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露松了口气,把担子分出去也好。她寻思了一下,意识到徐怀山这就把宜昌的地盘划到他麾下去了,道:“那坎泽堂就归业力司了?”
    徐怀山道:“并进来管着方便啊,地算我的了,钱还是你的嘛。”
    李清露哼了一声,道:“就你会打如意算盘。”
    徐怀山这段时间一直在相人,地盘扩充了,也该招纳些新人了。他道:“铁府的产业都是你自个儿的,你爹选的那个薛管事很忠心,这边让他打理就行。天覆堂就在城东,有赵鹰扬盯着,不会出问题。”
    李清露跟那个薛管事打过交道,知道他办事沉稳,是个能信得过的人。她道:“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了正事,徐怀山把账本撂在一边,将她搂在了怀里,道:“想点开心的。有钱了,你打算怎么花?”
    李清露也没什么想要的,开玩笑道:“买一车糖葫芦?”
    徐怀山:“……”
    李清露认真起来,道:“要不把玉虚观扩建一下吧,再给师父她们些钱养老。剩下的钱就存在钱庄里,我也省心。”
    徐怀山提醒道:“你不买点首饰、衣裳什么的?”
    李清露下意识道:“家里那些还戴不完呢,出家人要朴素一点嘛。”
    徐怀山又好气又好笑,道:“什么出家人,都嫁给我了还出家人,我让你出家——”
    他说着伸手掏她咯吱窝。李清露被挠的直笑,一边躲道:“我错了,夫君,放手!”
    徐怀山道:“那你求我啊。”
    李清露被挠的眼泪都出来了,只好道:“饶了我吧,好哥哥。”
    她这话带着几分撩拨的意思,虽然求饶,却一点也不服软。徐怀山就知道她不服气,把她抱在桌子上,低头吻了下去。
    窗纱上的人影融在了一起,嬉闹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细细的喘息声。竹影映在窗户上,不住摆荡。屋檐上的小鸟得儿一声飞了起来,向远处去了。
    天气渐渐凉了,院子里的叶子开始凋零。钟玉络的忌日快到了,每年这时候,徐怀山都会去祭拜姐姐。朱剑屏想起从前的事,也有些伤感。申平安在院子里遇见了他,道:“教主成亲快一个月了吧?”
    朱剑屏道:“差不多了,怎么了?”
    申平安道:“我有点事想跟他说,不知道他得不得空。”
    朱剑屏道:“什么事?”
    申平安想了想,道:“你也来吧,去了一起商量。”
    两人去了书房,屋里光线昏暗,徐怀山坐在太师椅上,拿着钟玉络的金璎珞端详着,有些想她了。他的神色落寞,打算过几天回无量山祭拜姐姐。
    前段时间金刀门倒台之后,白子凡便扔下离火堂跑了。徐怀山让蜈青和蛛红去南阳走了一趟,瞧瞧那边什么情况。两人回来说树倒猢狲散,离火堂的人都已经逃光了。白子凡走之前,把能变现的东西全卖了,一点没给人剩下,看来是早就打算要走了。
    徐怀山心里十分恼火,暗骂白子凡比乌龟还能藏,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去了。他见了两个军师,放下了金璎珞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准备回无量山了。申堂主多帮我留意白子凡的下落,一有消息就回禀给我。”
    申平安微微一笑,道:“属下正要跟教主说这件事。白子凡的下落,我已经找到了。”
    徐怀山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还有些不敢相信,道:“在什么地方?”
    申平安道:“在西北大漠中的一片废墟中,原来是个小部族的遗留地。他花了几年的时间,让人在那里修了个田庄,院墙修得像城墙一样厚,叫白骨堡,田庄里养了三百来个人。那边常年掩盖在风沙之中,人迹罕至,因此一直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徐怀山十分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申平安道:“先前我在长安城中见到了花如意,想着她整天替白子凡办事,应该会去跟他汇合。我便悄悄地跟了上去,暗中跟着她转了半个多月,总算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羊皮地图,递了过来。他道:“这是属下凭着记忆画下来的,上头还有罗盘的具体位置,错不了的。”
    徐怀山看了一眼,见上头详细地标注了白骨堡的位置。从中原千里迢迢地追到大漠,申平安实在是辛苦了。徐怀山站起来一把抱住了他,道:“好兄弟,多谢你了!”
    申平安先前没能帮徐怀山治愈头疼的宿疾,心中一直有些自责。这回终于能帮到他了,心里十分高兴。朱剑屏看着地图,见确实画的十分细致,感慨师兄真的是闷声做大事的人。他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申平安搔了搔头,道:“我之前想说来着,教主忙着成婚的事,我不方便提,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先前徐怀山也想通过跟踪花如意等人来找出白子凡的下落,可那时候他们都十分警惕,根本不会回老巢。他们就算被徐怀山折磨到崩溃,也不肯去见白子凡,最多只去离火堂歇一歇脚,便又出来祸害人。也亏得过了这么久,他们放松了提防,这才被申平安找到了线索。
    徐怀山仔细看着地图,心中百感交集。钟玉络的忌日就快到了,这莫不是上天开眼,给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他喃喃道:“姓白的,找了这么久,原来你躲在这里。”
    朱剑屏道:“教主有何打算?”
