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欲下意识想问他要去多久, 又惊觉自己关心太多。没顾得上注意他手中动作, 神态不太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气泡水, 转动椅子背对他, 喝了两口掩饰心虚:“你跟我说干嘛。”
    “是啊,我跟你说干嘛。”江峭拿她手机成功加上自己的微信,又隐藏了对话框,把她手机放回桌面,低头笑了声,口吻自嘲般调侃一句,
    “明明是我自己害怕会想你。”
    ……
    什么意思啊。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明明是我自己害怕会想你’,为什么会害怕想她呢?
    是因为想起她,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情绪吗?
    用得上“害怕”这种形容。
    食堂里,盛欲坐在餐桌前,捏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餐盘里的糖醋排骨,毫无食欲,满脑子都是江峭那个该死的疯男人。
    “还说要我监视另一个人格,还一起研究什么人格转换的契机,结果自己倒玩起失踪了……”
    盛欲自言自语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指尖在“神秘两面派”的备注名称上反复犹疑不定,很纠结。
    不知道该不该打给江峭。
    回总部开会的话应该很忙吧……不知道他那个叫“虹霖”的舅舅有没有再派人为难他。
    不过依照他那副狂浪嚣张的性子,身手利索,脑子鬼主意多,就算对方想为难他,肯定也讨不到好果子吃吧。
    想到这里,她又放心了些。
    “可是万一,被欺负的时候像之前那样,突然切换成另一个没有武力值的人格怎么办啊!”
    盛欲一颗心猛地又提悬起来。
    向来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从不会犹豫纠结的盛欲,连她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了江峭那个鬼人担忧挂怀,深切体会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滋味。
    盛欲浅叹了口气,“这个狗男人……”
    “哪个狗男人?”一道男声从头顶传来。
    盛欲心口微窒,猛然惊喜抬头,却在看见宋睿那刻,立刻收敛规整好表情,不甘让自己流露任何失望的裂隙。
    什么时候,为了收拾心情变得这么狼狈了?
    “盛姐,你最近可不太对劲啊。”宋睿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来,“上课心不在焉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什么事了盛姐?跟兄弟说,兄弟帮你摆平!”
    “对啊学姐,你怎么啦?”冯珍琪也跟着一同坐在她身旁,歪头看她,关心道,“今早在社团给大家开会也走神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嘛?”
    她最近…有这么明显吗?
    她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嗐,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操心复赛的事。”盛欲低头慌忙地扒了两口饭,随口扯了个借口掩饰过去,“没灵感,有点头疼。”
    “那倒也很像你这个拼命三娘的风格。”宋睿血盆大口解决一个鸡腿,肉在嘴里,撑得话语模糊不清,
    “没灵感干想也想不出来啊,晚上一起去撸串,喝点小啤酒呗。放松心情,灵感自然就来了。”
    盛欲想答应,可一想宋睿的朋友她都不熟,她熟的人又不在。
    左右又觉得没劲,到底还是拒绝了。
    /
    平日里除了专业课,类似思政、毛概这样的课盛欲一般都会直接撬掉,出去疯玩。可今日下午没课,盛欲反而破天荒地没有出去,猫在宿舍里干瞪眼发呆。
    上次…在江峭家,外公说过的,他们分院的总部叫什么康什么制药集团来着?
