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这儿还有个啥也不懂的小和尚,盯着二人的视线,明知道对方不知道那大汉说的是什么,但仍是恨不得钻个地洞埋进去。
    第26章
    二十六
    念空并不知道二人所说的究竟是何物,但是单看这二人一个沉默一个爽快的模样,敏锐的感觉到这花儿恐怕不是世人寻常看到的花那么简单。
    遂没再接话,可念无并非这般想,马立群越说他越是好奇。
    而看女施主沉默不肯多说的模样想来是知道马施主所说的花儿在哪的,刚想接着问,就察觉到师兄身上传过来的带着警告的视线。
    识趣的念无讷讷的立马闭上了才张开一条缝的嘴。
    这次表现好点,下次师兄出门的时候才会愿意带上他,他可不想为了什么花惹得师兄不快,白白耽误自己下次出寺的机会。
    那头的马立群说完话,等了好一会儿,眼见这三人皆是沉默不语,不免的有些尴尬起来。
    此间民风还算是开放,并不拘泥于世人的言行举止,女子皆可同伴出行,不过仍有不少世家亦或者富贵人家里的家风严谨,并不会让女子自由出行,稍有些小钱的人也不会让家中的女子随意外出。
    因而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男子还是占了大多数的,女子中出行的最为频繁的便是农家女子。
    农家女子大部分都是性子爽快豁达之人,不乏一些泼辣之人,因而马立群说这话时,未曾考虑到这和僧人走在一起的女子虽长得黑,但性子竟如此羞涩。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心中一个劲儿的懊悔,都怪自己平时大大咧咧,想到什么说什么,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讪笑道:“倒是我多嘴了,还请妹子和小师父们见谅才是。”
    “这位大哥说的是哪儿的话,只怪我等从乡下来,确实没见过此处的花儿,不知这城中的花竟如得大哥如此评价,倒是有空好好的去逛一逛了。”
    单萃儿抬眸,眉眼含笑,漂亮的桃花眼似是盈盈秋水般望着马立群,右手轻抬遮掩住下半张脸,含笑道。倒是完全看不出方才那沉默羞涩的模样。
    笑话,这大汉明摆着给台阶下,自己不下,难不成还傻愣愣的被那两个小和尚暗戳戳的盯着啊,至于那花,她说没看过又有谁知道她看过!
    于是非常淡定的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
    此话刚说完,单萃儿陡然间察觉道一道不明的视线,反应极快的借着遮住半张脸的衣袖看过去,却不料撞见念空那漂亮小和尚垂下的眼眸。
    那小和尚似是察觉到什么,长而略微有些弧度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仿佛是颤到了但萃儿的心间。
    单萃儿的眸中的笑意越发的真切,余光不住的打量小和尚。
    马立群半点也没意识眼前对着他笑吟吟的女子满心欢喜的都是别人,此刻被那笑意俨然的眸子看的心中不禁一动。
    他也都老大不小了,今年也有二十了,家中虽不穷,但也并不富裕,家中祖祖辈辈都是猎户出生,常年奔波在野外,因而长得也就比寻常人成熟了点,凶了点,每次让媒人替他相看几个女子,十有八九都是嫌他长得老。
    倒是头一次见到有女子对他笑的,想到此处,心中一股猛地涌上一股感动。
    虽说这女子长得比村里的农家女子还要黑上一些,脸上也有略微一些斑点,但那眸子却是意外的好看,单是刚刚那说话,就觉得会是一个温婉贤惠的妻子。
    心中一动,忍不住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感动道:”妹子你虽然长得黑了点,倒是讨人喜欢,又听这句话,想必是个颇有情怀的姑娘,话说又好,下次若是妹子想要去看花,不妨找大哥我,大哥带妹子你去看,这城中的花长相确实不错。”
    且不说那爽朗的几乎响彻这一圈的大嗓门,单是马立群那扬起的一大片凌乱的胡须就几乎将他的嘴掩盖在其下了,显得有些许滑稽。
    单萃儿心中一个咯噔,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不太对。
    余光慢慢的从念空身上收回,不经意间抬眸瞥了眼那马立群,视线一下子碰上了那略显滑稽的胡子,浓密的仿佛是要将人吞进去一般,唇角的弧度猛地一顿。
    心中欲哭无泪,她是喜欢毛发旺盛的,可她喜欢的是毛发旺盛指的是头发啊,一头浓密的秀发哪个女子不喜欢。
