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知道提前给我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
    她哽咽着声轻轻埋怨,跟个孩子似的,赖在自己哥哥身上,撒着无尽的思念与依恋。
    陈南枫在狱七年,久违亲人的拥抱,也渐渐红了眼眶,重新抱住她,两兄妹七年不见,沧海桑田,哪怕命运这样地捉弄人,彼此也不曾觉得物是人非。
    陈南枫低道:“原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咱家要要这么出息……”
    归要擅长人际交流,太清楚这之后的那些妄自菲薄的话。她及时掐断他,责怪道:“你能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你行李呢?”
    陈南枫讪然一笑:“我昨天刚出狱,去外公那儿凑合了一夜就赶来这里,哪里来得及收拾什么行李?”
    她微微怔住,竟听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你来京城……”
    提起这个,陈南枫目光掠过一丝晦涩。
    他说:“我来接茜茜。”
    她惊愕:“茜茜在京城?”
    陈南枫点头,又道:“茜茜她妈当初离开望城就来了这儿,可谁能想到就……得了癌症。”
    “癌症?”她怔忪:“什么癌症?”
    “胃癌,晚期,治不了了。”
    归要心口一沉。
    陈南枫倒是说得清淡,对姚陶的称呼,也是客客气气的“茜茜她妈”。
    “她这样,自然是照顾不了孩子的,她自己也知道,算了算时间我也到了要出狱的日子,所以才四处托人转告,请我出来了,务必将茜茜接回家。我是从外公那儿听说的,昨天听说的,今天就来了。”
    “匆匆忙忙,也忘了要通知你。”
    陈南枫摸了摸头,话中的窘迫已十分明显,归要瞬间领会,牵着他的手便往自己宿舍走:“茜茜在哪儿?”
    陈南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备忘录,递给她。
    归要垂眸,一愣。
    不是因为上面的陌生地址。
    而是因为,七年的时光,外面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换了一个新纪元。这样一个信息高速化时代,陈南枫的手机却还是七年前的笨重老旧款式。
    大概是来得匆忙,也没办法买新的,暂且将就着用。
    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苦楚,她压下那阵酸涩,点点头,说知道了。
    “这段时间你就住我这儿,我去我朋友那儿,你别担心。”她一边走一边说,“你难得来一次京城,就多留一段时间,带着茜茜四处玩玩……”
    陈南枫听着,也不多说,只时不时地笑。
    她的房间还算干净,留给陈南枫和茜茜住正好。她将陈南枫安置好后,自己进屋收拾了三两件行李,准备去投靠冉冉一段时间。
    冉冉听说她要来,自然乐意。
    当初回国的时候冉冉就提议过同她一起住,好姐们儿住一起多快活,有事没事还没聚一起吃吃零食聊八卦,姑奶奶最祈盼这种日子。
    还是归要觉得冉冉的住处离学校太远,实在懒得起早贪黑上课赶时间。
    去冉冉那儿之前,她先陪着陈南枫去了一趟京郊的回兰街。
    那地方偏,是许多在京务工的男女常居的地方,鱼龙混杂,环境烦乱,弯七绕八的小弄堂里,尽是男人粗旷的脏话与咳嗽声。
    她同陈南枫站在那栋破败阴湿的小居民楼外,心境一时复杂。
    她没办法想象茜茜跟着姚陶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六七年。
    当初被带走的时候还是两岁大的小姑娘,虽物质算不上顶好,但到底也是干净有秩序,跟着姚陶这几年,的的确确是吃了些苦。
    来这儿的路上陈南枫便将他得知的消息告诉了她。
    姚陶心高气傲,离开望城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听说京城机会大,就业有空缺,便受人引荐,带着茜茜来了这里。
    可没想到刚到这里,便被引荐那人骗光了钱财。
    她一个外乡女人,带着孩子走投无路,实在没了办法,最开始的时候,便只能靠卖。
    姚陶花钱大手大脚,寻常的服务员工作压根不足以支撑她和茜茜的基本温饱,于是就这么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后来凭借姿色进了会所。
    那里的客人有钱,时常一掷千金,努点力可以更好地供应她与茜茜的生活,姚陶硬着头皮一直干,日子虽不体面,但也算凑合,只是日复一日地喝酒,再好的身体也会垮。
    姚陶知道自己迟早要完蛋,却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茜茜吃苦,于是辗转打听陈南枫的现状,听说他刑期快到了,便托人传话,愿意将茜茜托付给他养育。
    大抵是这么多年过去,都已褪去当日的年少轻狂,姚陶终于肯承认,陈南枫的确是个负责的好男人,也会是个好爸爸。
    这其中也许有过后悔,但对于陈南枫而言,统统已经不再重要。
    陈南枫面无表情地同她倾诉起这些。
    而归要却在听见那个会所的名字后,微微一滞。
    陈南枫没注意她的异常,只说他当初要是知道茜茜跟着姚陶过这种日子,打死也不让茜茜走,如今只祈祷茜茜万万别沾染那些思想习性,他的闺女一定要好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蹲在树下一根又一根地抽烟,不敢上楼,怕茜茜已经不认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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