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远了一点,但是百里?之内,刚好靠近一个海岸,如果能将此事托付给赵辰之,他们也能放心了。
    主意既定?,谢雪斋更不?迟疑,即刻带着笔记和人证进宫,打算跟隆庆帝聊一聊改进制盐方法的事。
    隆庆帝本来在休息,一听到跟盐有关的事情,就是睡下了也得起?床啊,更何况还只是在休息?当场就召见了。
    这事是师弟起?的头,表功的机会当然要给他,谢雪斋退后?一步,示意宋朗旭上前去?陈情。
    宋朗旭也不?退让,把事情从头到尾,关键节点都说了出来,以印证他的话。这些事情都是有据可查的,详实确凿,所以隆庆帝不?疑有他,只顾着抚掌大笑?道:“国之大幸!竟然让两位爱卿机缘巧合,研究出这样的法子来!”
    试问谁不?吃盐?就算是王公贵族每日珍馐百味,也需要盐来点缀,盐是百味之首,甚至盐还被限制运送,不?许运送给他国,可见它的重要性。
    笑?过之后?,隆庆帝又转为郑重,“那两位爱卿的意思,是要先找个地方试一试方法是否可行咯?”
    “自?然,纸上得来终觉浅,能不?能用还要看实际,只请皇上找到忠诚可靠之人,又有临近海边的地利,让他先试试,如若半年?内施行无误,再通晓各地,以观后?效。”
    “那当然。”隆庆帝已经在心里?飞快盘算,该找个什?么?样的人来做此事,他却先看着宋朗旭说道:“宋爱卿,你?觉得用谁好呢?”
    谢雪斋心头一紧,生怕师弟一张嘴就举荐人选,要知道这举荐也是有窍门的,可不?能胡乱说。
    “啊?”宋朗旭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回答:“臣连朝中有多少大人外放都不?清楚,更不?了解他们被外放到什?么?地方,哪里?能推荐什?么?人选?只要皇上觉得他们中心可用,又有才干就行了。”
    隆庆帝点头,也对,这事一定?要找可靠的人,不?成也不?会传出去?,成了更要保密免得被他国学了去?,可又不?能缺了才干,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的也成不?了事,还要靠近海边......这几个条件一通筛选下来,能选的人就真不?多了。
    见隆庆帝还在思考,也为了避嫌,二?人对视一眼,留下记录笔记就告退了。
    进展到这个地步,功劳少不?了他们的,苦劳却不?需要他们操心,只耐心等?候即可。
    谢雪斋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到底是谁接到了这个秘密任务,虽然他有心举荐赵辰之。
    有时候,交情好是一回事,刻意在皇帝面前表达交情好,又是另外一回事,结党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们两都恍若无事,照旧经营着自?己的生活跟工作。
    只是天气渐热,骄阳似火,又到了热的人受不?了的季节。热就算了,还要穿戴整齐,几层衣服捂上,汗水顺着胳膊往下淌,没一会儿就汗湿了。
    宋朗旭正在书房里?乘凉,时不?时还要往地面撒些水,水蒸发带走热量,这才稍微凉快一点,又有井水里?泡过的瓜果吃,暑气顿时散了一半。
    “你?倒是好享受!”敬恒一进门,就觉得室内舒服不?少,半是抱怨半是亲近的说道。
    “先生来了!”宋朗旭连忙放下手中东西,小嘴一抹假装没事,“难得先生回来一趟,可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是没有,好事却有一桩,你?干不?干?”
    “当然干,先生有命,莫敢不?从?”
    他答的爽快,敬恒心里?也高兴,就把事情简单说了。
    敬恒先生一直担任着浩然书院的山长之位,教出了无数的学生,但最近,书院的学生有些心思浮动,心不?在焉。
    敬恒就想着,大约是前路茫茫,他们失去?了前进的目标,所以一时有些颓丧。有感于?此,敬恒先生就想着给他们找个能看见的目标,比如宋朗旭这个同样好让书院出身的“优秀毕业生”。
    宋朗旭听完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直接就答应了。别的关系先不?论,当初还在求学时,敬恒也一样是他的先生。
    只是单他一个未免不?美,宋朗旭想了想,“要不?要我寻两位同僚过来,也不?必搞的太隆重,只当是一场诗会而已?”