    瞧这大汉的模样,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一瞬间,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想法极快的闪过脑海。
    忽地感觉到自己手上被拉着的衣袖一抖,下意识的望去,微风正面朝着念无吹去,惹得念无身上的衣物如波纹一般缓缓荡漾开,对上念无疑惑的小眼神,眸中忽地一亮。
    而后当着三人的面,微微敛起笑容,抿着唇,似是羞涩般,松开抓着念无的衣袖,转而躲到念空的身后,借着念空颀长的身子挡住那大汉看着自己的视线。
    单萃儿的这一番忽然的行为让三人面面相觑。
    马立群觉得有些郁闷,他方才好像也没说什么吧,怎的让妹子躲到小师父后面去了。
    “妹子,你这是……”
    “大哥别误会,方才只是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今日这儿风不知怎的,来的有些猛了,小师父这儿的位置恰巧可为我挡一些风。”
    弱弱的声音闷着从少年身后传来。却唯独看不见一丝身影。
    不过这关系到了自身的健康,马立群原先还未觉得周围这风有什么影响,甚至还觉得这风往身上一吹,吹走了不少燥热,此时被单萃儿这么一说,再回想妹子看上去确实瘦弱,顿时觉得这风倒也没这么好了。
    闻言,又觉得单萃儿的语气中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虚弱,不免有些同情,赶忙将身旁的驴子拉过来。
    对着念空道:“这驴子倒也没什么事儿,不过就是脖子那块不知怎的被揪秃了一小块,碍不着它使劲,这妹子如此虚弱,不妨让妹子骑上驴再走。”
    “师兄……”念无有些许认同的看着自家师兄和躲在师兄身后的女施主,他也觉得女施主才受过伤,还是骑着驴比较好。
    念空不自觉地摸索着手上的念珠,淡然的面色看起来平静如水,实际上心中不断的在计算租下着头驴的费用,
    今日天亮的时候,遇上了马施主打猎山上的野鸡,当时念空与念无正愁着如何将睡死过去的单萃儿运到医馆去,路上行程必会经过闹市,他们二人不可能将一个女施主背在身上,好叫人嚼舌根头,看了去。
    念及男女之别,师兄弟二人这才向上山打猎的马立群租下了一头驴,用来驮着单萃儿去医馆。
    租下一头驴的一个去程的费用是十五枚铜板,因不久前单萃儿揪了驴的毛,把人家的驴揪秃了一小块,又赔了一枚铜币,这年头,三个素包就是一枚铜币。
    今早什么也没干,就等于吃掉了四十八个素包,一日三餐都吃包子的话,差不多就吃掉了他们三四天的口粮。
    虽说这一个去程还未结束,可因着方才之事,保不齐还要在交钱。
    此番出来,银钱本就带的不多,再交下去,怕是连回寺里都难了。
    思及此,念空眸中闪过一迟疑,尽量忽视身后的紧盯着自己的视线,踌躇片刻犹豫道:“小僧与师弟二人所带银钱不多,这驴……”
    马立群见状一下子明白过来,笑道:“小师父们今早不是已经给过租金了吗,说好的去程,这还未到,又怎能再要钱呢,更何况……”
    说话间,又看了看念空身后的人,无奈什么也看不到,不由得失望的收回视线,继续说道:“更何况,妹子与我相见甚欢,又怎好意思在要钱呢!”
    也就是说,是免费的。
    念空闻言心情有那么一瞬间不由得有些莫名的不自然,不过好在不用再交钱,心情到也平缓了许多。
    望着对方牵过来的驴,沉默了一瞬,侧过脸,低声问道:“单施主可要继续坐着驴去医馆?”
    单萃儿躲在念空的身后听完了整段对话,在听到念空竟然为了她,租下来一头驴,而后又因踌躇要不要交钱犹豫,心中的情绪简直可以说是跌宕起伏。
    眼下,因着少年微侧过来的脸庞,在单萃儿的视线中,跳跃的光点越过树梢,留恋于少年的面部轮廓上,因着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容,与光点相互接壤,暗与明,露出了格外令人心动的而又清晰的弧线。
    少年的这般隐于暗中或隐于光中的模样,只有她能看到。
    这一想法,让心脏再次控制不住的跳跃起来,单萃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时间在此刻停留了下来。
    不愧是……她所看中的心上人……
    “施主?”念空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迟迟不说话,误以为对方没听见,遂又重复了一遍。
    单萃儿回过神,想到方才的场景,不由的眯了眯眼眸,应了一声,随后道:“便是不麻烦了马大哥了,小女的嫁人恐怕此刻在家中等着我,我便不去医馆了,有劳大哥了。”
    又听到了妹子的声音,马立群精神起来,不等念空说话,连道:“不碍事,我便是送送又何妨,总归是付了钱的,总归不能白收钱不是?”