    徐怀山的眼神沉了下来,道:“他欠我这么多债,早就该还了。调集风息营和雷霆营的兄弟们,跟我一起去白骨堡,找他算总账!”
    一道弯钩般的上弦月挂在夜空中,大漠中沙丘连绵,一片寂静。
    青惨的月光照下来,映出了荒漠中的白骨堡。这里原本是一处部落遗弃的废墟,有不少断壁残垣。数年前白子凡相中了这个地方,让人一点点把此处营造起来,建成了他的藏身之地。
    他把积攒下的钱财都运了过来,藏在田庄里,打算等风头过去便重出江湖。若是实在等不到好的时机,一直待在这里,也能衣食无忧地活下去。
    白子凡虽然给自己铺好了后路,却又不甘心这样躲藏一辈子,总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号令群雄,叱咤风云。他一直在修炼天罡无上真气,这心法是当年他从钟玉络手中哄来的,他习武的资质尚可,好不容易把此功修炼到了第七重,却不知为何,最近总是一阵阵地头疼,脑中也经常出现幻觉。
    这种情形半年前就出现了,他总觉得周围阴风阵阵的,仿佛有鬼魂跟着他。
    他夜里总是做噩梦,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看着他。白子凡恐惧的难以忍受,常日让花如意陪着自己,夜里睡觉时也让卧室灯火通明。
    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觉得堡主怕不是个疯子。可他却切切实实地能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叹息,又有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嘻嘻直笑。
    他恐惧到了极点,便开始大发脾气。经常过的好好的,忽然就抓起身边的东西往地上砸去。下人们被他整治的十分紧张,常在背地里抱怨。若不是大漠离中原太过遥远,恐怕人早就要逃光了。
    别人都怕他,只有花如意心疼他。只要她陪在他身边,白子凡便能好一些。但他还是会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
    方才他听见外头有枭鸟叫了几声,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连声道:“夜猫子笑了,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将死之人身上会有一种气息,让猫头鹰兴奋。他觉得自己的身上散发出了尸臭味,低头嗅着自己的胳膊,道:“我身上是不是有味道,你闻闻,你闻闻有没有?”
    他这么慌乱,让花如意看了都心疼。她认真地闻了闻,道:“没有,只有酒的味道。”
    白子凡不信,一脚踢出去,把桌子踹的翻倒在地,上头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撒下来。琥珀杯和水晶盘摔得粉碎,葡萄散落了一地。殷红的美酒弄脏了地毯,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他扑到窗前,捡起一个苹果砸了出去,一边道:“滚,给我滚!”
    夜猫子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咕咕地叫着飞远了。他喘着气坐在地上,头发被冷汗贴在脸上,一副狼狈的模样。花如意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就像安慰一个受惊的小孩子。
    “没事的,不用害怕。”花如意柔声道,“咱们待在这里,谁也找不到。你就安心练功,等到把天罡无上真气练成了,就是天下第一了。”
    白子凡抬眼看着她,道:“真的?”
    花如意道:“是真的,你的武功已经很高了,连那姓徐的也不是你的对手,什么也不用怕。”
    白子凡受了这么久的折磨,早就已经受够了。听她这么说,渐渐生出了一股自信。他有天罡无上真气护身,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就算那小子找上门来,自己也不怕他!
    他握紧了拳头,体内仿佛涌动着一股强烈的力量,灼灼燃烧着要摧毁一切。
    他的眼睛赤红,用愤怒掩盖住了极度的恐惧。他放弃了自我,不再匍匐在恐惧的阴影下发抖,而是成为了邪恶的一部分。他感觉轻松多了,就算这条路走向毁灭,他也在所不惜。
    他喃喃道:“我什么都不怕,我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谁敢跟我作对,我就把他碾成齑粉!”
    花如意露出了笑容,道:“对,你这么强大,咱们什么都不用怕!”
    两人说着话,就见彭英从外头进来了。今晚该他们兄弟带人值夜,他却慌慌张张地回来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堡主,不好了,出事了!”
    白子凡皱起了眉头,道:“什么事?”
    彭英道:“方才我们兄弟二人在外头巡逻,见饲鹰飞了回来,好像是有外人靠近了。我去高处拿千里镜一望,见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总有六七百个。好像、好像是……”
    白子凡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道:“到底是谁?”