    “那当然好啊。”敬恒道,“多几个人也多点热闹,只是人选你?自?己斟酌。”
    “嗯。”宋朗旭在心里?盘算有哪几位同僚出身不?高靠着勤学苦读一路考了上来,用他们来激励学生,最合适了。
    他继续说道:“对于?这些还在读书的学生们来说,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还早,目标太过远大,就跟天上飘着的风筝一样,太远了。反而是目之所及能够踏着阶梯上去?的三层小楼,最适合作为他们的目标。”
    像敬恒这样的大佬,对学生来说真的太远,根本不?能理?解有多牛逼,反而是宋朗旭这样的新锐进士,春风得意,才是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
    敬恒还没升起?的几丝小郁闷,就这么?被抚平了,他带入自?己,还真觉得有道理?。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宋朗旭去?找平时相熟的几位翰林,他们听过之后?,倒是有心想去?,问了时间不?冲突,就答应下来。
    自?然有人听了几句,觉得他们傻乎乎的,没事儿去?给自?己找事干,跟学生们一起?又没有什?么?好处。
    姜保却只是看了那人一眼,郑重其?事的说:“闻道有先后?,这条路上,我们也不?过是先走几步路,难道还要鄙夷后?来者?谁知道后?来者里?,有没有“达者”?”
    学无前后?,达者为先,一句俗话说的那人面色讪讪,不?好意思的走了。
    事情定?了下来,找好了休沐日,宋朗旭跟同僚二?三人,一起?去?了浩然书院。
    重临故地,自?有一番感慨,看着以前熟悉的房屋,先生们,宋朗旭涌起?几分感慨来,还有那些依旧在教书育人的先生们,看见他回来,还能叫出他的名字。
    宋朗旭一一问候过,这才带着同僚进了课堂,结果室内空无一人,他正疑惑时,路过的李先生说道:“不?是这儿,是以前的练武场!”
    “等?等?,练武场那么?宽敞.......?”宋朗旭满头问号,这该有多少人过来参加这个文会啊。
    李先生笑?的不?行,“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小书生吗?一听说你?要回来,整个书院都轰动了,都想来参加这个文会,我的门槛都踩低了两寸,全是走关系的。”
    又不?能拒绝,人又多,山长一狠心,干脆就把场地转移到练武场,这才能放下这么?多人啊!
    姜保咂舌,“这也太多了。”练武场唉,该有多大?
    “大概是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想来看一看吧?”亲生的先生,他还能怎么?滴呢?当然是原谅他。
    宋朗旭转移方向,朝着练武场走去?,刚刚看到练武场的院墙,先被这架势唬了一跳。
    各个眼珠子都带着绿光,如狼似虎的盯着他们这四?个人,要不?然碍于?先生们也在,能直接扑过来把他们吞了。
    宋朗旭额头留下冷汗,也太夸张了吧?
    师长有命,莫敢不?从,宋朗旭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了招呼,然后?就被问题淹没了。
    *
    书院学生们难得能得到跟翰林们接触的机会,心里?积压已久的问题喷涌而出,畅所欲言,问题千奇百怪,问的人招架不?来。
    宋朗旭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好奇和思维,也不?是人人都是老古董的,能答的他都会回答,不?能答的也直言相告,或者让对方自?行思考。
    对方听后?若有所思,思路开拓,高呼着悟了悟了,奔跑远去?。
    宋朗旭:???
    看来真是读书压力太大,魔怔了。
    不?光是宋朗旭忙,其?余三位同僚也被问的满头包,后?来有样学样,也说可以慢慢思考,问题不?是一天能够解答的,这才把人打发了去?。
    好容易这场文会结束了,宋朗旭把人领到饭堂去?,苦笑?着说:“三位都辛苦了,是我招待不?周,没有提前布置好。”
    姜保还没说什?么?,偏是平时最沉默寡言的肖修撰淡淡的说:“这也没什?么?,鼓励后?辈而已。”他顿了顿又说:“换成是我,能够在书院里?看到新晋的翰林,不?管最后?有没有问到问题,有没有解答疑惑,精神含义就足够了。
    前方有一盏明灯,微微散发着光亮,不?管灯有没有照亮道路,只要它还在,就够了。”
    剩下二?人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四?人相视一笑?,举起?茶杯。
    四?人经历了相同的事件,彼此都感觉亲近了几分,就不?免开始说起?求学时候的经历。
    肖修撰和另外一个王修撰的经历,就是所有科举人的缩影。家中世代贫寒,代代只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如果不?努力奋发,只能一代代的穷下去?。所以在积攒到一定?家业后?,点灯熬油似的,咬着牙齿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来。或是成功或是失败,终于?遇到一个天赋还算不?错的,这才有了今日的他们。
    “你?们辛苦了啊!”宋朗旭摇头感慨,“我的情况倒是跟你?们也差不?多,区别就是先祖辈有人熬出了头,至少还留下一点余荫,借着这点余荫,才一点点的爬了上去?。”
    他主动开自?己的玩笑?,“我小时候可是笨的要死,学算学都花了半个月,刚玩了一天,又忘了个精光!”
