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姒在屋里越走越是心浮气臊,越想越是觉得那姓赵的欺负人,等她静下心来抄写了半个时辰的经文,她方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想要再去桃花林问那姓赵的小子解惑,脚才刚抬出门,锦蓉便提着几个红漆攒盒笑盈盈的进了门。
    这下好了,错失了良机。
    姚姒这一夜油煎似的未曾入眠,她撑着面子在赵斾面前不替张顺担心,实则是她一听说张顺被洪家为难便险些慌了神,若是张顺有个好歹,她怎么对得起人家。一时脑中又想前世所知的定国公和秦王大殿下,奈何当年她被姚蒋氏关起来,之后几年所发生的事自己并不清楚,便是之后她逃离了姚家,躲在京郊给人做绣活为生。那时候为了生存下去也没那个心去关心政事,直到新帝登基后的那一年,阴差阳错下她救了当年上京赴考的柳筍,而后柳筍夺了那一年的状元,她才稍微对朝事起了心。
    新帝并非是秦王大殿下,而是养在中宫皇后身边行四的皇子号恒王殿下的坐上了宝座。而定国公威名赫赫,新帝上位后十分优待这位老臣。定国公育有五子,按年纪,若自己没猜错,这位便是定国公的幼子名赵斾,自小跟随定国公在西北军营,便是后来平了东南海寇掌一方水师的少年名将赵斾。
    怪不得此人手眼通天,这便说得通了。外祖父那封密信究竟藏了什么要命的密秘?竟然牵扯进了这些了不得的人物!
    ☆、第42章 亲事
    姚姒虽在赵斾面前撂下了狠话,却吃不准赵斾是否真的会保张顺平安无事,一时间心里不无灰心。就凭她这点子本事以及所用的那两三个人,若是想做点什么不被人察觉以,可以说是十分的困难,更别提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牵扯到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如今想要为姜家翻案,无疑难于登天。
    技不如人,手中没有筹码与力量,就只会受制于人,至少赵斾就将她当猴耍了一通。她这样一想,心中的郁气尽消,她还真怪不得人。
    自她醒来后,心心念念无不在为保住姜氏而努力,而保姜氏则要姜家安,以姚家的势利心态,姜氏现在的处竟就如风中危楼,性命随时不保。姚姒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拥有权力与金钱,此至她方才明白,内宅的那点子明争暗斗只是平时拿来练手的,她的真正战场哪里是这个四四方方的内宅。
    想明白了这些道理,姚姒心中再无彷徨,脑海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在她还没有任何力量之前,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外祖父留下来的密信。如若用得恰当,或许能解如今的困局也说不定。她到底是忍住了拆开密信的冲动,端看赵斾为了这东西做这许多事,有些密秘知不如不知,东西迟早是要交到赵斾手上去的,密信拆没拆开过他一瞧便知。
    姚姒的担心在第二日见到了张顺时弥消于无,可心里又添了重重愧疚。她眼尖,瞧着张顺走路时有些不大对劲,左手明显僵硬无力,她心里顿时有了数,张顺这是受了伤。待两人在屋里坐定,姚姒忙焦急的问他伤势如何,可有伤到要害......话还没说完,她眼晴便红了。
    张顺这还是头一回瞧见向来七情不上面的十三姑娘情绪外露,虽说此次他也算是历经了危险,这条命若非得那人相救,只怕也就真个儿交待给洪家了。
    张顺人虽耿直可不代表他没心机,心里明白姚姒对他的担心与愧疚,若不说明白只怕姚姒会多想,便将他受伤的经过简略了说来:“洪家在福州经营多年,很是有些势力,说他们胆大包天也不为过,这洪家竟然养了群私兵,小的才开始动作便被洪家所察觉,若非得赵公子的人相救,只怕这次不能全身而退,这伤不大要紧,小腿处和左臂上被人划了两下,当时赵公子的人里头有精于医术之人,如今已无大碍,十三姑娘不必担心!”
