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航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多想了,”
    高平江黯然:“我对不起杜玫,还有孩子。请别让孩子知道我是他爸爸,别让他学我......”
    徐航又好气又好笑:“你过去做了那么多事,从来没良心发现过。怎么今日忽然忏悔起来?看来真正让人悔恨的不是自己做过什么,而是忽然发现,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了。”
    高平江苦笑:“我前妻知道我很多事.......”
    徐航淡淡的说:“那又如何,她能把这些事抖出来吗?除非她想把她爸拖下水。更何况她自己也平分了好处。她没拿得出手的证据,否则你不会逍遥这么多年。好了,你别多想了。现在你就一件案子,就是争矿,别的什么都没有。你在这里养好身体,准备上庭.......”
    高平江慢慢的说:“她会不遗余力把我之置于死地,即使做不到让我死,也会争取判我十年八年,甚至判我无期......”
    “关键不在于她怎么想,关键在于她能不能办得到。这世界不由她说了算。”
    “徐航,我在想,要不要去加拿大。你知道的,我有绿卡,只要我离开这个医院.......”
    徐航脸色大变:“平江,你想潜逃。”
    “嗯,总比坐以待毙好。”
    徐航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闭嘴,高平江,陈省长把你弄到这里来,你如果潜逃,你将置他于何地?”
    “就算你不考虑他。你也得为杜玫想想,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杜玫虽然不愿嫁给你,但是心里对你还是抱有期望的。不管怎么说,你是她孩子的亲生父亲。你本来坐几年牢就可以重见天日。你如果想一直了之,那么你就得永远的告别你的事业你的亲人,永远生活在被通缉的阴影下,永远要隐姓埋名,永远不能在阳光下自由的呼吸。杜玫和孩子就要永远的失去你......”
    “请不要再提杜玫和孩子,我对不起他们。杜玫说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不能给她和孩子安全感,所以不愿意嫁给我。我现在才发现,我确实不配拥有家庭,我带给他们的只有痛苦和羞耻......”
    徐航急:“平江,听我一声劝。你因为一时冲动,惹来这场无妄之灾,就不要再次冲动,把事情变得不可收拾。这件事,判三年以下我做不到,但是我会尽一切努力,陈省长也会帮忙,让刑期不超过五年。刑期是从你被拘留那天开始算起的,等案子判完,你开始正式服刑,已经大半年过去了,等你刑期过半,我马上把你弄出来,这样你真正丧失人身自由的时间,也不过23年。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回到北京,跟杜玫和孩子团聚,继续你的事业,继续你的公司,没有任何人会在后面追捕你......我发誓,我一定办到。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潜逃,为了杜玫和孩子,不要把有限的刑期变成无限的逃亡。”
    高平江又是羞耻又是感动:“哎,徐航,好的,我听你的。”
    高平江想了一夜,第二天却把张子淳单独叫了来:“子淳,我要你为我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张子淳从来没见高平江这么郑重过。
    “我想把杜玫和孩子托付给你,请你替我照顾他们。”
    张子淳好笑:“这你还用托付。你不说我也会的。”
    “我是想你跟杜玫结婚,并且把我儿子养大。我会把所有财产都转到我儿子名下,所以你不用担心继子的财产问题。你只要好好的跟杜玫过日子就行了。我答应徐航,好好服刑。但是我希望在我案子判下来前,杜玫有个好归宿,我儿子能有个家,有个疼他的继父。这样,不管我被判多少年,我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高平江认真的说,
    张子淳愕然:“平江,你不觉得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不不,子淳。这事情现在对我最重要,比我的案子还要重要。我慎重考虑过了。我确实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你是。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你也喜欢杜玫。把他们托付给你,我最放心。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张子淳哭笑不得:“平江,就算我肯,杜玫现在也没这心情。”张子淳发现人都容易矫枉过正。
    “我会跟杜玫谈的。”高平江说。
    高平江又把杜玫找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杜玫,子淳一直都喜欢你,我相信他会是个好丈夫,也会是个好继父.....”
