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施翎睡到快十二点才起床,她不饿,打算在床上躺到三四点再收拾出门见陈愈之。
    施翎就这么磨蹭了快一个下午,跟陈愈之约好地点,是一家高级餐厅,在高层,很安静,适合谈工作或者安静地聊天。
    施翎今天拉直了头发,一头的黑长直很有质感。穿了条黑色的包臀针织裙,显出她非常恰到好处的身材,好看又性感,脚上是一双裸色的jimmy  choo,手上提着个ysl的经典款包包。她清冷而生人勿近的长相,最适合这样的穿搭。
    等两人在约定的餐厅见上面,已经接近傍晚七点,天将黑未黑。
    “哇……施翎你真的就适合这么穿。太好看了。我们认识的时候还都才十八岁吧?转眼间,你都成了干练的职场女性了,成熟了太多太多。”陈愈之惊喜道。
    见施翎笑笑没说话,陈愈之说:“我是不是突然煽情了…哈哈哈。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美,很有魅力,自信一点,我的施翎宝贝。”
    “哎呀,我知道的,快坐吧。可以让服务员上菜了。”施翎看着陈愈之的苦口婆心,有种被人在意、被人爱护着的感觉,心下安定。
    两人点了红酒,其实平时不怎么喝酒,只是朋友隔太久没见,兴致上来,再加上施翎心里郁闷,颇有点借酒浇愁的意味。
    陈愈之喝不惯酒,倒是施翎,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愈之……昨天我回家一趟,想着……想着要好好跟爸爸妈妈说说话的,但是……但是他们又因为一些小事吵了起来,家里氛围都变得……变得不好了……”
    陈愈之没回答,只是安静地听,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断施翎,要让她把心里的事都说出来。
    “而且……我空手回去的……我爸妈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我是不是……太……太不懂事了?好像别人回家都是大包小包的……我这点意识都没有……”
    施翎虽然有些醉了,但仪态还是很端庄,只是面颊酡红,发丝被眼角溢出的泪粘在了脸上,眼神还有些迷离,一手握着红酒杯,一手撑在耳后,自顾自地说着话。
    “我都……想不通我妈为什么要那么揶揄我。我没想让她给我做什么大餐,她却让我别想太多……就算我真的想让她给我做顿好的……我不应该吗……我是她女儿。我知道她这样说话惯了,但是我还是难受……特别难受。”
    陈愈之轻轻地伸出手想要挪走施翎握住的红酒杯,但施翎死死地扣住不让动。
    陈愈之心想算了,也就任她喝一口酒,再吐一段话出来。
    “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经常吵架,我那时候好无助,也好心烦……但是我不能管,要是我管了,他们可能会吵得更厉害。在家里我随时绷着一根弦,好像他们随时都会吵架似的。”
    说着,施翎又溢出了两行泪。
    但她好像是清醒的,说话一点也不含糊。
    “你知道吗,那时候班主任说要缴费的时候,什么书本费、班费、补习费……我都不好意思跟他们开口。他们不是不给,只是每次给我钱的时候都会哭穷……我当然知道他们赚钱不容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是他们的女儿,那时候我还没成年,他们是有义务给我钱的吧……所以每次开口问他们要钱的时候,我都有很大的负罪感,我甚至觉得,要是没有我,他们会轻松很多吧……”
    陈愈之听得眼眶发红,这些她以前不是没听施翎说过,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从来没把这些事放下过,她难过的时候,还是会反反复复地咀嚼这些心事。
    陈愈之心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因为对于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说什么都显得太苍白,她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默默倾听了吧。
    “我以为我长大了,会好很多。上学以后,我尽量做兼职赚钱,想着能少拿他们一分是一分,现在工作了,我有能力了,经济独立了,我以为会好,却还是一样。家对我来说已经变得很遥远了,对别人来说家可能是温暖的港湾,对我来说,那就是个冷冰冰的老房子,里面住着我爸妈。我感受不到家庭二字的分量了。”施翎接着说。
    “钱固然是很大的因素,但是我越来越明白,他们可能真的就是不爱我吧。你看我现在都不伸手问他们要钱了,甚至每个月还给他们发生活费,但有些东西还是没变。我知道,我是太缺爱了……”
    刚说完,施翎就憋不住了,眉头一皱,眼泪像决堤的海水,汹涌而下。
    她没有抹眼泪,只是任泪水在脸上划过,已干的泪痕挂在脸上,偶有灼伤般的疼痛。
    施翎安静地哭了大概有十多分钟,陈愈之也没说别的,只是一遍遍反复地告诉她:“宝贝,你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脱离他们,你可以过得很好。”
    施翎没再说什么,只是呢喃道:“知道,我知道的……”然后才终于捻起一张纸帕拭去眼泪。
    她眼睛通红,已经有些微微发肿,旁人一看,就知道是才大哭了一场。
    施翎想走了,她想回家,便开口说:“好了好了,走吧,我明天还上班呢,最近有个大项目,我很想做好。”从容的样子不像是刚刚才崩溃了一场。有点强作镇定的意思。
    “好,走吧。”陈愈之说着便要扶着施翎往外走,施翎说不用,两人就这么一路推拉着走到了快前台的位置,其实施翎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陈愈之一把扶住她,“咱俩都喝酒了,开不了车,我给你叫代驾,我也坐你车,送你回去,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那你的……你的车呢?”施翎问。
    “明天再来开!先送你回去!”
