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渊看着江南的礼单时还笑眯眯的,待看到后面,笑脸刷的一下就垮掉了,然后忍不住对王导破口大骂。
    大喜的日子,搞出一个反向的“祥瑞”出来,他和周玘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汲渊只能去找赵含章拿主意,咬牙切齿的道:“既是祥瑞,就不能流落在外,还是得运回京城来,但此事不宜宣扬,不如让扬州派劳役和兵士悄悄护送,用油布将石头罩起来,再不让人看见。”
    赵含章也看完了画,这“祥瑞”指向性太强了,只能她用,不然还可以用作它途。
    “从江南运到洛阳了,这么大一块石头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赵含章只要一想就牙疼,“听人说,前朝有个富甲一方的人为了运送一块奇石弄得倾家荡产。”
    熟读史书的汲渊脸上有些呆滞,“有吗?是哪位帝王在位时的事?”
    万历皇帝。
    赵含章挥手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样一块大石头要送到洛阳耗费巨大,我有点心疼。”
    主要是,这块石头没什么作用啊,它要是早两个月出现,或许还有一点点用。
    不,便是那时候出现,为了稳定,她也不会太开心。
    赵含章有点不高兴,“这是谁拍的马屁,直接拍我腿上了,周玘和王导都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赵含章皱眉,决定问一下暗部。
    江南的暗部还真知道是谁干的。
    第1286章 登基大典
    祥瑞挖起来没两日江南的暗部就知道这件事了,但重视程度就跟知道王导重金购买了一对青瓷莲花尊放在礼单中一样。
    他们认为这也是江南那些豪门士族为庆贺新帝登基搞出来的东西,所以虽然记录,却没重视。
    而周玘和王导自觉此事重大,每次都是关起门来两个人偷偷商量,以至于暗察竟没察觉到这件祥瑞的特殊性。
    洛阳一问,江南暗察部就开始翻上个月的信息,没找到多少有用的,便只能往前找,一直找到了正月的信息,这才从纸张堆里找到源头,“陆元?”
    他们连忙上报,不过这已经是一旬后的事了,新帝早已登基。
    此时,电报询问江南暗部之后,赵含章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元立在与不在的差距,和汲渊道:“打听消息不难,但能如元立一般,可以从浩如烟海的信息中快速抓取到有用的信息,再整合汇总,那就很难了。”
    汲渊也赞叹,“元将军的确天赋异禀。”
    赵含章:“我们还是很缺元立这样的人,我想在太学中设一科目,专门教授情报学。”
    汲渊一听立即反对,“太学是读圣贤书的地方,情报等同于细作,怎能教授这样的科目呢?”
    “先生,你我都掌过暗部,应该知道信息的威力有多大,我们总能取胜,很大一个原因不就是知道比别人更多的信息,收取信息的速度更快吗?”
    汲渊:“如今天下已经安定……”
    “居安思危,此时的安定也不过是一时的,现在国土还有许多漂零在外,战事不知何时就会打起来,何况,”赵含章顿了顿后道:“教出来的学生便是不入暗部,也可以进军中做斥候,衙门里做衙役,不管是刺探军情,还是查案都用得上。”
    汲渊蹙眉,“皆是小吏,从太学中选人也不合适啊。”
    赵含章垂眸想了想后点头道:“也是,只有太学一所官学不够,应该再多建几所,兵学,医学都当有人学习,甚至格物一科也应该招收更多的学生。”
    汲渊:……
    赵含章就让人把京城的图纸拿来,“学校嘛,既要分开,也要在一起,太学附近还有地吗?”
    眼看着赵含章就要划地建学,汲渊连忙将话题拉回正轨,“陛下,我们还未议定祥瑞一事要怎么处理呢。”
    赵含章垂眸思索片刻后道:“先冷着吧,周玘既然肯背这个锅,就先放着,真找不到幕后之人,就找个理由罚他吧。”
    汲渊道:“待大典过后,臣立即放出消息。”
    赵含章颔首。
    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清楚,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这件事上周玘是比较倒霉,她还叮嘱道:“不必重罚,等回头事情过去了,再奖赏他就是。”
    汲渊应下。
    见赵含章心情还不错,没有怎么受这件事影响,汲渊就趁机问道:“陛下登基之后,后宫怎么办呢?”
    赵含章奇怪的看他,道:“后宫有听荷管着,问题不大。”
    听荷现在可厉害了,是管事做账的能手,这几年下来,赵含章家里的事都是交给她处理的。
    汲渊立即道:“册封皇后的圣旨……”
    赵含章:“换成皇夫就是了,这有何难?”
    汲渊小声道:“朝中有声音,认为皇夫应该留在宫中处理内廷事务。”
    赵含章:“谁提议的?尚书令这么厉害,让他留在后宫打理内廷,就看着后宫那一点干账瞪眼?提这事的人是不是才和户部报账被驳回了?”
    汲渊忍不住笑出声来,拱手道:“陛下没有此意便好,臣也认为不合适。”
    赵含章眯眼,上下打量过他后问道:“这话只是朝中一些官员提议吗?”
