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她们救命之恩的熏陶下,我大言不惭的说会带她们回渊国去,没曾想第二天一大清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突然出现在我床头的七八把长枪吓得连起床气都没有了。
    我看着一个个戴着尖尖的毡帽,穿着狼皮厚重军装的士兵,惊吓之余忍不住想问,几位哥儿不会热的吗?
    然而他们并没有给我发问的机会,森严的气息压迫着人的意志,根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更别提说话了。
    有人站在他们外头,傲慢的说着蹩脚的渊国话:“林小姐,你可曾听说过,给脸不要脸?”
    医女姑娘原来姓林,我兀自走神着,那些士兵的长枪便向我压近了几分,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们这又是何必?我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伤者啊!
    医女林姑娘和她的妹妹阿香站在那人面前,似乎是被这阵仗吓得不轻,特别是平日里在我面前嚣张跋扈的阿香,直接躲在姐姐身后大气不敢出。
    而透过那些逼得我不敢说话的士兵,我看到那位似乎是军官,且职位还不小的男人,正毫不掩饰的用禽兽般的眼神看着尚且发育全面的少女阿香。
    我眉头不由得挑了挑,感觉这人实在是让人厌恶。
    林姑娘神色紧张的将妹妹藏在身后:“这位只是我无意救下的人,大人何必为难他。”
    “无意?呵,明知我大祁驻军在这大金边境,就是为了灭大金杀我朝太子之仇,你救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分明是想引细作来我军中。”他男人不由分说的,就把细作一词用在我身上。
    我大渊作为四海八荒第一大国,何需成天想着怎么找你们茬?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恰好被那军官看到,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在我面前一站,仍显得矮了,若不是他四肢比我强壮了许多,穿得也多,才有大块头的样子,不然我都想叫他一声小布丁。
    “把他给我拷上来!”他被我的这个白眼彻底惹怒,挥手叫这些一身汗臭味的男人把我带过去。
    本就受着伤,被他们一押,肩膀疼得我龇牙咧嘴。
    “轻点轻点!不知道本大爷受伤了吗?”
    我在心里记下了这笔仇,如今你让我多痛,日后我就要百倍的讨回来。
    “啪!”
    我还沉浸在肩膀伤口的疼痛中,就被他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耳朵嗡一声响,差点以为自己聋了。
    好歹我也是能够号令武林的武林盟主,就算你是一国将士我得礼让三分,也不至于这么对待我吧?
    缓过神的我笑了起来,眼神却是冷得极致,充满了杀意:“你最好能祈祷你这只手能完好无损。”
    本盟主可记仇了。
    他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扯动到了我肩膀的伤口,白色的纱布里顿时流出血液来,浸染了我穿的薄衫。
    男人冷笑着搓了搓手:“本大人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份?”
    我的刀不知道去哪儿了,破山河自然是使不出来了,若是强行云内力,左肩的伤口难免又阵开。
    但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换做是谁都无法忍下一口气。
    我正要强运内力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时,突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报!尉迟大人,金国大军突然杀过来了!”
    “什么?”刚才还极度嚣张的人神色慌张了起来:“不是才烧了他们粮草,又杀了他们的莫水将军吗?怎还有气势再战?”
    “小的……小的……”前来报信的士兵还来不及说完话,就被一支利箭贯穿了胸膛。
    男人愣了一下,但还没从报信士兵的死中回过神来,一颗人头卷裹着鲜血,落在了他的脚下。
    “将军!”他大惊失色,痛不欲生的跪坐在地上,看着那颗还带着头盔的人头。
    “里面的人听着,缴械投降者,本军不杀。”
    我听着那声音,不由得好奇着走了出去,随后愣住了。
    大漠炎热的风卷裹着黄沙吹过不远处的千军万马,其中一只枣红马上的男子,青丝飞舞,白衣浮动,芳华绝代。
    “过来。”
    他轻声唤了一声,我便不由自主的朝他走了过去,他伸手给我,风把他宽大的袖子吹得仿佛湖面的波浪。
    我拉住他的手,他用力一扯之下,坐在了他跟前,时候那几个士兵被人拉了出来。
    白衣男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轻抚我受伤的肩膀:“啧啧,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竟被伤成这样。”
    “我才没那么弱,都是他们在以多欺少啊!”我想要辩解,那人却松开了缰绳,把一条戴得褪了色的红绳重新栓在了我手上。
    我顿时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转过来。”
    那人说到。
    我只好一蹬马腿,漂亮的打了个空翻,转到他面前去,他捧着我的脸,嫌弃到:“怎么哭了?”
    我立刻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胸口,疯狂飙泪:“呜呜呜,重一,那个混蛋他打我!”
    千重一忍不住笑了起来,捧住我的脸看了,果然在大漠中被晒得黑黢黢的脸上有两道鲜明的五指印:“哎哟,打得可不轻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可是此时此刻的我,我的眼睛,像个不听话的调皮孩子,不停往外丢着水球,害得我喉咙哽咽鼻尖酸涩,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你要帮我教训他,嗷呜呜,痛死了。”
    众人:……
    “咳~”一旁的金国将军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而不等他发话,千重一冷冷的说了句:“银竹,给我剁了他的手。”
    没听到有人回答,只听到千重一话音落下,一声凄烈的惨叫便响在了黄沙中。
    “我的手!我的手!”
