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反应是,不行我要答应,但是我要怎么答应?
    教练游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牌子,上面写着“ido.”
    徐静贞不知道自己是被感动的想哭,还是被感动的想笑,内心一片浓烈的快乐,拥挤在胸口,不吐不快。
    她从教练手中接过牌子,朝着孙协安举起来。
    “咔嚓!”小吉的相机记录了这美好的一刻。
    ……
    “可以啊!”季锦看着这张照片,“这浪漫的都可以作为我们海外项目的推广图了。特别提供海底求婚项目,保准一求一个准。”
    而徐静贞久久看着这张照片,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已经答应孙协安的求婚这件事。
    她本来以为,还要等上很久很久。他们约定的一年之期还没到来。
    他的不婚主义,虽然说不上痊愈,但是他是真的在努力,努力融入她的家庭,努力向着他们能接触到的所有成功的婚姻案例,不断学习。
    她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始终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是这样吗?居然这就已经订婚了。她嘴角的笑意温柔,微微低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啧啧,这恩爱秀的,简直了。”季锦有些受不了徐静贞盯着戒指上闪烁的大钻石的幸福表情,起着哄,“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不是?要不是我给你们安排的这趟行程,怎么能促成一对新人?”
    “谢谢!”徐静贞打从内心的深处真诚地感谢季锦。
    “也是你未婚夫有心,能想到在这种地方求婚,这脑子适合搞婚庆啊。”季锦继续笑道。
    “我也没料到,他后来告诉我,他也是请潜水教练提前帮他安排好的,牌子什么的,不然可以写中文。”徐静贞的确觉得,孙协安难得有这样温柔到让人感动的时刻。
    “啧啧,够了啊,不要继续虐杀我们单身狗了,我们也是有狗权的。”季锦调笑着。
    “说正经的,东南亚的这片合作,该谈的我都谈过了,我和你对一下,你看这些……”徐静贞把话题转到工作上,这次出差加旅行,的确是收获良多。
    与此同时,孙协安结束了一个悠长的假期,终于接到了john召唤他回到工作岗位的电话。
    经过一个假期的调整,他觉得自己的心态终于调整到了好的状态上。
    努力做自己能做好的,在自己不能改变的事情上,不去强求,做好自己!
    他开车把徐静贞送到公司之后,驱车前往自己的公司上班。
    不过区区二十多天,这次回到公司,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所以总有人讨论说,迷失自我的时候,就应该换个环境去旅行,旅程中,总能找到自己应该走的路。
    孙协安把车停好,从地面停车场走向公司的正门。
    还有一段距离,他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同。
    远远传来的,是,哀乐?
    他眯着眼睛,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自己看着公司门前,那是?
    有人在公司的门前放着哀乐,拉起巨大的白色横幅,上面的黑色大字触目惊心。
    “无良公司,还我丈夫!xx公司员工陈元过劳死,孤儿寡母求公平正义!”
    周围围绕着团团的人群,肃穆的,沉默的。
    整个软件园区的不少从业人士都出现在了公司门前,围绕在一起。
    陈元?!
    孙协安觉得自己的心剧烈跳动着,陈元?那不是大元的名字吗?
    不不不,公司这么大,一定是重名。
    孙协安三步并作两步,急忙奔到人群的中心,努力挤开重重的人群,这才看到人群的中心。
    一位年约二三十岁的女性一身白衣,披麻戴孝,满面泪痕,让人看着不忍心酸。
    更让人不忍猝睹的是,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不过三四岁,似乎是被母亲的悲戚模样影响了,也流着泪,看着母亲,问道:“妈妈,爸爸呢?我要爸爸。”
    真是见者伤心,不忍继续看下去。
    孙协安楞在当场,这神情悲戚的女子,他在公司的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确,这是大元的妻子没错。
    孙协安的胸口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钝痛。
    在休假前,他还特意给大元打了个招呼,当时的大元,神情疲惫,在人群中抬起头来,朝着他挥了挥手,没有想到,这竟是诀别。
    过劳死?
    孙协安在舌尖咀嚼着这个词,这个行业之殇,吞噬了多少年富力强的生命?
    他知道大元的项目已经熬了很久,9116的时间表,这还只是固定加班,如果遇上重要的项目节点,每天熬到凌晨两点之后,一两个月一天的休息也没有也是常有的事。
    他失魂落魄走向公司,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一路冲到了大元的座位上,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空着的办公桌一点大元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还是大元同项目的一个和孙协安相熟的工程师,拉住了孙协安,把他带到一个空的会议室,单独和他聊了聊。
    “挺突然的,那天大家出版本,一起熬通宵,到早上六点多,天快亮的时候,大元突然说他太累了,要睡一会儿,就躺在他的午睡床上去睡了。”
    “大家刚开始都没当回事,熬累了谁不是在午睡床上躺一会儿就算了,直到早上十点多,他都没醒,我们本来也不打算打扰他的,是john有个汇报喊他一起参加一下,这事儿我们谁也代替不了他,只有喊他起床。”
    “没想到,居然没有喊醒,我们这才觉得不对,赶紧打电话叫120,120来的时候就说没有生命体征了。”
    “我们都知道他家里是孤儿寡母的,公司也说会给予一定的赔偿,没有想到大元的家属居然闹到了公司。才有楼下这一幕,我们看着心里都挺难受的,我们项目组自己也在组织内部捐款,我们能力也有限,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孙协安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听着这位工程师说完,一言不发,脸色却差得吓人。
    “我先去忙了。”他看孙协安不说话,也不多说,转身离开。空留孙协安一个人长久地坐在会议室里,望着窗外哀乐传来的方向发呆。
    孙协安坐了很久,才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了知觉,他缓慢而沉重地站起来,走向会议室外,辨认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办公桌,一屁股坐下去,沉默着没有说话。
    “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john在内部的通讯软件上叫他。
    孙协安直愣愣地看着屏幕,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行字是什么意思,缓慢地站起来,走进了john的办公室。
    “欢迎你回来。”john的客套话一共就这一句,剩下的都是让孙协安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的内容。
    “是这样的,m项目这边目前暂时不需要你操心,那边andy在帮林洁语处理管理相关的内容,这次让你回来呢,我是希望你能接手陈元留下的项目,我知道以前你们两个人的接触比较多,对项目也熟悉,应该能很快把项目带起来,这个我对你有信心。”
    “陈元的赔偿,你们是怎么考虑的?”孙协安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第87章 辞职
    “这个我们执行统一的标准,商业保险,36个月的月薪,我对于这件事很遗憾,相信公司在处理的时候,还会酌情给予一定的补偿。”john回答的十分公事公办。
    36个月的月薪,三年的工资,就等于一条鲜活的生命吗?