    姚姒见他这般说,心里哪还不明白这是不要让她担心,她也从善如流再不复小儿女心态,便将她昨日与赵斾的见面以信她的猜测仔仔细细的说与张顺听。
    过了许外见张顺不说话,姚姒便又道:“这赵公子且不说他手段通天,便是心机亦是深沉得可怕,昨日一番见面,与我虽说只是聊聊数语,看似毫无章法,可现在想来极是不简单。这人极善攻心,什么都说了可却什么都没明说,如今咱们惹上了这些人,看来想要全身而退是难了!”她叹了口气,赵身给张顺欠身行了一礼,便又说道:“当初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如今趁着你还没深入,之前我那番挽留你的话权当我没说过,待你伤势养好,你便离开这事非之地吧!”
    张顺望着姚姒的幽深的眼睛半晌,忽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十三姑娘何必如此,我张顺虽说只是个小人物,但岂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这种话我且把它当作是姑娘的一番好意而非是对我的侮辱!刚才我既受了十三姑娘一礼,往后必定尽我最大之力助姑娘行事。”
    都说到这份上来了,姚姒还能再说什么,姚姒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可更多的是对张顺的敬佩。“好!张叔一番大义,我姚姒也不扭捏,今后这话再不提。”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姚姒念着张顺身上带着伤,便不复多言,让他就在寺里养伤,又把锦蓉拨过去照料他。
    既然张顺如今平安归来,姚姒就不得不去思考她要面对的问题。赵斾明显是个极难缠的人物,现在这一手到令她如今陷入了被动,可同时也说明,赵斾目前还不是她的敌人,甚至可以说是她将来为数不多的倚仗。可要她就此低头向人妥协,她一时半会也做不到。这无关乎面子问题,而是就像两人搏弈,她昨儿一时失策赵了步臭棋而就此让对方占了主动,如今回头她想要板回一局,少不得要另僻捷径才行。
    不同于姚姒的费心苦思,赵斾则是神情轻松的与主持慧能大师在手谈。几局下来,慧能输了一子,只见慧能耍赖的把棋一推,唬着脸道:“不下了,跟你下棋忒的没意思,就不能让让我老和尚么!年轻人太不厚道了!”慧能笑得贼兮兮的,道:“怪不得昨儿把人家小姑娘欺负得落荒而逃。”
    赵斾慵懒的向后一靠,端起手中的青瓷茶杯轻嗅了下,似笑非笑道:“怎见得就是我欺负了人家?”
    慧能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幅你自己知道的表情,哪知换来的是赵斾的不动如山。慧能顿时笑道:“行了,在老和尚面前你就装吧。”又详装感叹道:“你老子年轻时可比你乖多了,你小子一来就骗了我的好茶去讨姑娘欢心。怎么着,真看上眼了?不过那姑娘年纪小了些,生得也单薄,只怕你娘是看不上的。”
    见慧能越说越不靠谱,赵斾毕竟也才十五六岁,真说到男女之事上头,又哪里真能无动于衷,在自家叔祖面前到底有几分不自在,又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忙把话题扯开去:“眼见着那位身子越发的不好起来,就是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秦王大殿下与东南官商连成一片,光是东南这地的孝敬银子就够他养他那几万私兵。也正因为如此,十三小姐手上的东西越早拿到,秦王也许能稍微顾忌些。我们赵家虽说一向不掺和到立嗣里头去,可秦王在西北军里头插的一手,我们不得不妨。”
    慧能见赵斾说起了正事,再不打趣这姪孙了,略想了下就道:“赵家之所以能百年兴旺,靠的除了军功,亦是从不往皇嗣上打主意。可如今定国公府隐隐为那人所猜疑,秦王的穷追猛打下,定国公府要是再一味的退让,只怕将来也落不得半点好。以老和尚之见,到底往哪边靠,你爹怕是早有决断了!”