    彭英面如土色,颤声道:“好像是徐怀山,他亲自带着业力司的人来了!”
    第七十三章
    九月初十, 这天是钟玉络的忌日。徐怀山答应过要为她报仇,如今终于找到了敌人的老巢。
    徐怀山穿着一身黑色锦袍,里面贴身穿着软麟宝甲, 腰佩长剑, 神色凝重, 决心要荡平此处。他身后一群人穿着黑色劲装,骑着骏马,腰里挎着刀剑,都是风息营与雷霆营的精锐,来了六百人。
    他左右又有青红两位将军护法。蛛红头戴笑面具, 身穿红色衣袍,身披金色甲胄,手持金刚宝伞。蜈青戴着哭面具,穿着青色衣袍, 身披银色鱼鳞甲,腰里别着两把短刀, 身后背着一柄钢叉。两人与菩萨座前降妖的增将军和损将军一般, 威风凛凛, 让人望而生畏。
    与他们一同来的, 还有李清露和庄宁、申平安、段星海等人。人群中间抬着一顶空步辇, 椅背上镶嵌着一面硕大而圆的铜镜, 步辇外垂着一层白色的轻纱, 在风里轻轻飘荡。铜镜前摆着钟玉络的牌位,如同她亲自来找白子凡问罪一般。
    庄宁带着风息营的人,申平安带着雷霆营的人。队伍中有人打着一面深蓝色的大旗, 上头用金线绣着一个大大的业字。另一面大旗上绣着一头张口咆哮的獍, 旗帜在风中猎猎翻飞。一群人浩浩荡荡, 如同神仙出巡,诛邪除恶。
    徐怀山停在白骨堡前,厉声道:“白子凡,业力司的人来找你算账了,给我出来!”
    他身后的人纷纷喊道:“白子凡,别当缩头乌龟,快滚出来!”
    白子凡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十分恼怒。自己都躲到大漠中了,没想到仇家还是找上门来了。他耳中一阵嗡嗡作响,无处不在的恐惧化作了强烈的愤怒。他攥起了拳头,道:“他妈的阴魂不散……”
    对方来了那么多人,硬攻也能把大门打破了,他已经退无可退了。花如意也十分忧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彭英道:“堡主,怎么办?”
    白子凡站了起来,双眼赤红,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沉声道:“还能怎么样,把他们都杀光!”
    他披上了战甲,抓起了剑,吩咐道:“叫庄上所有人都出来,跟我去应战!”
    业力司的人叫了一会儿阵,就见大门轰然洞开,一群人涌了出来。最前面的赫然就是白子凡。
    他穿着一身土褐色的衣袍,外头披着一件沉重的明光铠,缓缓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花如意、石奴和彭家兄弟,又有几百名拿着刀剑的侍卫。白子凡的神色阴狠,盯着徐怀山道:“小舅子,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干什么?”
    徐怀山跟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眼神像刀子一般,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他厉声道:“白子凡,你可知罪!”
    白子凡冷笑了一声,道:“我有什么罪?”
    徐怀山一扬手,李清露掀起了步辇外的轻纱,露出了摆放在正中的灵位。青白的月光照下来,铜镜大放光明,光芒直接打在了白子凡的脸上,一瞬间震人心魄。
    刹那间,钟玉络的身影仿佛就在步辇中,她冷冷地看着他,威严的气势就像在世时一般。徐怀山道:“你害死了我姐,我要你偿命!”
    白子凡往后退了一步,被强烈的恐惧慑住了。他大声道:“我没有错!她死是她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他还要抵赖。白子凡声嘶力竭地道:“给我上,杀了他们,我重重有赏!”
    徐怀山愤怒至极,拔出剑来,道:“兄弟们,给我杀!”
    双方的人厮杀在了一起,彭家兄弟冲在最前面,一心要杀了徐怀山扬名立万。彭英大声道:“姓徐的,你纳命来吧!”
    段星海拦在了他们面前,冷冷道:“就凭你们也想伤我师父,不自量力。”
    他使出了无量剑法,将彭英逼得向后退去。彭杰挥刀砍了过来,段星海以一敌二,仍然游刃有余。徐怀山看了他一眼,道:“小心点。”
    段星海道:“师父放心,我对付得了。”
    另一边,石奴带人冲了过来,吼道:“牛鼻子,我送你去见你祖师爷!”
    申平安喔了一声,道:“只怕他老人家还不想见我,还是我送你去见列祖列宗吧。”
    他使出了太极拳,四两拨千斤,正是这种力气大的人的克星。石奴重重一拳打过来,被申平安轻轻一拨一引,便打偏了。石奴没收住手,一个踉跄,差点栽在地上。他不服气,转身又是几拳抡过来。申平安穿梭在他的拳风里,毫发无伤,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
    石奴气得要死,吼道:“臭道士,有种别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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