    杜玫狂晕:“平江,这不是你现在应该操心的事......”
    高平江急,握住杜玫的手:“这是我现在最操心的事。我只想看见你和孩子平安幸福,有一个可靠的依靠。为了我,跟张子淳结婚吧。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
    杜玫恼火:你神经病啊,自己忏悔,拿我来痛改前非。你有没搞错,我不需要你来安排我的人生啊。
    但是高平江肋骨还没愈合,杜玫不敢跟他吵,只好叹了口气:“平江,现在真不是你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应该养好身体,准备上庭。”
    “那你就答应我吧。让我可以无畏的上庭。”高平江热切的说。
    杜玫无语望苍天,男人敲起乱钟来,比女人更离谱。
    但是高平江孜孜以求,一定要杜玫和张子淳答应他。两人怕他情绪过于激动,对伤口不利,于是只好答应他考虑考虑。
    高平江不依不饶:“什么时候考虑?能在孩子出生前么?”
    杜玫无奈,只好说:“平江,你面对现实。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怎么可以说跟子淳结婚就跟子淳结婚?多少得考虑一下今后孩子的感受吧。还有,子淳是有父母的,你怎么也得站在人家父母的角度想一下吧。”
    高平江一愣,忽然想起,原来张子淳跟自己不一样,结婚还得父母批准,顿时情绪一落千丈。
    张子淳忙说:“我回去做做我爸妈工作。我爸一直很喜欢杜玫的。”
    杜玫心想:那是工作上好不好,你爸啥时候喜欢过一个离婚两次,带球嫁人的儿媳妇?而且肚子那孩子还不是你的。
    高平江却非常认真的对张子淳说:“那就拜托你了。”
    杜玫昏倒:这都哪跟哪啊,我没想要嫁人的好不好。
    第86章
    6月中旬,高平江的案子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徐航为了高平江一直滞留在青海。
    杜玫在北京分娩,张子淳在杜玫身边照顾。
    张子淳经历过胡丽萍生产,所以说起来事情左一条又一条,什么不能下床,不能吹风,不能洗头洗澡,被杜玫训斥:胡说八道。
    杜玫生产后24小时内就下床乱走,洗头洗澡,自己抱孩子,自己喂奶,自己给孩子换尿不湿。
    张子淳目瞪口呆:“哎呀,你不能这样。月子里的女人不能干活,叫保姆弄吧。”
    “月子里的女人不能干别的活,但是绝对能照顾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杜玫说,“自然界不会赋予任何雌性动物她不能完成的使命,否则这个种群早灭绝了。”
    “别落下月子病吧。”张子淳忧心忡忡。
    杜玫鄙视:“世界上哪有什么月子病。凡是病,总得有具体的症状,病理原因,否则,就是无病呻吟,目的是惹人注意。”
    “没有吗?”张子淳挠头,“据说月子没坐好,要头疼腰疼胳膊疼腿疼,手脚从此要蜕皮,一层又一层......”
    杜玫好笑:“你的意思是,女人生个孩子要得风湿性关节炎和皮肤病?”
