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后,亲戚们陆续听说陆呈锦换工作的事情,都觉得很好,虽然也没人询问他们意见。
    程宁和管文蓁打电话时闲闲地点评:“就像你姨妈说的,华人在国外不容易,小锦在原来公司升到头了,还是去他叔叔那边好。”
    管文蓁不这么想。
    陆道在国内是大鱼,在国际是小鱼,顶多中鱼,但bck可谓深海猛鱼。
    “比如我们学校,要是谁毕业能进bck,大家一定肃然起敬,但如果谁毕业留美却进中资公司,大家反响就五花八门。”
    程宁说:“陆道挺好的,而且你哥哥去当领导,和你们同学找工作也不是一回事吧。”
    管文蓁说:“可是他本来是bck合伙人呢!反正我觉得bck更有排面。”
    程宁发笑:“行吧,小锦去哪你是管不着,你管得着照渊,让他争取去bck好了。”
    “让他去不如我自己去。”
    “你可别去,你看小锦之前忙的,不到叁十都冒白头发,你就找个轻松点儿、能养活自己的班儿上着就行,让照渊去外面打拼。你俩要是都忙,日子也不用过了。”
    管文蓁不能苟同:“你俩就都挺忙啊。”
    程宁说:“那我也是等你大一些,上小学了才开始忙。而且你小时候还有你外公,爷爷奶奶时不时过来帮个忙。你和照渊到时候在国外,有小宝宝了你怎么办,请人也得让人看着,小叶你指望不上吧,你俩要孩子的时候双胞胎还小呢。你要等我退休,我能去帮你看着点,但小孩还是得自己带,自己带才有感情。”
    管文蓁想:天呐,你以前怎么不告诉管升龙这个道理。
    可能你就是从管升龙身上得出这个道理。
    程宁继续道:“反正两口子肯定不能闷头各干各的,要打配合。我看我们学生发朋友圈说’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哈哈,这样就很好,你让照渊赚钱养家,你貌美如花。你和他还挺好的吧?”
    “挺好。”
    “他那房子买了吗?”
    “买了。”
    程宁噢地一声,觉得一居室小了点儿,但国外养房子贵,外甥那套两居室的地税房险hoa平均下来,每月竟要六千。
    这样想还是一居室好,小情侣住一居室也足够,以后有孩子再换大house。
    ……
    当初陆照渊他后妈叶艾琳大着肚子在湾区买房,先买个大的,占地1.5英亩,02年建,维护挺好,但装修风格美式复古,她不喜欢,找装修公司改这改那。
    改着改着,冒出个想法:照渊大了,女朋友也有了,将来肯定要搬出去自己住,现在小情侣谁愿意住父母家?湾区房价涨势凶猛,不如趁早给他买一套。
    叶艾琳又出去逛,飞快买个90年代小房子。
    其实也不小,土地9000sft,问题是相对老旧,不装修不行。
    她找装修公司来看,人家建议推倒重建,他们公司就能建——建房子两叁年,再布置软装,再晾晾通风,整好你们家小孩儿毕业可以住进去。
    叶艾琳觉得很好,反正大房子要装修,搞一个是搞,搞两个也是搞,唯一担心是照渊有想法,毕竟这房子目前无甚魅力,陆书年看见都皱眉。
    叶艾琳挺着肚子,在日头下和陆书年打视频电话:“现在是一般,我们自己建个漂亮的呗,你相信我的眼光,这地方特别好,你看周围邻居的房子都可漂亮。”
    陆书年不想跟孕妇争执,说:“你想买可以买,但是建房子没那么容易,你生完孩子再想想,也先别跟照渊说。等你生完,如果还是决定推倒重建,好,那先建,等彻底完工,要是效果好,再让他搬进去。不然就卖掉。”
    所以从头到尾,他们夫妻统一口径,说这房子是叶艾琳自己做投资试水,要把她建筑专业的本硕文凭发挥作用,当年她毕业就结婚,一天班也没上过。
    陆照渊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但父母不说,他跟着装傻,叶艾琳问他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房子,他敞开来提要求:要泳池,影院,酒窖,桑拿,电梯……管他能不能满足,提了再说。
    八月底,叶艾琳出了月子,干劲儿十足扑在房子上,越干越起劲儿,将女儿和双胞胎齐齐整整扔给亲妈保姆带回国,自己留下忙这忙那,为这没少跟陆书年吵架,也跟亲妈吵架,跟全世界吵架。
    苗儿本来挺吃俩弟弟飞醋,忽然亲妈消失,无醋可吃,倒进化出姐姐的样儿了,叶艾琳春节回去,哄小孩儿技术不如女儿娴熟,被女儿嫌弃。
    如今两年过去,房子还没完工,叶艾琳心态已然发生变化:这房子简直是她第四个亲生孩子!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竟比那大房子还满意许多了。
    没人知道她为这房子付出多少努力,只有这座房子知道,她舍不得把它交出去。
    她对陆书年说:“我们把大房子卖了吧,一年地税维护二十多万,还要操心,还没人住,苗儿上高中才过去,还好几年呢,过去了那个小的也够住,大的那个太大了,我有时候一个人走在里面都害怕。”
    陆书年:“这好像都是我当年劝你说的话?”
    “我当时受孕激素影响,不够理智,现在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叶艾琳小鸟依人,“所以我们把它卖了吧,留那个小的,你再给照渊买一个。他不是想留纽约吗,你在纽约给他买呗。”
    陆书年同意了。
    大房子上市没多久就被买走,卖价近15m。
    陆书年对陆照渊说:“给你叁百万预算,你房子看好就可以买,买一个你毕业后自己养得起的。”
    陆照渊挺高兴,但高兴得有限。
    他私下跟管文蓁算账:“大房子用信托买的,我占两成,就是3,小房子我找中介估计,弄好也能有10,13的资产换给我3的预算。3能在纽约买什么?如果再多一些,我能一步到位,如果少一些,我就老实买个上世纪的小公寓,现在不上下,让我很难受,就像我不上不下的人生。”
    管文蓁说:“要不把你哥那套买了?让他便宜卖你。”
    陆照渊拒绝:“买得起也住不起,我何必给自己找麻烦。而且我爸说,没花完的预算可以让我留下创业,现在倒是买个便宜的合算。”
    如此,四月初在中城买下公寓,陆书年没有食言,当真将预算余下一百多万转入儿子账户。
    陆照渊手里从没有过这么多可支配现金!一时间欢天喜地,买车买表,像个真正的大少爷了,也加入俱乐部,参加品牌活动,结交许多新朋友。
    新朋友中有做生意的,也有想做生意的,听说他要创业,都乐于给他介绍项目,项目如过江之鲫纷至沓来,他在里面挑挑拣拣,相中一两个,计划暑假开始认真做一番事业。
    如果这两年做不出什么东西,他毕业只能去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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