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结果,上午还没过完,刚到正午,太阳升至半空,气温陡然上升,比前些日子都热得多。
    摸出手机上的天气预报app一看,竟直逼四十度。
    这像是刚拉开的一个序幕,整个渔镇迎来了近百年来最热的时候。下午,温度直接超过四十,甚至高达四十五度。
    傍晚时分,天气预报app、气象频道的官方公众号竟直接发布了橙色高温预警。
    得知接下来一周都将持续高温,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清风寨自驾游计划宣告破产。
    大家都各自在家吹空调避暑。
    晚上,原本还算清凉的空气褪不去白日里的暑热,在外面纳凉摇扇,仍然热得很,竟连一丝清凉也没有了。
    到十点多时,天气预报app上仍然显示着37度。
    虞意辗转反侧,开了空调,空调制冷效果太好,吹不了几分钟,盖着空调被都觉得凉浸浸的。
    有些冷。
    什么睡眠模式、节能模式都试过,不管用,就是冷。
    将温度调到二十九、甚至三十度时,就是忽冷忽热。关掉空调,自然更热了,人就像是铁架上的烤肉。
    虞意不想盖厚的被子——晚上但凡做个噩梦醒不过来时,就觉得身上沉甸甸的。
    于是,这觉注定是不好睡的。
    连空调外机运转的声音听着都烦。
    辗转反侧片刻,她起了身,将空调和窗子都开着,随意披了件纱质的长袍,腰间系带松松一系,就站在窗边烦躁地抽烟。
    对面的窗户黑咕隆咚的,宝石一般散落在夜幕中的,是别人家的灯火。
    也许是天气热得过分,虞意心浮气躁,做什么都不得劲,摸出手机打游戏也因为急躁,再加上队友坑得出奇,连输了两把。
    谢翡还没回来。
    她臭着脸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又点燃一根烟,心里毫不讲道理地迁怒起谢翡来。
    大半夜还不回家,去哪儿鬼混了?
    年纪轻轻,人挺野……
    等谢翡到家时,虞意听见几声狗叫,对面的窗户终于亮起来。少年颀长秀挺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许是刚在楼下洗了澡,他摇头甩了甩湿发,用一张干毛巾擦着。
    身上穿着件碍眼的黑色t恤。
    心里更燥了。
    谢翡随便擦了两把头发,便已顺从本能,迫不及待地看向对面,对上虞意的目光。
    然而。
    她却不像从前那样对他笑,视线如窗外清冷的月光,视他作空气一般漠然滑过。
    下一瞬,她抬手将纱帘一拉,便依稀只剩下被灯光映在纱帘上的影子。
    随后,灯光倏然熄灭,连影子也没了。
    谢翡一愣,无措地站在窗口,望着对面。然而,窗外只剩下聒噪,还有王奶奶家电视的声音,以及别人家的吵闹。
    他摸出手机,点开和虞意的对话窗,犹豫半晌,想直接问清楚。
    又怕过于上赶着惹人嫌。
    几分钟后。
    看了好几次手机的虞意没收到一条来自谢翡的消息,就更烦躁了。
    她用力戳着虚拟键盘,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虞意:去哪儿了?
    小朋友:有个街坊家里办酒席,定了几十箱啤酒,我刚送货去了。
    虞意一怔,这才想起,小男朋友不像她是个富贵闲人,平时都是要帮家里做事的。
    于是,心口那团毫无道理的气顿时消了。
    而谢翡已反应过来刚刚虞意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看他不在,生气了。
    四舍五入,就是想他了。
    他看着手机,甜蜜一笑,却不敢直白地挑明,怕臊着虞意,让她抵触他,就不肯跟他好了。
    于是,他笑着给她发消息。
    小朋友:你是不是,又馋我身子了?
    小朋友:虽然我是有一点累,但也不是不行
    虞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先前的烦躁和郁闷被消解得七七八八。
    虞意:爬。
    小朋友:这多少有点不雅观
    虞意:……
    小朋友:明天我能带拍立得过去给你拍照吗?