    张子淳又说:“据说女人月子里要吃五色菜。”
    “什么?”杜玫没听懂。
    “就是一道菜要有五种颜色。”张子淳说。胡丽萍家里规矩大,当年曾把他弄得晕头转向。
    “你神经病。”杜玫说,但是随即眼珠子一转,“一道菜五种颜色,那还不简单。你到菜市场去买青辣椒,红辣椒,黄辣椒,用五花肉一炒——绿,红,黄,白,粉红,五种颜色不就齐了嘛。不过,炒完了你吃,我可不爱吃这种东西。”
    杜玫月子还没出,就闹着要抱着孩子去青海,这下几个男人都急了,拼命阻止。
    张子淳说:“未满月的孩子不能坐飞机,耳膜会受损。”
    杜玫说:“我问过医生了,此系谣言。”
    张子淳说:“月子里的孩子不能晒太阳,不能吹风。”
    杜玫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去加州的海滩上瞧瞧,多少月子里的孩子在呼吸负氧离子。”
    杜玫一意孤行,抱着孩子上了飞机。陈厚鹏为了尽量缩小影响,案子由祁连市人民法院审理。杜玫在西宁下机后,不肯休息,连夜抱着孩子从西宁坐车到祁连市。
    杜玫抱着儿子隔着铁窗给高平江看:“平江,我给孩子起了个中文小名,叫改改。”
    高平江伸出手来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忽然泪如雨下,转过身去,用拳头砸墙。
    杜玫急:“别这样,平江,会伤手的。”
    高平江慢慢的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7月底,在省政府的催促下,野牛沟争矿案迅速结案,祁连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决,高矿主组织指挥盗采占矿,挑起持械斗殴,致使三人死亡,多人受伤,犯故意伤害罪,还有其他几项罪名,共判处有期徒刑十年;高平江指挥持械斗殴,致人受伤死亡,犯聚众斗殴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六个月;另外还有其他9人,积极参加持械斗殴,未直接造成严重后果,犯聚众斗殴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至一年不等。
    三名死者家属还有伤者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经法院主持调解,高矿主和高平江一次性赔偿家属每位死者31万元,亲属们表示对11名被告人的行为谅解,并且出具刑事谅解书;支付全部医疗费,赔偿伤者每人2万至9万不等,18名伤者均出具了书面谅解书,对11名被告人的行为表示谅解。
    法院根据各被告人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和社会的危害程度,作出了上述的判决。
    一审判决后,法庭问几名被告人是否服从判决,是否要求上诉,几名被告均表示服从判决,不上诉。
    野牛沟争矿案就此结案,这么大的案子,从发生到结案一共就用了6个多月时间,可谓神速异常,所以人都松了口气。
    高平江要从看守所转入监狱服刑了。徐航许诺,无论用什么手段,两年之内,一定让他出来,同时叮咛道:“牢里很黑,陈省长虽然有打招呼,但是监狱里的事,谁说了都不算。你自己多加小心。”
    高平江平静的说:“放心,我会活着出来的。”
    但是当杜玫抱着孩子出现在高平江面前时,高平江却非常冷淡:“杜玫,我这几个月想通了很多事情。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孩子,我会尽一个父亲经济上的责任的。但是我本质上不太适合家庭,不太适合父亲这个角色,只能麻烦你一人把孩子养大了。请不要告诉孩子,他的生父是谁,即使在我出狱之后,也就管我叫‘伯伯’吧。祝你和子淳百年好合,我相信他会很好的照顾你和我的孩子。”
    高平江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杜玫在他入狱后又抱着孩子去牢里探视,高平江拒而不见。
    杜玫从徐航大发牢骚:“平江真是荒谬,这些年他做了这么多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次的事情至少不是他主动去违法,他却这么副无地自容的模样。就好像一个人当了一千年小偷,从不认为偷窃可耻,忽然一日被抓,游街示众,就良心发现了,不应该做贼。其实羞愧的不是自己的行为,羞愧的是被惩罚......”
    徐航先是好笑:“人不都是这样的么。”
    但是过了一会后,徐航说:“杜玫,你有没注意到。你这人,自我比较强烈,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你。”
    杜玫“嗯”了一声。
    徐航继续说:“每个人的性格观念形成都不会是空穴来风,都是有具体的生长环境和人生经历的。高平江他,貌似离经叛道,其实他出生于非常封闭的农村,可以说他的伦理概念比我们都强,本质上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更传统更保守。”
    徐航温和的说:“你不要介意他的冷淡。从心理学上说,每个人都自然的爱和崇拜自己的父母,本能的以自己的父母为人生榜样。如果父母让他们失望,失落,甚至令他们感觉羞耻,人就会遭受感情上的伤害和逻辑上的困惑。平江其实是,非常害怕毁坏儿子心中父亲的形象,怕儿子知道他父亲是个罪犯,曾经坐过牢。所以宁愿他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
    杜玫嘀咕:“至于么,谁成长过程不受点创伤,我妈为了条狮子狗把我爸衣服鞋子统统扔在门外,我爸就此消失......”