    我泪眼婆娑的回头看了眼打我的人,只见他双掌落地,痛得在地上打滚。
    我终于解气了,又回头埋在千重一怀里继续哭。
    这眼泪就像决堤的大坝怎么止也止不住,曾经都是他躲在我怀里哭,现在怎么成我在他怀里哭?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已经没脸见人了。
    “你把我的衣服蹭脏了……好贵的蚕丝呢……”他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我哭得更凶了:“死千重一,你到大漠里找人家,是为了数落人家的吗?”
    “那么大的人,还哭……”
    “我哭一下怎么了?你以前抱着我哭的时候,我说过你半句没有?拿衣服给你擦眼泪鼻涕了没有?现在我哭一下你就嫌弃我了?那你跑到大漠里找人家干什么?你干脆别来了你!”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你……”
    “嗷呜呜……我死了算了……”
    我艰辛万苦跑到这大漠,死里逃生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他了,他还这样气我,气得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一口鲜血喷在他胸间的衣服上,鲜红的血晃得我眼花,然后我眼前一黑,软趴趴的躺在了他怀里。
    朦朦胧胧醒来时,嗅着一股熟悉的熏香,淡而清的香味,是我惯常爱闻的。
    实不相瞒,我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却喜欢寡淡的东西,比如不吃辣,不吃重油的食物,以及气味重的任何东西都不喜欢。
    这让人舒适安心的熏香,通常只有千重一会为我点,我正要高兴的起来看他,却又想到见他时的场景,顿时又气了,转个身缩成一团,不管不问自己如今身在何方。
    而那人正和别人说着话,全然没察觉我已经醒来了。
    “这次多谢千老板相助,让我军得以大败祁国大军,特别是他们在这个尉迟使,官职不算太大,本事到不小,还有恋童癖,可把我国的少年小孩害得不轻,我国莫水将军,便是为了救他抓走的孩子,才中了他们的埋伏,如今将他擒住,算是给我莫水将军一个交代了。”
    “连将军不必言谢,只望将军大人答应我的事,越快越好。”
    “本将军定会信守承诺,今日来就是向千老板此行的,若是日后你来我国行商,有需要到我的地方,尽可使唤。”
    “在下就谢过将军了。”
    两人寒暄完,一个脚步声远去,一个脚步声朝我走近,我假装自己还在睡着。
    一只手拍上我的背:“我的好夫人,还在生气呢。”
    “哼,鬼才是你夫人!”
    “唉,可惜了,本来特意让厨子给我夫人做了藕酿鸡呢,既然我没有夫人,我就自个儿吃了。”他在一旁威逼利诱。
    我的心伤透了,再好吃的饭菜也治不好那种,想用食物收买我,今天不行!
    “哼。”我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他便在我身侧躺了下来,我不愿碰他,往里挪了挪,他也跟着贴上来。
    我再挪,他再贴,直至我挨着墙,无处可去,腾的坐起来,气得要死:“我说这位千老板,你能不能换张床去躺?实在不行,我换也行!”
    千重一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春风灿烂,桃花满天开。
    我:……妈的干嘛笑这么好看!
    见我还在气,他起身把我圈进怀里,下把阁在我头顶上:“好了,别生气了,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我还要发作,却看感受到他浑身都在抖个不停,亦如当初我不在他身边,他被人欺负,见到我使的模样,整个脆弱又无助的抖着身子,我再有千般气恼,万般无奈,也止不住心疼。
    “你个傻瓜。”
    他似乎在笑,可是语气里夹杂着哽咽。
    “你这个傻瓜,下次再丢下我,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第九十七章 忘了重要的事怎么办
    我没有想过千重一突然抖了起来,愣了一下,慌张便趁这空隙蔓延整个胸腔:“你……你……”
    想问他怎么了,想说一句不要害怕,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满满的恐慌和愧疚让我无法张口说出半个字,怕任何一句话都给他带来伤害。
    一颗一颗的眼泪落入我的发间,他强忍着哽咽说:“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亦如当年我瞒着他独自出任务,回来后他泪流满面坐在房间里不肯搭理我,我用亲手编织的一只竹蜻蜓逗了半天仍不见他开心,转身要走,想换个方法逗他的时候,他颤抖着拉住我的手质问我:“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那时候我的心情,就像现在一样,愧疚,慌张,手足无措,可当年的我们还小,那些情愫升起来又被灭下去,那双手想撑一个温暖的怀抱又局促的溃散,而如今,我们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又勇敢的相拥。
    我转身把他抱在怀里,他长大了,也长高了,看起来比我还要强壮的人,在别人面前永远高高在上的人,依旧会在我面前哭。
    嗯哼,风水轮流转,昨天是谁嘲讽我来着,但看在年少时你吃了那么多苦,我就不嘲讽你了。
    哭起来的千重一,不软萌也不可爱,可是有一种令人心疼的破碎感,我捧住他泪流满面的脸颊,将唇贴了下去,他一边哽咽一边回应着我,几次三番想把我压在身下,可因为哭得太过伤心没了力气。
    我顺势扯开他的衣服,抚摸过他线条流畅的胸肌,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都是厚实又滑腻的触感,仿佛在触摸凝脂。
    曾经的他是个瘦弱得连抬盆水都费力的人,如今强壮了许多,并不是五大三粗的那种强壮,而是恰到好处的壮士,看起来消瘦,摸起来有肉,全都长在我的审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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