    赵斾正色道:“如今靠向哪边都有嫌疑,一动不如一静。西北军既已遭忌,将来新帝上位,这既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我们势必要寻得另一条生路出来。现在东南海患之势如同水火,不若我们放手在东南一搏,眼前便得一线喘息之机,长远来看,若除尽东南海寇,即便失去了西北军,咱们家也不至于没了依仗。”
    慧能眼中赞赏之色十分明显,听了赵斾的话呵呵笑道:“敢情说了半天,是要我老人家去做说客。你老子怕是舍不得西北军吧,看来是你父子两人起了分歧。”
    赵斾也不做态,淡笑道:“帮不帮的您老看着办,要是再使人催我回京城去,我就躲在您这小庙里优哉度日。几两老君眉哪够看的,喝多了西北的烈酒,甚是想尝尝那埋在桃花林底下的几坛梨花白。”
    “好小子,威逼利诱都使出来了,你这哪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啊?欺负完人家小姑娘又来欺负我这老和尚,你小子能耐啊?”慧能胡子一吹,老大的不高兴。
    到了第三天法事已做完,姜氏遣人来接姚姒回府,红樱瞧着她朝着后山的桃花林望了好几眼,略带些不甘心的上马车。红樱略微猜到些姚姒的心思,趁着马车里只有她主仆两人,她觑了眼姚姒的神色,这才小声把那叫青衣的话说给姚姒听:“姑娘往后若要联络赵公子,只管往东大街一间叫名金玉坊的古玩铺子送信,那人还说,不若姑娘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姑娘愿意,那人也会出手帮咱们摆平。”
    姚姒嗤笑一声,“他到是好大的口气,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有一便有二,若咱们凡事依赖他行事,只怕正是合了他的心意!”见红樱一副迷登样,姚姒想到那日在桃花林自己的任性冲动,现在看来实在幼稚可笑,不由笑道:“罢了,左右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想那么多做甚。人与我为善,我便与人为善罢!”还有句话她搁心没说出来,若对方起了歹意,她也不是吃素的。
    回到芙蓉院已是申时,她略作梳洗便去见姜氏。姜氏的正屋里传来笑声,侍她进了屋,果然见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圆脸妇人挨着姜氏坐着,这妇人面相观之可亲,她猜这人定是周太太。
    姜氏见她进得屋里,忙把她拉在身边仔细的看了通,这才指着周太太让她给人行礼。姚姒福身落落大方的给周太太见了礼,周太太笑容满面的拉她起身,从丫鬟手上拿了个镶螺钿的檀木小匣子给她做见面礼。姚姒朝姜氏望过去,见姜氏含笑点头,她这才接过周太太的匣子。
    见过周太太,又与周家小姐名唤淑姐儿的厮见。周太太瞧着姚姒一番作态,心里暗暗赞叹,嘴上便夸起来:“还是姐姐会调教人,娡姐儿已是不凡,便是姒姐儿小小年纪也是这般毓秀内蕴,哪像我的这个冤家,眼见得都快及笄了,还是这般娇憨不知事,可不愁人!”
    淑姐儿听得她娘这般说她,果真嘟起嘴来向周太太抱怨:“娘就是偏心,瞧见了好的便拿女儿来说事。罢了,姜伯母疼我,我还是做姜伯母的女儿算了。”说完竟真个儿的抱住姜氏的手臂直摇,惹得姜氏笑声连连,抱着淑姐儿直朝周太太说要留淑姐儿下来不让走了。
    屋里气氛很是愉快,就连姚娡也难得的说了几句话,看得出来她同淑姐儿很是投缘。
    姚姒瞧着周太太与淑姐儿这番作态很是自然,看得出来淑姐儿性情娇憨率直,而周太太面相观之可亲。她明白周太太此行的目的,就是不知道周公子人品如何,若是周公子是个品性都不错的儿郎,姚娡嫁到周家去亦是不错的选择。
    姚姒得了空便问孙嬷嬷那周公子的人品,孙嬷嬷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有所指,忙道:“周公子是周太太的嫡长子,生得是一表人才,最要紧的是性子温和,今年才十七岁,便已有秀才的功名。这周家在山东也是大族,加上太太与周太太自小要好,若说两家要做亲,这周公子亦算是上上首选。”
