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钊偏过头去,将伤口隐匿在阴影之中,低垂的视线不再看她。
    他说,“没什么。”
    “你和谁打架了?”温声踮起脚,两只手捧住他的脸颊。
    在对视的那个瞬间,温声明白了。
    只是出于默契,在魏钊面前,温声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裴碌的名字。
    她指尖轻轻点在那处淤青边上,由于没及时消毒,又淋了雨,皮肤下的软肉现在都还外掀在空气中,血淋淋的,迟迟结不成血痂。
    “是我做错了是不是?”温声分辨不清盘错在心间的复杂滋味,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
    “不是。”魏钊又变回了那个笨拙的样子,将错都揽回自己身上,连一点被责怪的理由也不给她留下,“是我今早贪睡了。”
    温声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笑起来,尾音也沾染上清浅的笑意。
    “变丑了。”
    她两只手交迭搭在魏钊的后颈,强迫他低下头,额头相贴,还是偏高的温度。
    “我先走了,今晚好好休息,不用来陪我了。”
    医院楼下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温声在与魏钊擦身而过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知道,自己是成为不了女主角的。
    她太贪心,命运却太公平,只允许她二选一。
    *
    雨停了。
    温声在低头系安全带时,看到了裴碌右手指关节处轻微擦伤的伤口,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怎么弄的?”
    裴碌神色未变,轻描淡写道,“不小心蹭了一下,没事。”
    “你没见到魏钊?”
    温声很认真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你很希望我见到他?”半晌,才收回目光,回应他的上半句,“他病了,没见到。”
    车子缓缓启动,很快驶离喧嚣的市区医院,逐渐往中央公园开去,那里附近有一家新开的餐厅,温声曾在裴碌面前提过一次。
    “饿了吧?”裴碌俯身过来,替她解开安全带。
    “裴碌,你爱我吗?”温声直勾勾地盯着他,唇角扬起了残忍的笑意。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裴碌愣住了。温声在他面前连喜欢这两个字都很少提及,更别说爱了,心底隐隐有不安在蔓延。
    “那天晚上,你明明是可以拒绝我的求婚的……你也确实是想拒绝的,对吧?”
    “你在说什么?”他脸上的温润笑意一点点碎裂,喉结也一并震动,这是他紧张时的下意识举动。
    “你父母明明那么讨厌我,可是对于我们的婚事,他们一点反对的意见也没有。简玉给你开了什么条件,让你下定决心和我结婚,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
    温声开口的每一个字都轻重有度,剥离了感情,完全像是机械般在复述,“省立医院有个系主任的位置空缺,答应和我结婚,那个岗位就是你的,对吧?”
    裴碌握在方向盘上的指节一点点收紧,他盯着温声唇边讽刺的笑意,只觉得嗓间发哑,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本来觉得我们是各有所图,相互利用,没必要点破的。可是你去打魏钊又是什么意思呢,装深情吗?还是彰显占有欲?裴医生,我真的有些不明白你了。”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这场婚姻也本来就是作戏给外人,给那位简大总裁看的,是假的。”
    她将全部丑陋的真相揭示。
    “婚礼我会准时参加的,在那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温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直视他的眼睛,好像是在分辨着什么。
    “裴碌,我会帮你升职加薪,平步青云的。”
    “我只是拜托你、请你——不要再去打扰魏钊。”
    “为什么?”裴碌在对峙的冗长缄默之中终于开口,声线轻的犹如一粒沙在坠落。
    他的音量陡然加大,仿佛是在求证。求证什么呢?让自己死心的答案吗?他自问自答般将话接下去。
    “因为你爱的人是他吗?所以连戏也不愿意陪我演下去了。”
    “随便你怎么想。”
    车门被很大力地关上,温声的脚步声连同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裴碌直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挽留的话。
    温声所说的,每一句都分毫不差,都是真的。
    后视镜中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如同荒野上的一粒逐渐变得微弱的火星,将他枯涩的胸口烫出圈圈涟漪,连同心脏位置一起空了一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裴碌打开副驾驶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精美包装的礼盒。有一枚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他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温声。
    她是娇弱的粉玫瑰,是被用花瓣包裹着的一把钝刀。在柔软的假象之下,便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全身锐利又危险的尖刺。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裴碌苦笑。只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快,这样的心痛。
    命运布置给温声二选一的选择题,她选了魏钊。
    一直都是魏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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