆告知藏矜白,“我、我要下楼一趟,你先去洗澡。”
    藏矜白看着他埋着湿漉漉的脑袋就准备走,轻轻勾住他衣领,“头发擦干再去。”
    鹿嘉渺胡乱用毛巾薅了两把头发,本就柔软的头发蹭得乱蓬蓬的,然后把湿毛巾往藏矜白怀里一塞,人就走了。
    藏矜白洗得很快,出来时正用毛巾随意擦着头发,只是浴室门一开,刚刚说自己要下楼的鹿嘉渺就站在了门口。
    和自己身上味道相同的潮湿热气扑了他满面,他穿着件宽大不合身的白t恤,露出的锁骨在灯光上显得雪白,上面点着的小痣明显,也不知是被抓过,还是被刚才洗澡时的热气蒸的,泛着浅浅的粉。
    衣摆被他攒得轻轻下坠,会露出更多皮肤。
    藏矜白停住擦头发的动作,把毛巾拿在手上,“怎么了?”
    鹿嘉渺抬起头来,眼尾染着淡淡的红,他说,“我喝酒了。”
    “嗯?”
    “一点点。”
    “嗯。”藏矜白回应他,“一点点。”
    鹿嘉渺吐息间带着淡淡的酒气,“我现在胆子很大。”
    “嗯。”藏矜白舒眉笑了,“所以呢?”
    “所以……”鹿嘉渺轻轻踮起了脚,用手勾住藏矜白的脖颈,藏矜白发尾的水滴滴在他的手肘皮肤上,凉凉的。
    他认真看着藏矜白的嘴唇,眼神雾蒙蒙的,像是找准位置,然后轻轻将自己的嘴唇贴近。
    在带着酒气的干燥贴上湿润的柔软前,他说,“所以……我要亲你了。”
    第53章 红痕
    鹿嘉渺的确只喝了一点点酒。
    他能记得自己怎么贴上藏矜白的,能记得嘴唇相贴时温度,能记得他是如何认真一下一下轻轻舔开藏矜白的唇缝,然后将自己的舌尖递了进去……
    他记得舌尖相碰时的湿润,记得唇舌间的酒气缠上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他踮着脚,吻得安静又认真,藏矜白被他勾得微微低头,随后揽住他的腰。
    潮湿宽大的手掌带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贴在腰侧,所有温度都像汇集到那里了……酥酥麻麻燃到尾椎。
    时间像不会走动了,大脑放空了不知多久。
    在鹿嘉渺觉得自己快要缺氧的时候,他才离开一点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唇齿间呼出的热气还能扫过藏矜白沾湿的嘴唇,他抬起眼,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薄薄的泪。
    他的眼神还是雾蒙蒙的,长长的眼睫抬起又轻轻垂下,然后把藏矜白勾得更紧,又将嘴唇贴了上去。
    这些情绪在两人漫步长街的时候说不出来,在牵手一路的时候表达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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