    姚姒却没孙嬷嬷这样乐观,且不说她现在对周家一无所知,仅凭周太太的几句话还看不出什么来,即便周家样样都不错,但以姚娡身边二品大员的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她十分的清楚,没有足够大的利益,姚老太爷和姚蒋氏不放话,姜氏也不能在姚姒的亲事上做主,再说还有个姚三老爷,事情的变数还多着呢。
    孙嬷嬷但看姚姒的面色,便猜出了她的心思,道:“周太太确有结亲的意向,这几日把娡姐儿常常叫在身边说话,看得出来颇为满意娡姐儿。太太看在眼里也是乐见其成的,昨儿太太便给三老爷去信问这门亲事做不做得。”
    姚姒便不再做声,这周公子她定是要见一见的。
    ☆、第43章 火烧家庙
    周太太此次携儿女是回湖州归宁,打道回山东时因着路过福建,便拐道来探望姜氏。姚家几房如今并未分家,周太太虽说是姜氏的客人,但姚蒋氏从来都是把面子做得足足的。作为姚家真正的女主人,周家又是山东的旺族,族人多有出仕,姚蒋氏自是不会放过结交周太太的机会,在得知周太太的归期后,姚蒋氏特地设小宴替周太太母子三人饯行。
    蕴福堂的西花厅里,姚蒋氏带着四房媳妇陪着周太太一桌,而淑姐儿那桌只由四房的嫡女作陪,庶出的几位小姐一个都未出席。山东乃孔府圣地,礼教上相对福建要严苛得多,嫡庶向来分明。见微知著,看来姚蒋氏颇为礼遇周太太,这门亲事应该有得谈的可能。
    由于是小宴,男客那边只得周公子一人,由大爷带着几个弟弟作陪,就在西花厅竖了排屏风,将男女两边隔开。姚姒透过娟面糊的屏风,影影绰绰的只瞧见一个身长玉立的身影,男女两边隔得也近,偶尔会听到一个略带山东腔调的温和嗓音,仅仅几句场面话,周公子说得十分漂亮,姚姒心里便对周公子有了些定论。
    姚府难得有外男来家里做客,何况这周公子家世人品都甚是不错,难免就有人起了些许想头。六姑娘姚姮和七姑娘姚媛年纪相仿,都是快要及笄的年纪,在酒席上不单对淑姐儿异常的热情,那耳朵巴不得竖起来听周公子的声音。
    姚姒掩嘴好笑,拿眼瞟向了姚娡。
    看到妹妹用打趣的眼光瞅着自己,虽然姚娡极力掩饰,但脸颊却飘上了两团红晕。她自是瞧见了姚姮和姚媛的急切,她颇为脑怒的回了妹妹一记眼色。
    姚姒看这情形,哪里不明白,定是姜氏跟她把话说开了,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姚姒也就不再撩拨她,过了会趁着散席时的空子,招来绿蕉好生吩咐一番。
    席虽散了,但大奶奶在花园子里摆了几桌时令鲜果,又安排了说书先生娱客。周太太自是客随主人便,随着姚蒋氏一行人移步到园子里。
    姚府的花园子很有些讲究,暮春时节,竟有好些难得的花都打起了花苞,假山流水掩映着桃红柳绿,好个春光明媚如许。淑姐儿打小身在北方,自是不复见这南方的春景。姚蒋氏便呵呵笑起来,挥手便让小姐妹们自玩去,太太们则听起了说书。
    姚姒一个错眼,便瞧见姚媛带着秀春从假山那头躲了出去,她不无讥讽,再看姚姮倒是没任何动作,极乖的陪在淑姐儿身边,和姚娡倒是有说有笑的,这倒是个聪明的。
    约模过了大半刻钟,绿蕉悄悄的回到姚姒身边嘀咕了半晌,姚姒抬眼寻了圈大奶奶,便又交待绿蕉一番,没过多久,大奶奶寻了个借口走开了去。
    到得晚上掌灯时分,姚姒便拿着铺盖挤到了姚娡的床上赖着不走。姚娡有些好笑,这丫头人前一个样,人后却是这样的使泼耍赖,直拿她没法子。
    姐妹俩挤着一张床,自是聊起了天。姚姒有意的把话题往周公子身上引,姚娡又羞红了脸,拿手捂着不说话。姚姒便拿手挠她痒痒,姐妹俩个滚成一团。
    “姐,那周公子生得怎样呀?”姚姒趁机发起了问。
    姚娡扭捏了半晌才负气的嗔了妹妹一眼:“什么怎么样,一个鼻子两只眼呗,你个小坏蛋,问这么多做什么?”
    姚姒故作叹气:“唉,原来还想着告诉姐下午发生的新鲜事,现在看来不必了,一个外人何必理会。”
    听这话中有话的,姚娡气得拿起两只手捏了妹妹的两个脸蛋,一边捏一边威胁:“什么话还不快说。”
    姚姒哪里听她这纸老虎的威胁,一边躲一边笑说:“就不说,除非你先告诉我,那周公子入不入得你的眼,我这可是专门为你打听的,不听可是会后悔哟!”
