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衍握着酒杯淡声回她:“我不知?道。”
    宋幼宁动了动唇,哑然。
    “宁宁,过来。”
    周允澈朝她伸手。
    宋幼宁抬手擦了擦通红的眼眶,往周允澈身旁坐下。
    瞧她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他语气轻缓哄道:“怎么还?掉金豆子了。”
    周允澈拿了块树莓蛋糕喂她。
    宋幼宁扭开头,抬起雾蒙蒙的双眸说,“周允澈,你能不能查到舟舟在?哪?”
    不等周允澈答,她立刻又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别查了,舟舟肯定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才断了联系瞒着我们的。”
    周允澈挑眉,“又不让查了?”
    宋幼宁忍着情?绪,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虽然很想她,但也要尊重她的决定,舟舟只是休学,我相?信她还?会回来的……”
    徐斯衍听着,眼底情?绪不明。
    走得如此决然,她还?愿意回来吗。
    “幼宁说得对。”季延道:“你老婆,不对,现在?算是前妻了吧,人家一走了之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也该爽快抽身出来了。”
    徐斯衍没答,他放下酒杯,抬手捏了捏略显疲惫的眉心,问?:“她父亲怎么样。”
    徐远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明舟送走,她不是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离开,徐斯衍这边完全查不到踪迹。
    但俗话说有钱万事通,徐公馆的佣人并非多忠心护主,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塞到管家手里只换一个目的地。
    徐斯衍自己的人手去查也许会被徐远瞻使手段拦住。
    可他这边还?有周家季家两?股势力相?助,查出明舟的下落只是时间问?题,没人会怀疑到那位管家头上。
    稳赚的买卖,多忠心护主的狗都会摇尾。
    这便是徐公馆,一个充满利益算计与背叛之地。
    季延道:“骨癌晚期,你让我请的那几位专家都已经低调入驻到那家医院了,病例也递去了国外的几家权威医院,都说癌细胞扩散太晚,再加上全身多种并发症,没希望了。”
    徐斯衍蹙紧眉,“医药费呢?”
    “医院那边打了招呼,医药费在?走减免.流程了,编了个她父亲症状特殊作为病例研究的理?由。”
    徐斯衍沉默片刻,冷峻的脸泛起某些情?绪,“她相?信了?”
    季延一顿,“你是想让她相?信呢,还?是希望她能猜出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徐斯衍没答,端起酒杯抿了口,目光微灼,忽明忽暗。
    季延笑,“她一开始也怀疑,不过医院那边确有这个打算,七分真三分假,能瞒住她了……”
    -
    天?气闷热,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更?加浓郁。
    明舟接到父亲精神转醒的电话,一早便急匆匆来到医院。
    父亲卧病许久,精神不济,还?以为她是这里的护士。
    直到明舟红着眼眶把藏在?衣领的古银项链扯出来。
    父亲先?是怔了怔,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激动睁大?,他颤颤巍巍地抬起瘦骨嶙峋的手臂,嘴唇颤动,不停念叨着什?么。
    “爸,是我,我回来了……”
    明舟声泪俱下地握住他的手,呜咽着趴在?他床前,就连一旁的护士闻听他们父女遭遇,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药物作用的关系,父亲清醒一阵又陷入了昏迷,明舟浑浑噩噩中?签了一堆医疗检查的同意书。
    坐在?走廊缓了缓,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她其实算是一个很能调节自己情?绪的人,也许少时伪装过多,渐渐得心应手起来,毕竟无论悲喜交加,她总要一个人面对。
    她一早过来匆忙,早餐也没吃,现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这里是名不见经传的宁城,一趟飞机一趟高铁才能到达的地方。
