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凌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辱骂:“不得殿前喧哗!”
    “……”
    寒泉一家安静了, 凰凌才继续道:“薛宴惊,解释。”
    “回陛下, 臣路过时,恰好看到小仙君引雷去劈给那些他抬玉辇的婢女,我上前询问,得知他是与婢女们戏耍玩闹,于是我也想与其戏耍一番。”
    说来也巧,当年薛宴惊刚入仙界不久, 便曾看到过一位看起来天真烂漫的五、六岁孩童引雷劈人,当时那被劈中的婢女虽然未死,却也皮开肉绽, 分外凄惨。彼时同行的仙侍曾为那孩子开脱, 说是幼时难免顽劣,待他长大些就不会这样折腾侍从们了。不想如今再次见到, 那已经十七、八岁的小仙君变本加厉, 而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他了。
    “你分明就是故意为之!”寒泉真仙眉毛倒竖, 双目圆睁,怒瞪着她。
    薛宴惊肯委婉解释一句已经很给面子了,见对方不依不饶,对小仙君的恶行充耳不闻,也懒得再和他多费唇舌:“是又如何?”
    这一句简直是炸了马蜂窝了,寒泉真仙一行中,有人跳着脚破口大骂,有人毫无意义地咆哮,亦有人抹着眼泪开始哭诉,吵得凰凌头疼。
    有人撕扯着薛宴惊衣领的哀声泣诉:“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忍心?”
    薛宴惊面色平淡,语气更淡:“难道不是他先引雷劈婢女的吗?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人顿了顿,终究没蠢到在陛下面前说出诸如“婢女的命如何抵得了吾儿的命”一类的话,只是哀哀叫屈:“他才十八岁,你呢?做错了可以教育,你却直接杀了他!”
    “比起教育,”薛宴惊毫不留情地推开眼前人,“我还是觉得送他去投胎更有效。”
    堂下又闹成一团。
    “陛下!此獠竟如斯嚣张,简直目无王法,这不止是蔑视我等,更是藐视王权!千刀万剐亦不足惜,”寒泉真仙看向凰凌,“求您为吾儿做主啊!”
    他们竟还想着在陛下面前争论个对错,实在是太天真了。
    以凰凌的道德感,什么小仙君引雷劈侍女,在她眼里压根就不算个事,但同样,她也不觉得薛宴惊引雷劈了小仙君有什么问题。
    劈死了就劈死了,还能怎样?
    你儿子劈了婢女,薛宴惊劈了你儿子,那你有本事就直接把薛宴惊劈了呗,找我告什么状?
    她这么想,于是也这么判决了:“薛宴惊,你站在原地不许动,让寒泉真仙引雷劈你一道。”
    “这……陛下!”薛宴惊还没说什么,倒是寒泉真仙跳出来反对,“她一身妖邪法力,我如何劈得死她?”
    凰凌不耐烦:“左右就是一道雷的仇,你劈不死只能怪你技不如人!”
    “陛下!”
    “快劈!”凰凌皱眉,“我待会儿还有其他事,没空一直在这里给你们做主。”
    寒泉真仙只能咬着牙,尽自己毕生所学,不遗余力引了一道最大最粗的雷来。电闪雷鸣,撕裂平静的天空,劈在了不闪不避的薛宴惊头上。
    雷声乍起,震耳欲聋,震得门窗吱呀作响,伴着闪电扭动,如银蛇乱舞,又如巨龙蜿蜒,天地之间电闪云翻,也算得壮观奇景。如此浩大的声势之下,被雷劈中的薛宴惊不痛不痒地抹了把脸,抹去一缕黑灰:“完事了?完事我就先告退了。”
    凰凌阻止她:“我留你还有事,让寒泉一家告退。”
    寒泉真仙咬紧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陛下当真公正严明。”
    凰凌摆了摆手,谦虚道:“也还好吧。”
    “我们走!”寒泉真仙带着家人,拂袖而去。
    薛宴惊含笑看向王座上的仙子:“多谢陛下。”
    “不必,”凰凌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叫你来是因为我提前得了信报,今晚族里有人要来找我麻烦。到时候你在门口记着点他们的脸,我后续可能需要你去杀人。”
    “是。”
    这事儿的起因说来也简单,是薛宴惊连续杀了两名凤凰族人,族里再也坐不住,便打算请出族中地位尊崇的长老来见凰凌,要求她给个解释。
    但凰凌对此的解决方式,是打算谈不妥就继续杀人,不得不说是位当帝王的奇才。
    当晚,薛宴惊待在帝王的寝殿里,百无聊赖地揪秃了凰凌的两只绒毛软枕,换得她两个硕大的白眼,才见得仙兵来报,说长老到了。
    随即几个凤凰族人涌进了凰凌的寝殿,和仙兵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不等她点头,就一边嘴上说着好奇,一边在殿里摸索了一圈,薛宴惊打眼看到其中一人遮遮掩掩地将一只昂贵的白玉凤凰摆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道具。
    凰凌显然也看到了,嗤笑一声:“倒劳烦几位长辈来寝殿迎我,难道怕我避而不见不成?这就走吧。”
    几人眼神滴溜一转,看着被留在身后的薛宴惊和金笼中的鹤铭:“陛下就这么放心把这两人单独留在这里,也不怕他们旧情复燃,背着你做些什么?”