    哪知姚娡听了这话反而松开了手,她往床里头一滚,“连你也来欺负我,我......我......”我个半天也没成句,便捂着脸再不说话。
    看这情形还真有几分上心了。
    姚姒没脸没皮的往姚娡身旁一躺,慢悠悠道:“媛姐儿使了些手段与周公子见了面,啧啧,真想不到媛姐儿这样的豪放,才见人没几次就表起了衷肠。”
    姚娡装作不情不愿的听,只是不知不觉的把双手从脸上拿了开去。
    姚姒这次在心里是真叹了口气,再不故意吊着她,连连道:“周公子起先站得媛姐儿远远的,后来听得媛姐儿越说越不像样,把个周公子眉头皱得老高,是严辞厉语的好生教训了媛姐儿一番,亏得媛姐儿还不死心,朝周公子丢了个荷包便哭着跑开了。”
    “后来呢?”姚娡一迭声儿问。
    “我就知道媛姐儿有鬼,特地叫了绿蕉盯着她,出了这一遭,绿蕉便来回我,我自是让人把这事告诉了大嫂子去。那周公子倒也个齐全人,难得心里不坏,只是把荷包交给了大奶奶,没半句说媛姐儿的不是,又一迭声说是自己的不是。”姚姒瞟了眼姚娡,接着道:“借着这个事儿,倒也看出了些周公子的品性。周公子出身大族,作风倒也正派,很是难得的维护了媛姐儿的名声,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姚娡听得目瞪口呆,半晌不出声。
    姚姒趁机说道:“不怪我拿这话来探姐姐的底,光是看家世,周家世代书香家风颇正,便可在考虑之内。周太太言语亲切,这两天瞧着对姐姐很是满意。再来说周公子的人品才貌,周公子这一房是嫡支,他又是嫡长子,我悄悄打听过了,二哥都很是称赞他。再者媛姐儿这一闹,我们便看出他几分底细来,总的来说,周家倒可以考虑一番。”她这话说的姚娡的脸红得出血,姚姒很是正色道:“周家虽说不错,但也要看你的心意。你若不同意咱们便跟娘说,让娘拒绝了去。姐姐若有心,旁人再如何阻拦,我自有法子促成此事。
    姚娡再不做那小儿女羞态,“儿女亲事自有父母做主,我,我听娘的,娘总归是为我好的。”
    这话有几分意思,其心意昭然若揭,姚姒拉过她的双手直发笑。“傻姐姐,觉得周公子人品不错这也正常,好东西总有人抢,我明儿就跟娘说去,周姐夫跑不了啦。”
    姚娡急忙捂住她的嘴,姚姒哪里怕这纸老虎,俩个又打成一片。
    这周公子比起前世的宋三郎不知要強多少倍,但人无完人,看来是要找人去山东查查这周家的底细才行。
    送走了周太太母子三人,大奶奶覤了个空,亲自到姜氏跟前赔不是。
    “姪媳妇都羞得没脸见人了,媛姐儿都快是个大人了,如今做出没脸没皮的事来,好在三婶娘大度不跟她小人计较,大爷昨儿着实好生训了媛姐儿一通,大老爷眼见着整日不着家,我们做小辈的也不好说道,这不,大爷原本是要亲自来给三婶娘赔不是的,还是我拉着他不让来,姪媳妇给三婶娘这厢赔礼了!”大奶奶话音刚落,到真的给姜氏行了个大礼。
    姜氏哪里真同她计较,忙起身扶大奶奶起来,“不怪你们,媛姐儿人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好在周公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这事就连周太太都不知道,这次好歹保住了媛姐儿的脸面,往后还劳你多教导,若是在外头生出这样的事来,咱们家的姑娘们可都没法做人了。”
    看来姜氏还是存了气的,大奶奶更加羞愧难当,拉着姜氏迭声保证会好生教导媛姐儿,又赔了许多不是,姜氏才给了几分好脸色。
    大奶奶何尝想揽这个汤手山芋在身上,奈何大太太如今在家庙,大老爷见天儿不着家,大爷对这个妹妹又是十分疼爱,大奶奶一想到姚媛的蠢样,不由得头痛不已。