    虞意被顺了毛,这点小事还是愿意宠着谢翡的。
    虞意:可以。
    很快,手机上的群消息中出现李嘉雯和王小胖最新发言。
    李嘉雯:翡哥还说过情侣做什么事很蠢没?
    王小胖:用拍立得自拍,以及,拍私房照
    王小胖:用我翡哥的话来说,就是可以,但没必要
    “咔嚓”一声,虞意截图,转发给谢翡。
    小朋友:当时年少轻狂……
    虞意忍俊不禁。
    下一瞬,谢翡便看到,对面的灯又亮了起来,靠着窗棱的虞意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他的嘴角亦忍不住上扬。
    一夜好梦。
    谢翡起床时,天色才微微明。
    他关掉空调,推开窗,对面的虞意还在睡。窗户是洞开的,只有薄薄的纱帘被风吹得飘浮着,能看到纱帘后虞意横陈在竹席上的,影影绰绰的身形。
    吃过早饭上完货,张清芳忧心忡忡地说:“阿翡,我还是觉得,你和虞小姐这事儿不靠谱。”
    毕竟,虞意长得那么好看,又有名又有钱,年纪也不小,正是该结婚的时候。
    而且……
    想到虞意说过的话,她望着谢翡欲言又止。
    谢翡将一箱箱啤酒码好,早晨刚洗过澡,额头上又有了汗珠。
    当他双眼静沉地看过来时,张清芳一时语塞,摆手道:“当我没说。”
    “嗯。”谢翡应了声,汗也不擦,就往外走。
    张清芳见了,扬声问:“你又要去哪儿?”
    “虞意家。”他应了一声,头也不回便进入了清晨的人流之中。
    街上的叫卖声、早餐的香气都依旧。
    张清芳恨铁不成刚,只觉得自己家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被一个女人给拿住了。
    然而,想到拿住她的那个人是虞意,身份地位和他们家天差地别,心里顿时露了怯。好像被这样一个人拿住,也不算是坏事。
    毕竟,在她的心里,她的儿子配得上最好的。假如虞小姐这样儿的还不行,那谁能行?看过了虞小姐这样儿的,她还能看得上别人?
    总不好让谢翡打一辈子光棍儿。于是,她只好在心里别别扭扭地同意了这门亲事。
    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坐在自家店面门口的一张小板凳上,小小的一只,正低头看着一本地摊文学,用清脆童稚的嗓音朗诵道——
    “举凡爱情,大多发生在夏天。汗珠从人的额头、肌肤上一颗颗滚落,无数的费洛蒙从汗液中挥发,人便像猫,纷纷寻找自己的猫薄荷……”
    一段话没念完,谢翡便听王奶奶一声断喝,“小兔崽子,瞎念的什么?这也是你能看的?!”
    童稚的嗓音委委屈屈,“可,可我是在你床边拿的啊。”
    “你还敢顶嘴?”
    ……
    在嘈杂的人声中,想到同学曾经说起家养猫咪对猫薄荷上瘾的样子,谢翡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虞意最喜欢他的时候,好像就是他热得出汗、隐忍又狼狈的时候。
    他愿意做虞意的猫薄荷。
    天干物燥。
    清晨的太阳还没出,世界已经变成一个蒸笼了,天际也现出隐隐约约的红。今日仍有花农用三轮车拖了一车的花来卖。
    谢翡买了一支木樨。
    到虞意家和文姐打过招呼后,得知虞意还没下来,他便上楼,将那支木樨插|入青瓷花瓶中。
    往床上一看,虞意还在睡觉。
    她没开空调,寸缕不着地躺在绿色的竹编凉席上,肌肤像雪腻的脂膏。
    拉了一半的窗帘在晨风中轻轻飘摆,那只已和谢翡混得熟惯的白猫蹲在她的腹部,睁着一双无辜的蓝眼睛歪头看过来,毛绒绒的尾巴一甩一甩地,轻轻地,来回地扫在圆润的肚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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