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逆徒……”
    那红衣男人虽也伤过他的腹部,但千钧一发时他避开了要害,保得金丹无恙,这才让他得以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但是如今……
    玄道真人张口,嘴里满是鲜血,一双眼睛赤红,“你……你……当……当初……”
    他眼中满是怒火,江潇宁听他断断续续开口,心底了然对方后文,他抬起眼,与之对视。
    “当初我娘亲不该错信你,认为你能将摒弃偏见,将我视如己出,我父亲也不该为了救你和凶兽以命相搏,落下顽疾,在最虚弱之时无法护住我娘亲让我娘受了毒计,使得我出生便魔气缠身。”
    少年语气平缓,无波无澜,却如同一把利刃,将卑劣者隐在伪善下的面容挑破于世,“是我爹娘都看走了眼,才将我交付到了你这样的人手中。”
    玄道真人目眦欲裂,呕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似乎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他摇晃两下,没来得及看一下自己的伤势,便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
    “师尊!”
    “长老!”
    惊声和玄道真人倒地的声音一同响起,秦玉等人快步跑了上前,江潇宁看他们慌张失措的模样,从尸体旁绕过,向着浮玉山外走去。
    他一副明显要离开的模样,为数不多的几名弟子看在眼里,却无人敢上前拦他,直到颤抖着手将玄道真人的眼睛闭上的秦玉转身,看着离去少年的身影,大声出声。
    “晏还真!”
    他的手紧握成拳,“若你今日离了无极宗,他日相见,我必然不会再顾及昔日的同门之情,对你手下留情!”
    可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了,连脚步走没有停留,就这么一步步向前走,直到秋日朗月般的身姿没在林中,再也不见踪影。
    晏还真,真的走了。
    少年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的一刻,有弟子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他恍然今夜发生的一切,仍觉得这或许只是一场梦,望着满地的尸身,最终抬首向着秦玉望去。
    “秦……”
    他本能出声,却在开口的下一刻蓦得顿住,将剩下的话咽了回来。
    他们仅剩的主心骨,唯一的大师兄,正死死望着晏还真离去的方向,面上神情说不出的骇人。
    因为晏还真的离去,留在原地的人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他们因为什么缘故沉默寡言,一声不响,已经离开浮玉山的江潇宁自然是不知道。
    在离开浮玉山时,他用玉简联系了段明砚,不想还没等自己得到对方的回复,眼前便忽得落下两道身影。
    那身影一黑一红,一前一后,不是别人,正是黑衣魔修和红衣男人,二人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江潇宁不知两人目的,退后半步,黑衣魔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小子,不用紧张,我来不是和你接着动手的。”
    不是动手,也不知道二人的目的是什么,即使有黑衣魔修的话在,江潇宁仍然和两人避开了距离。
    “什么事?”
    他语气淡漠,听不喜怒,黑衣魔修对并不在意,开门见山的道,“我看你如今的处境,那什么无极宗你是回不去了,今后不如就和我们同行,跟着我们,往后有宝贝得手,必然少不了分你一杯羹,你看如何?”
    同行……
    江潇宁诧异了一瞬。
    这是再明晃晃不过的入伙邀请函,没想到两人来此是为了这一番话,他惊诧了一瞬神色很快恢复如初,淡声拒绝,“不必,我自有去处。“”
    去处?
    这下轮到黑衣魔修讶异,“你杀了你的师父,这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事,正道里哪还有你的去处?”
    “小子。”
    言罢,不等江潇宁有所回复,他便接着道,“当魔修没什么不好的,既不用受那名门正派条条框框的约束,也不用修为提升半点,就担心何时要来雷劫,还不会有人嫌弃你是魔物,平日里也用不着顾及什么同门情谊,师徒情谊的。小子,你真的不考虑不考虑?再说了,我看你一魔气,不当魔修,难道是想当法修和剑修?”
    江潇宁没有回复。
    他没有想当法修的念头,却也不会有当魔修的想法,因此在对方话落后并未立即给出答复,而是巡视了四下一圈,忽得道,“你们原先是四人行。”
    不是询问的句式,而是肯定的语气。
    黑衣男人凝眉。
    他似这才想起自己的另外两名同伴,沉思片刻后又松开了眉宇,“噢,死了。”
    他说“死了”的时候语气极淡,一副全然不以为意的神情,江潇宁无言了片刻,正要开口,黑衣魔修先行发现了不对。
    “怎么?”
    他皱眉,“难道你们和人搭伙同行时,都要给死了的人收尸?”!
    第115章 修仙里的小可怜(二十三)
    江潇宁:“……”
    “小子,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你死后也没人给你收尸?”
    魔修了然,他似看透了对方不愿同行的顾虑和忌惮,大手一挥,“你放心,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喜欢你,要是你死了,我一定给你收尸,找个坑好好给你埋了。”
    “不过你们修道的多少有点麻烦,要是想要落叶归根……”
    他沉思片刻,“那也可以,只要你加入我们,你死后想去哪里去,我都答应,就算你想葬到天南地北我都给你送去,怎么样?”