    “那后?来呢?”姜保兴致勃勃的追问,小时候笨,都能盖过他们勇夺第一,到底是天赋觉醒,还是勤能补拙?
    “后?来啊,家中遭逢大变,没有能够顶门立户的人,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就开始努力读书了。”宋朗旭对着同僚歉意的表情说,“别这样看我啊,这不?是天降大任,苦其?心志吗?”
    宋朗旭说完了自?家事,终于?轮到姜保了,姜保的筷子一顿,还是说道:“我跟宋兄的情况类似,我母亲是继室,父亲过世后?被赶了出来,独自?讨生活。好在族中还有明事理?的长辈,多加看顾,这才顺利成长。”
    宋朗旭接了一句:“幼时瞧着天大的委屈,天大的困难,如今倒回去?看,也不?觉得苦了。”
    他拍了拍姜保的肩头,“都过去?了。”
    是啊,他们不?管如何,都熬出头了。
    四?人心生感慨,再次举起?茶杯:“敬读书人!”
    “敬不?放弃的读书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刚才提到这个?话?题, 宋朗旭本来就是有意打?听姜保的家庭,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必然是不得重视, 才会身边只跟了一个?稚嫩的小厮于鱼。但家中也必定有一定浮财, 才能供养着他专心读书, 不解俗务。
    要是他肯听劝, 也能改正?,倒也不失为一个?良配......等等!什么思维又歪到这个?地方?了, 打?住打?住!
    宋朗旭甩甩脑袋,把这种?想法扔出?自己的脑袋瓜,可不能想了, 越想越是会在意,还会产生一些暗示, 快点?想点?别的!
    宋朗旭把目光转移到外头饭堂的人群里?,视线一扫, 咦?怎么好像发现了一个?熟面孔?他认认真真打?量,发现的确是熟面孔。
    柳治衡怎么在这儿?
    宋朗旭转念一想,柳兄已经在两年前, 开始搬到京城求学?了,但他的书院好像跟浩然书院, 没什么联系?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跟三位同僚暂时辞别,轻轻绕到柳治衡背后,正?要吓他一跳时, 坐在柳治衡对面的男子恰好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的喊了一声?, “柳兄你.......背后有人?”
    柳治衡当场乐不可支,扑哧笑出?声?后才转头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说着转过来一看,
    “朗旭?”
    宋朗旭故作生气:“好啊,明明来了书院,竟然躲在后头不肯让我发现,是不是跟我生分了?”
    柳治衡左瞧右看,这才低声?解释着:“哪儿能啊!我这不是到了地方?才晓得,你来了吗?”如果提前知晓,他也不会带着同窗过来了。
    宋朗旭也没生气,心知中间有误会,刚才作弄下柳治衡,就转为认真,“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既然今天?难得碰见?了,下午请你吃茶。”
    “那你的同僚那边......”
    “没关系的,本来也约了上午,他们各自下午还有事,等会儿我把他们送回家也就完事了。”宋朗旭叮嘱了几句,“记得在后门那儿等我啊!”
    柳治衡目送宋朗旭离开,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难掩惊讶:“柳兄,没想到你人脉如此宽广,连状元郎都认识!”
    谁不知道当今状元郎啊,不仅文采斐然,还是个?实干的,单看他经手?过的事务,就明白他是个?多?么能干,巧干的人,甚至有人私下开了盘口,赌他会成为最年轻的内阁大臣。
    不瞒人手?,他也这么觉得,还悄悄跟了一两银子。
    “是吗?我觉得还好,朗旭跟我家是世交,父辈有些交情?,我们也彼此相熟。”柳治衡还真没想那么多?,淡淡回答着。
    他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异样热情?,故意岔开话?题,不准备继续聊这些,对方?却兴致勃勃毫不见?外,一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
    宋朗旭把三位同僚送走,又奉上笔墨纸砚准备的礼品后,这才转头去找柳治衡,准备了解他的近况,还需要点?什么。
    柳治衡好容易摆脱同窗的絮叨,二人找了个?茶楼,就说起彼此的事来。
    柳治衡之前已经中了举,虽然名次不高,但也到底是中了,为了力求稳妥他才打?算积蓄力量冲击会试,也是为此才搬来京城。
    中了举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不用发愁生计问题,能够专心读书,也让柳伯母省了不少的心。
    他如今的生活,平淡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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