    这里距京千里之外,甚至不在?一个季节,京市那边是春季,而这边已经是闷热的入夏。
    医院附近有不少餐饮小店。
    明舟随意找了家面馆,点了份六块钱的招牌小面。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物价实惠,她当初积攒的兼职工资足以撑过一段时日。
    煮面和端上桌的都是老板娘,店里坐满了人,都是来医院看病或者?看望病人的人。
    “来你的小面。”
    老板娘把面碗放到明舟这桌台面,她动作太急,汤水洒了一点出来,更?甚还?有一两?根面条挂在?碗边垂到了台面。
    明舟眉头微顿,抬头道:“老板娘,我刚刚说了不加葱的。”
    “啊?我这太忙了,你不吃葱自己挑开不就得了。”
    老板娘见她不动筷子,又看她清瘦孤单的小姑娘一个,便不耐地啧了声,操着口乡音普通话道:“不吃也要付钱的,一个小姑娘可别想着逃单,街坊邻居都认得嘞。”
    明舟垂眼,沉默片刻,拿起筷子,把葱一点点挑到台面。
    她动作出神,恍然想起那些和徐斯衍一起吃饭的场合。
    只要他在?,她从来不必担心会吃到自己不能吃的东西。
    一抹无言的苦涩划过心头。
    人说一见钟情?是因为一瞬间的心动,那种心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而她和徐斯衍是从陌生人相?识,对他慢慢产生了解,再被他从细心,包容,呵护中?浇灌出来的感情?。
    爱人如养花,是浇灌也是娇惯。
    这份爱意是他亲手浇灌滋生的。
    她大?概…需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将这段感情?给淡忘吧。
    葱泡在?汤里,气味已经有些发酵,即便挑开了也浸入了味道。
    明舟抿了抿唇,张嘴咬了一口。
    她忍着胃部的翻涌,硬生才吞下去,立刻便忍不住,起身跑到面馆门?口弯腰干呕了起来。
    “哎呦喂,你是真吃不得葱啊?”
    老板娘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一擦,忙过来扶她一把,“好了好了,我再给你做一碗,你看你吐成这个难受样子……”
    明舟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医院附近,距离这条餐饮街也很近。
    廉价的出租房面积很窄,房间只能放得下床和一张凳子,窗户也只有半条手臂的大?小,屋内终日昏暗。
    明舟用钥匙开门?,摸到墙上的灯。
    屋子里恢复明亮,她抬眼望去,眸色忽然一怔。
    手指颤抖地关上门?,明舟慢慢踱步至窗台前。
    这盆栀子花一路跟着她从京市来到这里,从苍翠欲滴到片叶逐片逐片凋零。
    如今已是整株枯萎,槁木死灰。
    她的最后一点念想化为了灰烬。
    积攒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明舟慢慢弯下了背脊,把脸埋进膝盖,肩膀颤动,失声痛哭起来。
    第48章
    徐公馆。
    徐远瞻从集团董事会回来后便进了书房, 沉着脸色把手上这堆所谓证据扬了?出去。
    他?怒其不争地问道:“老三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文?件洒了?一地,管家?淡然奉茶上前,“三公子一直待在静安苑, 闭门不出。”
    闻听最后?四字, 徐远瞻更加怒火中烧,“为了?个女人竟然消沉至此, 半点没有我徐远瞻儿子的风范,好,既然他?不想, 有的是人坐那个位置!”
    -
    入夜, 宽阔的大平层屋子里只开?了?寥寥几盏壁灯。
    屋子里悄然无声,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没有什么人气的状态。
    玄关边柜上多了?好几盆新的绿植,徐斯衍闲来浇灌,养得绿意葱郁。
    可?里边唯独没有栀子花。
    “喵……”
    三花耷拉着尾巴走到徐斯衍脚边, 用猫头蹭着他?。
    徐斯衍放下浇花壶,把三花抱起来, 往沙发坐下。
    窗外夜色沉如浓墨, 男人压眉低垂, 双眸透出冷寂,“你想她了?吗。”
    “喵……”
    三花的叫声很轻, 蔫儿似地提不起劲。
    徐斯衍抬眸,望着周遭一切如旧,电视柜上的盲盒,沙发上的星星抱枕, 茶几上的零食, 唯独这些东西的主人不在了?。
    徐斯衍沉默片刻,喉结微动, 嗓音喑哑低喃,“可?她不想你。”
    也不会想我。
    -
    宁城的夏季闷热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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