    第27章
    二十七
    如此,单萃儿在念空师兄弟的沉默间,马立群的盛情难却下,爽快的报上了自家在城中购置的宅子所处之地。
    至于那许府,她可不相信在那种被许府的侍卫团团包围之下,还能出现在花谷之中的人和他们没关系。自然是不可能回许府。
    不过关于此事,还需等她回去和母亲商议在做决定。
    眼下……
    单萃儿坐于驴上,有些为难的看着站在她身旁的人,这人平常看着就知道个儿高,如今她已经坐在驴上挺直着身板的模样,视线竟然与对方齐平。
    这驴虽比不上马高,但好歹也算是个高个儿啊。
    想俯视对方的想法顿时跑没了影儿。
    “这一路上,有劳两位小师父照顾了,如若没什么急事,不妨来府上坐上一坐,跟何况若是让师父们连口茶都不曾喝到就走了,倒是叫小女心生愧疚了。”
    单萃儿侧过脸转向念空,还未曾行剃度之礼的小和尚头上仍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整整齐齐的竖于冠上。
    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与小师弟站在一处,抛开身上的僧服和不离手的一串佛珠,整个人似是世家里乖巧安稳,长得俊秀的少年郎。
    不过那整齐的僧服上仍能看到不少已经变的暗沉的血迹和些许折痕,看得出对方已经努力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奈何条件有限,有些痕迹仍就去不了。
    倒是让单萃儿看着心中久违的没有出现调戏之情,心中实实在在的产生了内疚。
    念空看出了单萃儿的意思,顿了顿,倒是未曾意料到这位女施主眸中罕见的出现了认真之色,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施主不必如此客气,施主命中有福,便是小僧与师弟不曾经过,也会得他人救助,我二人在此便不叨扰施主了,况且师门有令,我二人也需该回去了。”
    说罢,便抬手合了个十字,行了个礼后,不等单萃儿有何反应,一手持着佛珠,一手拉过念无,转身便离开了。
    “既然两位小师父离开了,那妹子,你还走吗?”马立群握住缠绕在驴身上的缰绳,微仰着头,粗声粗气的问道。
    “这眼看就正午了,这日头也开始热了,早点走也好,省得妹子晒黑了,虽说妹子你可能不介意再黑点,但总归是姑娘家,哪有姑娘家不爱美……。”
    单萃儿笑容不免有些一滞,
    这话念念叨叨的着实像个妇人家常说的话,却有朝一日从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嘴巴里说出来,也难怪惹得不少周围经过的行人好奇将视线透过来,连带着打量起单萃儿来。
    单萃儿脸颊稍有些燥热,连忙出声制止对方的接下来的话:“有劳马大哥了,这便走吧。”
    马立群说的起劲,被忽然打断,也不介意,至于周围的眼光,他自小就习惯了,闻言,只是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随后大声朝着自家的不停在原地踱步的黑驴道:“旺财,走!”
    这一声令下,
    单萃儿整个身体便开始跟着黑驴的动作摇晃起来,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骑在驴上,上次……
    上次也不过是坐在驴车罢了,倒是没有此时清楚的感受。
    驴不比马,生性懒散的驴走的慢慢悠悠,晃晃悠悠的在闹市中穿插人群而过,暖阳照在身上,驱除了昨日遗留下的寒意,听着四周传来的叫卖声,单萃儿的困意又开始泛上来了。
    也不知似睡非睡了多久,身下猛地一停,单萃儿被这一动静惊醒,瞬间睁开了眼,耳边同时传来了马立群的声音。
    “妹子,到了!”
    单萃儿抬眸望去,三级垂带踏跺而上,大门两侧各摆放一只石狮,青砖黛瓦,高高的牌匾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单府二字。
    要说一眼望过去,最吸引人视线的便是府内高大异常的桃花树,粗壮的枝干透过墙,延申至府外,已经冒出点粉意的枝头四处蜿蜒,低头仰望,透过那树梢,看见的是湛蓝的天空。
    不过乍一看上去,倒像是将单府的大门罩在其下,离得远了,单府那牌匾估摸着都看不清了。
    这一棵桃花树的存在模糊在单萃儿的记忆中,只能依稀想起这棵桃花树一开始并非这般大,最初的时候,好像还是她亲手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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