    汲渊不告诉赵含章是谁,只是道:“有的人是遵循旧例,认为前朝后宫应当要分开;有的人是为私欲,傅尚书要是离开,尚书令一职便会空出来;而有的人则是担忧陛下步汉朝的后尘,外戚专权,国家不安。”
    赵含章玩笑道:“与其担忧外戚坐大,不如忧虑皇族专权。”
    汲渊立即打蛇随棍上,“陛下,这亦是臣等忧虑之事,皇族若专擅商业,岂不是与民争利?论做生意,天下谁能抢得过皇族?”
    赵含章冲他微微一笑,“待大典过后,我们细细地说一说。”
    见她竟然真的愿意让出一部分皇族权势,汲渊不由心折,放下心来。
    八月初五是一个极好的日子。
    天空微曦时,赵含章便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她才侧身坐起,傅庭涵就醒了。
    他也坐起来,轻笑道:“恭喜你。”
    赵含章压不住脸上的笑容,干脆就绽放,灿烂的笑道:“谢谢,今天也是你的好日子。”
    时间还早,俩人也不急着让宫人进来,只是坐在床边,看着透过玻璃投射到屋里的微光,甚是静谧。
    傅庭涵问她,“到这时,你还想回去吗?”
    “如果国家步入正轨,我们有回去的机会的话,”赵含章问他,“你能找到回去的路?”
    傅庭涵摇头,“找不到。”
    “你现在好诚实,以前你可不是这么答我的,只要我问,你就说有可能,尽力而为。”
    傅庭涵:“我当时很害怕你会失望,但事实证明,你比我更适应这个时代。”
    到今天,傅庭涵终于不担心她会因为回不去而伤心了,自然可以坦诚的面对这个问题。
    门外传来轻盈且有序的脚步声,赵含章便知道是服侍他们的下人来了,于是起身去开门。
    夫妻两个都不喜欢有人在他们的卧室里值夜,赵含章甚至有锁门的习惯,所以除非他们从内部打开,不然宫人是不能随意进来的。
    听荷领着两队宫女和内侍候在外面,看到门打开,先是齐齐蹲下行礼,然后才恭敬地捧着东西入内。
    宫女服侍赵含章洗漱穿衣,内侍去服侍傅庭涵。
    今日俩人穿的都是礼服,赵含章的最是繁琐,光穿衣服和梳头就去了半个时辰。
    天光大亮,临近吉时。
    董内侍的干儿子来清急步走到门外,轻声禀道:“陛下,百官已经到齐,安王陛下也准备好了。”
    听荷也将赵含章浑身上下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错漏后道:“陛下,都好了。”
    赵含章便牵着傅庭涵一起出去,外面有礼部的官员候着,他们也检查了一下赵含章身上的衣饰,确定无遗漏之后便送她上撵。
    她要从太极殿门前走进去。
    登基大典便在北宫正殿太极殿。
    这座宫殿是曹丕的设想,由魏明帝所建,寓意就居中建极,正是对应北极星,所以太极殿寓意重大
    一般元旦大朝、新皇即位、大赦改元皆是在这座宫殿里完成。
    可惜小皇帝登基时是在外面,而回洛阳后,这座宫殿损毁严重,赵含章一来是没钱,二来也觉得小皇帝用不上,所以没有修缮,他们上朝和处理政务一直在德阳殿。
    直到她要登基。
    工部和礼部这才紧急修缮此宫殿。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他们也只是简单的修缮了一下,把屋顶的瓦片补一补,给一些柱子门框刷一刷漆,把一些毁损严重的石板换了。
    一个月的时间,既要准备登基大典,祭台,又要修缮宫殿,傅庭涵很直观的瘦了十五斤,礼服改了又改。
    傅庭涵抄近道先到了大殿前,从侧后方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位于他下首的汲渊和对面的明预、赵铭几人都冲他点了点头。
    傅庭涵不动声色的颔首回礼,扭头看向广场入口处。
    今日,京城七品以上的官吏皆可出席大典,还有各地刺史、藩王的使者,以及一些世家族长、名士和隐士等,皆有幸列席。
    这座太极殿的广场可容纳万人,此时,广场上只站了三分之一左右,边沿处有禁军守卫,庄严肃穆的盯着中间看。
    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
    再没有比今天还要盛大的礼了。
    广场上鸦雀无声,忽然间听见净鞭响起,大家更安静了,几乎落针可闻。
    一片静谧之中,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百官一起扭头看去,便见曾越护卫着帝撵行来,赵含章端坐于帝撵之上,掀起眼眸直直地看向他们。
    所有人皆低下头去表示臣服,只有傅庭涵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也低下头去。
    赵含章走下帝撵,抬头看了一眼台阶尽头的太极殿,微微一笑,抬脚从正中间往上走。
    文武百官分列两边,在她走上去九阶之后从左右两侧跟上。
    进入大殿,当然,更多的官员被留在了殿外的广场上,基本上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进到大殿里来,能够亲眼看到赵含章坐到龙椅上。
    小皇帝和荀藩早已在殿内等着了。
    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郭璞立在一侧。
    等赵含章走上龙踏,郭璞便上前宣布上天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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