    “薛宴惊只爱财,鹤铭只爱他自己,”凰凌大步走在最前,甚至懒得回头扫他们一眼,“你们这种挑拨太低级了。”
    “……”薛宴惊与鹤铭颇嫌弃地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挺瞧不起对方的爱好。
    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薛宴惊才悄无声息地掠了出去,到了大殿前,悄然探头一看,才发现凤凰族这一次来的族人实在不少,说是谈判,倒有几分逼宫的架势。
    一行人浩浩荡荡至此,凰凌的父亲就站在长老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听着旁人唇刀舌剑围攻自己的女儿。
    薛宴惊仔细一听,发现他们讨论的正是自己,大家要求凰凌处置了杀死两名凤凰族人的凶手。这是利用她夺了权后,打算卸磨杀驴了。
    面对族人一直以来频繁的骚扰,凰凌不是没有让步过,他们要的肥差、宅邸,几乎要什么就给什么,唯独处置薛宴惊这一条她绝不松口。
    “你们当我是傻子吗!你自己也说了,凤凰族养出的仙兵,不独我一人能动用。我把她处置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凰凌的父亲站了出来:“你连为父都信不过?”
    “你当我不知你什么心思?”凰凌一步一步逼近他,“女儿当皇帝,到底不如你自己去做这个帝君更舒坦是不是?”
    “你怎能这样与为父说话?你是我唯一的嫡女,自小千娇万……”
    “嫡女很稀罕吗?”凰凌打断了他的抒情,“想让朕听你的,就去把你在外面弄出来的几十个野种宰了,再来与我说话。”
    薛宴惊隐在不远处,听着前殿里传来的嘶吼与争吵。
    矛盾逐渐激化。
    大家纷纷对凰凌指手画脚提着建议,且这些意见专门利己,毫不利人。
    细听都是对耳朵的一种糟蹋。
    透过打开的窗子,薛宴惊记住了每一个人的脸,便没有再听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凰凌才回了寝殿,带着满脸的疲惫唤她:“薛宴惊。”
    “嗯?”
    “这些日子,有多少凤凰族人找过你,要拉拢你,说实话。”
    “很多,非常多。”
    灯光下,凰凌双眼亮如火光跳跃,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定:“帮我杀几个人。”
    “陛下请讲。”
    “刚刚前殿里,除了我,余下的所有人。”
    “包括你父亲?”
    “尤其是我父亲。”
    “……”
    “薛宴惊,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疯子,”凰凌笑了起来,“但我保证,在这群人里,我绝对是疯得最轻的那一个,其他人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私自利、蛮横无理,目光短浅又懦弱无能。”
    鹤铭在笼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凰凌没好气:“你不认同?”
    “考虑到我目前的处境,我该反驳你的,”鹤铭躺在床上,晃了晃手腕上的金链,“但是我不得不承认,那群人甚至能把你衬得像一个德高望重的圣贤。”
    “你倒是懂我。”
    “我懂你大爷。”
    薛宴惊看了他一眼,出事前,鹤铭仙君好歹表现得温文尔雅,如今却是越发粗俗了。
    凰凌把他摆在这里,自己却从不踏入金笼,就好像是养了只鸟似的,每日勒令他换上漂亮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待在笼子里。
    薛宴惊要转身离开,又被凰凌叫住:“小心些,他们这次带了不少人,别把你自己牺牲在路上,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要用得上你呢。哦,还有,别总是把砍下来的人头带回来给我了,我又没有收集那东西的爱好。”
    薛宴惊叹了口气纠正她:“陛下,牺牲是褒义,我若死在为你斩杀亲戚的路上,那叫客死异乡。”
    凰凌居然不觉得冒犯,反而被逗笑了。
    “那就小心些,不要客死在我的家乡、你的异乡。”
    “是。”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145
    ◎白玉凤凰◎
    月黑风高。
    薛宴惊飞在夜色中, 很快追上了凤凰族的鸾驾。
    凤凰族豪富,出行阵仗委实奢华,宫女捧花随行, 侍从簇拥左右。
    薛宴惊起手便掷出一柄金剑直插人群中央,震碎了一片车驾,让里面端坐着的凤凰族人纷纷从中滚落出来。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夜幕, 待看清她的脸后, 众人都是又惊又怒:“薛宴惊?!”
    反应慢的还在质问她。
    反应快的却已经转身要逃。
    “是我, 不是想要我的命吗?跑什么?”薛宴惊扫了眼前众人一眼,凰凌的亲戚加上众侍卫约有百余人,金剑率先射穿了逃跑者的后心, “一起上吧。”
    长老赤红着双眼指挥众人:“和她拼了!”
    话音未落,倒是人头先落了地。
    斩龙金剑随心而动, 就算一众侍卫将他保护在最中央,薛宴惊说要最先杀他,就一定不会不小心先伤了一旁的护卫。
    人群惊恐地散开,高贵的凤凰族人们嘶吼着让侍卫先顶上,自己则四散奔逃。
    薛宴惊哪能让他们逃掉?她负手立于半空之中,操控斩龙金剑在人群中穿梭, 微垂着眸,看着血色横流,听着鬼哭狼嚎。
    她一眼扫到了躲在侍卫身后的凰凌父亲, 特地关照他, 在他身上多戳了几剑。
    百余人里,除了侍卫们能勉强互相支撑着扛上几招, 其余养尊处优的凤凰族人, 有一个算一个, 都是废物。
    凰凌的某位堂兄或是表弟,薛宴惊也分不大清,他甚至尿了裤子。
    从凡间到仙界不知遇过多少敌手,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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