    说着,便拿出手机要叫代驾。
    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小陈!你也在这儿吃饭?”
    陈愈之抬头望去,是向远,律所领导。
    “嗯,是啊,向总,好巧。您来吃饭?”
    “我来跟这位江总谈点事,”一边伸出手向陈愈之介绍道:“江承越江总,越世集团的CEO。”
    “您好,江总,幸会。久仰。”陈愈之下巴朝旁边点点,示意自己不方便抽出手来握手,露出抱歉的笑容。
    江承越点头,朝陈愈之旁边望去,与此同时,昏昏欲坠的施翎猛地抬起了头。
    江承越一开始就认出了那是施翎,但没说什么,此刻她才看清施翎眼尾通红,眼睛有些微肿,脸颊绯红,一看就是喝醉了,还哭过。他不禁泛起一丝心疼的滋味,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受。
    “江总?好巧啊……”施翎连忙整理头发,抹了抹脸,故作镇定地问道。
    陈愈之问:“你们认识?”
    江承越先开口答道:“嗯,项目合作伙伴。”
    “嗯,对。”施翎应和道。
    “那还挺有缘份啊咱们几个!”向远玩笑说。
    施翎有点窘迫,她不希望自己这狼狈的样子被江承越看到,毕竟,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想自己是好看的,至少是体面的。她不否认自己对江承越的好感。
    “小陈,既然碰到了那就方便了,正好我这儿有个案子要跟你讨论,我明天有点事要出差,抽不出时间。”向远对陈愈之说。
    陈愈之看看施翎,有些不放心,但那个案子大概很重要,这关系到她今年在公司能不能升职的问题。她又看看江承越,试探地开口道:“江总,那能不能麻烦你送一送施翎?她有点喝多了,我不太放心。”
    施翎一听,忙说不用,别耽误人家,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陈愈之说那怎么行。
    “好,我没喝酒,我送她。放心吧。”江承越应允道。施翎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那谢谢了,又麻烦你。”她这下也不好再拒绝,显得扭捏。
    “太好了,谢谢江总,那就麻烦你把施翎平安送到家,”陈愈之说,又对一旁的向远说:“那我们走吧,向总。”
    江承越答嗯,又对一旁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施翎说,“走吧,这边,去地下车库,我车停在那儿,”又看了看她,问:“能走吗?”
    “能能能,不用管我,嘿嘿……”施翎尴尬笑着,她可不想让江承越闻到她一身的酒味,更不想让他靠近了看到自己哭花的脸。
    江承越知道她在强撑,也知道她在尴尬、在掩饰,所以没坚持要扶她,只刻意放慢了脚步适应她的速度。
    到了车前,江承越一手替她拉开了车门,另一手贴在门框下方,防止施翎磕到。
    “副驾……可以坐吗?”施翎觉得不太合适。
    “嗯?有什么不可以的。上车吧,小心点。”江承越不以为意,很自然地说。
    “哦……好。”施翎没推脱,可不敢再多耽误人家时间,讪讪地上了车。
    至于为什么能坐副驾为什么不能……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
    见她系好安全带,江承越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将空调调到合适温度,问施翎地址,然后输入导航,开走了。
    ——
    来噜,刚醒,今天更得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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