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练梓奕收下了裘洁美的这份「好意」,但按照他的想法,他大约根本不会去碰它。那两张票最可能的结局,便是与他抽屉里的杂物一起,在某次的定期打扫时被清理掉。
    然而不知怎地,脑海里总不自觉地浮现出叶月的脸,尤其是她那天在他的办公室里,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几乎像是被强制按下了重播键,一再重覆回放。
    被自己不听话的脑子强行「洗脑」了几天后,练梓奕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在意她。
    这几天里,叶月还是持续在给他送便当,但不知道是有了新计划,还是不希望让上次莫名其妙哭起来的情况再度发生,她再也不在他的办公室长留,情愿在医院里间晃,也不肯舒舒服服地待在办公室,等他用餐完毕。
    然而,她不与他互动,却也没有恢復正常。
    她无疑是笑着的,但眼神里仍然带着浅浅的忧鬱。他不晓得那忧鬱是来自过去抑或现在,唯一清晰的是,自己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她。
    这天下午,整理好病歷报告后,他拉开抽屉,又一次望着那两张好好地躺在上方的游乐园门票发愣。
    如果加快速度将那些积压的报告处理完,仅仅一天的假期,应该还是有办法挤出来的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让他生出了一种仿如小朋友远足前的亢奋感,几乎立时就想实施行动。然而很快地,理性又重新佔了上风,给他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就算他真的空出时间来了,又该怎么开口邀约叶月?
    虽说现在两人也掛着朋友的名义了,可论及交情,还远远不到能随口相约出门的地步。更直白一点地说,这份友谊其实脆弱得很,倘若离开了医院、失去了裘洁美这个桥樑,他俩从此不復相见也是有可能的。
    揉了揉不自觉又皱了起来的眉头,练梓奕不着痕跡地舒出一口气,抬手关上抽屉,站起身正想到病房去,没想到刚才还被自己念着的那个人,竟恰巧就在这时闯了进来。
    乍见到叶月,练梓奕不可谓不惊讶。
    此时并非三餐时段,最近似乎正在躲着自己的她却突然冒了出来,他着实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叶月毕竟是裘洁美的病人,纵使他与后者协商后决定参与她的疗程,但主治医师是裘洁美,她们后来如何调整会诊的时间和方式,本就不是他这个「伴疗者」能决定的。
    思及此,他很快冷静下来,只抬眸看了她一眼,淡然道:
    「关门。」
    叶月闻言一愣,但想了想,发现自己刚刚匆匆跑进来,确实没注意到是否有把门关严实。赶紧半转过身,仔仔细细地关好门。
    看她态度认真,练梓奕唇畔微动,勾起了一个极不显眼的弧度。不过当叶月检查完毕,回过头来看他时,他已极快地把那上扬的嘴角压下,恢復往日不苟言笑的表情。
    叶月也没觉察到不妥,只是迈开步伐,三步併两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欢快。
    「嘿嘿,练梓奕,你最近有空吗?」
    没空。
    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这都该是他唯一的答案。可是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练梓奕发现,那理应再简单不过的「没空」二字,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句话梗在喉头许久,最终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避重就轻地回问:
    「……有事?」
    也许是感受到他回话时的宽厚,她笑得更开心了。只见她动作小心地从身后摸出了一张传单,献宝似的在他跟前扬了扬:
    「我想去看这个!」
    她的一双黑瞳里满满都是跃跃欲试的雀跃,这些日子以来的忧鬱全都一扫而空。练梓奕望着这样的她,差点连传单上的字都没看清,就想点头应承。
    幸而点头之前他勉强抓回了自己的理智,微微定了定神,这才看明白了传单的内容。
    原来这是台北动物园就復活节举办的活动,限期内入园不仅享有午餐优惠,更有机会与小动物互动。
    没等他反应过来,叶月又再度迫不及待地插话:
    「虽然香港也有海洋公园,但香港真的太小了,还有好多动物我没看过呢!我之前就想去动物园了,但又不太想一个人去,裘医生和大家也很忙,我也不太好意思找她们……但这次刚好有活动,所以我真的好想去!」
    看到她眼底隐隐闪烁着的期待,练梓奕只觉心底一软,当下也不想考虑时间表的问题了,頷首就想答应。但临了,他又想起了什么,不由问道:
    「为什么找我?」
    「因为裘医生说,你最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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