    也许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情作祟,孙协安在心底酝酿着一份怒气,他知道自己这份怒气来得并没有什么理智。
    但是,一个为了项目拼死拼活,死在工作岗位上的生命,最后只能得到36个月的月薪,而后他的岗位可以随意地被任何人所替代吗?
    然后呢?接任的人继续加班加到再来一个过劳死吗?
    这是行业的悲剧还是个人的悲剧?抑或兼而有之?
    john看他一直没有回答,补了一句,“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太多,大元直到去世之前都是全心为了项目的。他死在自己追梦的路上。”
    孙协安猛地站起来,深深看了john最后一眼,他说:“我要辞职。”
    而后他冲出了办公室,一路电梯直接飚到楼下,走到人群中,扶起大元的遗孀:“嫂子,你放心,我会帮你。”
    孙协安在这一刻,一共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他要离开这家公司,任何轻视生命可贵的公司,都不足以让他继续这样卖命,实现人生梦想的路有很多条,他不信每一条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第二,他要帮大元的遗孀维权,这是对于他与大元相知两年的友情驱使,也是对于整个行业这种生态的再次反思。
    无论是钱的补偿也好,对行业这种加班现状的声讨和限制也罢,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无论什么,只要能重新平复胸腔中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
    孙协安在大元的灵堂前坐了很久。遗像里的大元,栩栩如生,还是那样和善而充满笑意的脸。
    他反复想着,大元这类人,是他最佩服的一类人。
    技术出身,没有背景,没有资源,就靠着自己的一双敲代码的手,在这个浮躁的行业里,扎扎实实、认认真真做着一点事。
    从一行行代码开始,敲击着自己的梦想,john的话虽然残酷,但并没有说错,他是死在了追梦的路上。
    但是,就因为他甘于付出,勇于承担压力,庞大的公司机器就不应该为这件事付上责任吗?
    大元的父母老病,妻子没有工作,儿子尚是幼年,失去了大元,这个家庭永久地破灭和创伤着。
    谁说的钱不重要,钱此刻就算买不回大元的命,至少可以让他身后,他的家人的生存无虞。
    为了这些,孙协安愿意帮助大元的孤儿寡母。
    而这件事落到他和徐静贞之间,他就不免有些尴尬。
    这不是才求过婚,转眼工作就没了,他谨慎地和徐静贞谈了他辞职的事情。
    徐静贞很讶异:“你辞职干嘛一副很担心我的样子?”
    孙协安问她:“难不成咱们都要成一家子人了,你就不担心你当家的从此吃软饭?”
    徐静贞点点头:“吃呗,不过我对小白脸的要求很高的,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床上功夫还要好!”她表情严肃。
    孙协安摸摸下巴:“那我挺不错的,颜值还高,赚到了不是?”
    徐静贞瞪他:“还颜值高,脸皮厚还差不多。”
    “那也行,*不离十吧。”孙协安笑笑。
    还好孙协安这些年算得上会赚钱又会理财,房子车子都没有贷款,各种股票基金的收益,基本上养活他和徐静贞毫无压力。
    而孙协安这些年继续坚持工作,驱动他的,是自我实现,已经走到了马斯洛的最高需求层面。
    徐静贞问他:“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孙协安伸了个懒腰:“先帮大元的孤儿寡母搞定赔偿问题,然后,我再想想吧,其实离职我想了很久了,只是自己也没意料到来得这么突然,没提前和你商量一下。”
    徐静贞点点头:“没关系,以你个性,肯定闲不下来,我不担心你养不了家。”
    话还没说完,孙协安的电话就响起来,他接起来,对面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哥们儿,可以啊!果断炒老板啊,早就和你说了,你那个公司有什么意思,累得半死还没俩钱,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的,还不如早点出来和哥们儿我一起干,保管你生活轻松如意。”方言口齿伶俐,一番话和蹦豆子一样,啪啦啪啦冒出来。
    “呦,你少爷够灵通的啊?”孙协安很讶异。
    “那是,我什么人,出来喝酒。”方言大方邀约,“把徐静贞也带上,好久没见你们俩了。”
    “你那身体能喝酒吗?”孙协安笑道,其实心里也知道,这家伙都能这么生龙活虎地给他打电话了,身体必然已经恢复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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