    盛欲看着面前电脑的搜索引擎,咬唇回想。
    可江峭他家集团的那个名很长,她当时也没上心记,现在无论怎么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全称。
    算了,直接搜外公分院吧。
    盛欲当机立断,在搜索页面飞快打下“琅溪分院总部”几个字,页面很快链接到总部相关资料,盛欲微微皱眉,迫不及待地跟着默读下来:
    “【中峯典康】医药生物集团总部成立于1965年,前身为【北湾军事医疗器械有限公司】,金融浪潮前后顺应政策,进行私有化改革,至今以先进的科研成果于业内屹立不倒……”
    一些官方词条,看着确实很高端,不像普通人能接触到的阶层。
    往下翻,不乏一些营销号博人眼球的标题:
    【江氏年少掌门人与舅舅斗权惜败,屈居副总位置】
    【公司一把手早亡,其夫人卧病,舅甥反目,医药界不败神话——“中峯典康”将何去何从?】
    里头配着一张,那位“表舅”春风得意的照片。
    电脑页面还停留在这些营销号的内容上。
    想到上回第一次在暗巷里救下江峭的场景,那些人攻击的架势明显是在下死手,还有后来他这位“舅舅”甚至派人摸到了小苍岭江峭家里去,如果不是江峭足够警惕,恐怕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盛欲不由地拧紧眉,后靠向椅背,偏头瞧了眼外面的天。
    阴云压低,静默翻涌,给沉闷的风加压,吹进来一些潮腥味。
    看样子,要下雨了。
    江峭,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因为看了那篇报道,反而让盛欲更觉得心慌意乱。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从书架上拿下速写本,选了根笔芯偏细的碳铅,开始“沙沙”涂画起来。心情不痛快的时候,盛欲最喜欢画素描,因为速写时听到碳铅摩擦画纸的声音,会让她觉得格外治愈,可以慢慢将燥郁的心思沉静下来。
    只是,这次不同。
    时间一分一秒地跑动,盛欲大刀阔斧地一通娴熟画技操作在纸上,可当她回过神时,发现纸上跃然成形的竟然是一只手。
    一只,明显属于成年男子的手。
    指骨瘦削漂亮,指节修长,手背筋脉嶙峋盘恒交错,血管饱满凸起,线条流畅欲气,食指上的黑色素圈戒指,搭配手腕的冰冷表盘,令男性荷尔蒙的张力刹那暴涨,指下勾动一支玫瑰,那脆生生的红,如此娇软如同等待垂怜,更像一种隐蔽不发的勾引。
    很显然,那是江峭的手。
    当盛欲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连忙慌里慌张地随便抽来一本书猛地盖住。
    不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又是他?怎么他只是消失了几天,就能让她满心满脑子都是他。
    他是死是活,到底关她什么事啊!
    像是气他没消息,又像是在气自己没出息,总之,盛欲画也不想画了,笔一扔直接爬上床,倒头就睡。
    可是,也根本没有睡好。
    睡到半夜,盛欲被一个迅猛炸响的霹雷直接惊醒。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外面早已骤雨侵袭。
    是在这个冷温降下的瞬间。
    ——想给江峭打电话。立刻,马上,就现在。
    连盛欲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想法太强烈了,让她根本不顾上深究原因,只是遵从本心,拿起手机再次在通讯录中找到“神秘两面派”
    指尖犹豫着,将要碰触到屏幕的那刻——
    突然“叮咚”一声。
    微信显示收到一条消息。
    盛欲下意识点进去,页面切转,她看到:
    【我峭:秧秧,我回来了。】
    !这谁?
    江、江峭??!
    他们什么时候加上微信了?
    ‘我峭’是什么鬼啊?
    这名怎么还沾点语气形态?
    但当下满是惊异的心情,没心思再去思考这些,盛欲感受倒心跳剧烈加速,像有沉甸甸的重锤掷地有声地击落,甚至连不断敲击屏幕打字的指尖都隐微发颤:
    【ryan莱安:江峭?】
    删掉,又来:
    【ryan莱安:你在哪?】
    删掉,再来:
    【ryan莱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打了又删,删删改改,到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ryan莱安:到家了?】
    得到[我峭]秒回:
    【下来 】
    【在你宿舍楼下 】
    八个字,让盛欲一整个跳起来。
    随手捋顺两下睡乱的短发,衣服也来不及换,直接穿着睡衣拿了把伞就动作飞快地跑下宿舍楼。
    可这个时间,女生宿舍大门早已落锁。
    盛欲飞快地翻过一楼走廊的围墙,冒着泥水,从小花园找到围栏最矮处,手脚并用攀爬过去,又匆匆绕回正门前,生怕让江峭等久了。
    可她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江峭,左等右等看不见人,盛欲一颗心从悬吊焦急到渐渐坠落。
    不甘心地打着伞来回踱步,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忍不住脾气上来:“这鬼人不会是在耍我吧!”
    低头拿起手机,想给江峭再打个电话过去——
    “喵呜~”
    一声轻轻软软的猫咪叫声,从身后传来。
    盛欲蓦地抬头转身,然后,看见了江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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