    男人一副开出了优渥条件的模样,不知自己说出“喜欢”二字时,身后的红衣男人身体明显一僵,还在自觉诚意十足的拉拢,“考虑考虑,小子。”
    江潇宁:“……”
    他将红衣男人紧张的神色收入眼底,
    摇头回绝了黑衣魔修略显粗糙的诚心,“多谢好意,但我未有修魔的念头。”
    他不仅没有修魔的念头,更没有跟着这群魔修杀人夺宝的想法,黑衣魔修虽然失望,但还是让开了路,“小子,那你要去往何处?”
    红衣男人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江潇宁从二人身侧走过,想了想,“正道里的确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但是天下会有。”
    他话音落下的不久,身影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当中。
    黑衣魔修和红衣男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过去,黑衣魔修才“啧”了一声,“这个臭小子。”
    拉拢失败,他们自然在江潇宁离开后随之离去,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随着两人的离去,偌大的山林也仅剩下无极宗一行人,他们铲土的铲土,埋人的埋人,花了数个时辰,才勉强把这满地的尸身收尸干净,最后背着几具尸体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宗。
    在几人回宗的路上,江潇宁也收到了段明砚回复的消息,他在路边的一家客栈住下,等到亥时,有人叩响房门,江潇宁起身开了房门。
    “潇师兄。”
    月光正好透过客栈的天窗落在门外二人的身上,蒙上了一层似雪的银霜,江潇宁看见段明砚与周陆生的身影,听见少年笑意盈盈,“师尊说,让我和师兄一起接你回去。”
    他们用了一日回到天衍宗,踏入天衍宗之时,江潇宁敏锐的察觉到了身侧的目光,他本能望去,便看见了一群藏在树后,正伸头探脑望着他的天衍宗弟子。
    江潇宁:“……”“……都在这边干什么?还不快回去上课?”
    段明砚显然也看见了一群闻风而来的弟子,他眼皮一跳,三两下便把人赶了回去。
    那群弟子见段明砚来赶人,自觉一哄而散。等到江潇宁去往玉清殿时,又在殿外的柱子后看见了一批熟悉的身影,还是在伸头探脑,挨挤成一团,眼睛睁得一个比一个大,生怕自己是人群里唯一望不着的一个一样。
    “季师兄呢?季师兄他们怎么还不来?”
    “不对啊,我方才明明听见他们说是来这玉清殿……”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一群人立即噤了声,但段明砚江潇宁两人也来到了他们的跟前,将一群人的话全部听入了耳中。
    江潇宁:“……”
    段明砚:“……”
    “随便他们去吧。”段明砚颇有些无奈,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一群比他还能闹的弟子,不管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带着江潇宁,走入了玉清殿。
    玉清殿里,高座上的老者身着白袍,鹤发童颜,气质凌然出尘,好似仙人。
    那是曾经受整个修真界敬仰,神通大到能一剑搬山的玉鼎真人。
    江潇宁识得他的道号和姓名,听见对方洪亮如磐钟的声音。
    “你便是晏还真?”
    江潇宁点了点头。
    老者忽而长叹了一声,“晏还真,我认得你父亲。”
    一个时辰后,江潇宁才和段明砚走出了玉清殿。
    殿外的弟子早就等得心痒痒,心焦不行,还没来得一蜂窝拥上前来,便被段明砚轰了回去。
    第二日,让多名弟子苦等已久的消息传来,晏还真将作为玉鼎真人的关门弟子,择日收入座下。
    消息传来的一刻,不少弟子欢呼雀跃,前来恭贺。
    江潇宁事先虽然被段明砚提醒过后,听见消息时,仍然诧异,意外玉鼎真人竟然会收他为徒,段明砚倒是感觉良好,揽住他的肩,“潇潇,以后你就是我师弟了。”
    江潇宁没有理会他的这一句话,他还在因为玉鼎真人收他为徒一事而讶异,最终忍不住出声问了段明砚,“段明砚,收我为徒的话,玉鼎真人不会……”
    他不知自己问话的期间,玉清殿里,同样有人对着玉鼎真人提出了和他一致的担忧。
    面对自己可能名声大损的问题,高座上的老者捋了捋长须。
    “金系天灵根,根骨奇佳,悟性高到剑法能无师自通。”
    “师弟啊,我又不是老糊涂了,也不是那些成天满口‘是非者也’的儒家老顽固,如此天纵奇才,为什么不收?”
    被反问的师弟说不上话来,摇摇头默许了他收徒一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很快来到了玉鼎真人收徒的当日。
    “潇师兄,就是这里。”
    离辰时还剩一刻钟时,段明砚,周陆生几人和江潇宁一起来到了山脚下。
    在拜师前,江潇宁要先走过登云梯。
    登云梯是每一名前来参加天衍宗收徒大典的弟子需要走过的山梯。只有走过登云梯,在前往山顶的途中不迷失自己的本心,才算过了天衍宗的第一关考验,方能有机会进入明心殿上测验灵根。
    江潇宁虽然已经被玉鼎真人认作了徒弟,但要拜入天衍宗,仍然需要走一遍登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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