    徐航叹了口气:“不要把上海跟黄土高原上的农村比,不要把你那健全得跟没有似的脑神经跟高平江比,高平江是很孝顺的。缺心少肺的人容易move on,比如你,高平江的内心其实很固执很封闭。”
    杜玫黯然:平江,难道因为怕受伤害,你就要永远锁住你的心么?
    张子淳一直细心的照顾着杜玫和改改。杜玫从孕后期起,住五环外的别墅。张子淳不放心她自己开车,就每天接送,接送的结果自然是跟着杜玫住她那。杜玫这幢房子有500多平,楼上楼下共有5间卧室,雇着两个保姆,所以多个把人吃饭睡觉,感觉都没有。
    杜玫生产坐月子,在青海等高平江审判的日子里,张子淳始终在身边如影随形,说不感动那是假话。杜玫也在问自己,徐航已经琵琶别抱,高平江并无跟自己共度今生的意愿,张子淳这么多年来,虽然不曾明确的表达过,但一直默默的关怀着自己,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一叶障目,不见真正的细水长流。
    改改三个多月后,杜玫的奶水渐渐的没了,喝什么汤都不管用,把泵奶器打到最打频率,杜玫乳上都吸出了出血的红点,还是没奶。杜玫急得要哭,情绪低落如同失恋。
    张子淳安慰她:“已经吃了三个多月奶了,他也吃了足够多的抗体了。配方奶粉也很好,营养均衡......”
    杜玫解释道:“不光是孩子需要母乳,其实做母亲的,当孩子嘴边叼着奶头时,母亲的卵巢会产生一种酶,刺激大脑荷尔蒙分泌,让母子之间的感情更加紧密。停止胸喂,孩子不再吮吸乳房,大脑就会失去刺激源,荷尔蒙分泌就会下降,会让女人感情上非常失落痛苦。”
    张子淳吃惊:“这么神奇!胡丽萍家里人都说喂孩子是种牺牲,当妈的吃不好,睡不好......”
    杜玫好笑:“动物不像人,繁衍种族并没有养儿防老的理性需求也没有法律道德约束,如果荷尔蒙不让生殖和抚养幼崽成为最大的快乐之源,地球上的生物早就灭绝了。”
    张子淳嘀咕:“女人生孩子养孩子,喂孩子吃奶,这么快乐么?”
    杜玫笑:“当然,跟男女性爱一样,是最大的快乐。”
    说话的时候,杜玫正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孩子因为喂奶粉,所以保姆抱过去跟她睡了。
    张子淳默默的看了杜玫一会:“那我来补充一下你的荷尔蒙吧。”张子淳慢慢拉开杜玫睡衣的前襟,低下头去,吮吸她的乳头。
    两人倒在床上。
    杜玫产后身材还没回复,比生育前胖了十多斤,腰上全是肉。杜玫担心张子淳嫌弃自己,张子淳却十分动情。
    “真的爱一个人,她容貌身材的怎么都讨自己喜欢。”张子淳说。
    张子淳跟杜玫正式同居了,并且打算结婚。张子淳一公开这消息,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首先就是张子淳爸妈。张国力这些年来跟杜玫接触很多,杜玫为人直爽坦诚,有点二百五,工作认真投入,很有才华,应该说张国力是非常喜欢杜玫的,如果她不当自己儿媳妇的话。忽然之间,杜玫要带着高平江的儿子嫁给自己儿子,张国力都晕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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