    廖嬷嬷不知打哪儿知道了这件事,转头就学给了姚蒋氏听。她一边覷着姚蒋氏的脸色,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若是她在老太太跟前替大太太求个情,多少能弥消些大太太对她的成见。如今金生被大老爷干量着不起用,家里少了多少进项她是清楚的。若是大太太回来,自己再赔些小意,给大太太足够的面子,大太太势必会借驴下坡,再劝着大老爷起用金生,那时候金生便是她大太太的眼晴,这种好事大太太不会想不到的。再者,没了大太太时不时给自己的打赏,她想想都替那个银子肉痛,老话说得好,人为财死,何况是说几句话呢,廖嬷嬷这样一想就豁出去了。
    “这事虽说媛姐儿有错在先,但这么大的姑娘家,没个亲娘在身边教导,难免会行差踏错的,再说以往大太太在府里的时候,媛姐儿可不是这样的。”这意思可就多了,隐隐有几分指责大奶奶未尽长嫂之责。
    姚蒋氏的脸色阴沉,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事,大奶奶也尽瞒着不报,姚蒋氏心里顿时有几分不快。廖嬷嬷的话说得好,孩子只有亲娘才疼。
    “这事能怨谁,怨她娘老子自己不做好,累得姑娘没人教。”
    “大太太也是着紧大老爷,难免行事就偏激了些,但一心为大老爷倒是真的。唉,大太太虽说酷劲大,却是最疼儿女的。媛姐儿这孩子毕竟年纪还小,有老太太您教也是一样,姐儿能学到您的一分本事,也尽够啦。”
    廖嬷嬷的马屁拍得很是好,姚蒋氏脸色好看了些,又问了些大太太这几个月在家庙的情况,却是没松口要接大太太回来。
    廖嬷嬷深知姚蒋氏的性子,什么事情外人只能点到为止,说得多了反而引起猜疑,她不复多言,待下了差却叫人立马给大太太送了信。
    这事没能瞒过大奶奶,大奶奶收买了几个在姚蒋氏身边当差的丫头婆子,转身就让瑞珠给孙嬷嬷送信,孙嬷嬷头一个便是向姚姒回了此事。
    姚姒当然不希望大太太回来,以大太太的精明,秋菊之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曝光,秋菊这步棋就成了废子。
    不,不能让大太太回府。
    姚姒思量了一会,便交待孙嬷嬷不要把这事告诉姜氏,孙嬷嬷望着她不解。
    姚姒叹道:“大嫂子怕是头一个不希望大太太回来的人,她把这事头一个跟咱们说,就是希望咱们能出手不让大太太回来。”
    孙嬷嬷细想了会,可不是这样么,如果姜氏出手,极有可能会给老太太把柄,这个时候真是一动不如一静为好。孙嬷嬷便同意先不同姜氏说道。
    过了两天,姚姒招焦嫂子进来问话,得知张顺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便低声交待她几句话。
    焦嫂子惊疑不定,姚姒笑道:“不要紧,莫伤了无辜性命就好,做得一定要隐秘,让张顺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就成。”
    大太太在庙里呆了近二个月,吃食用度何止是变了个大样,再者家庙里住的都是些无儿无女或是守寡的族人,大太太风光了这么些年,哪里能过这般清苦的日子,再住下去她怕是要疯掉了。如今好不易有机会能回府,别说廖嬷嬷只是求她安排金生回大老爷身边,便是割她的肉做药引大太太也肯自己动手割。
    大太太自打得了廖嬷嬷的信,就时刻盼姚蒋氏派人来。哪知大太太没盼到人来,却盼了一场大火,把家庙是烧得一干二净,所幸无人伤亡。大太太半夜被人拖出屋子,等到了大天亮,才发现自己脸上黑漆漆的,头发也烧焦了几缕,身上的中衣也破了几个洞,大太太何曾这样狼狈过。更让人绝望的是,原本建得庄严非凡的家庙已化成了一堆黑焦,庙里的祖先牌位和供奉的菩萨全葬送在了火海里。
    大太太双眼一番,徹底的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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