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词,同时也是我同勋世奉在渡蜜月的时候,他在蒙特卡洛问我的一首词我告诉他,这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一首词,词牌名是《画堂春》。
    我进入这个房间。
    里面是真空隔间,为了保存字画,隔间里面的氧气浓度非常低,在无人开启的时候它甚至是真空的,那里同我站的地方间隔着防弹玻璃层,保护着’沉没的宝藏’,苏家历代留下的珍藏。
    我从金库上来,经理海因里希·巴赫正等在一旁。
    “小姐,您的委托保管金已经全部缴清,您账号的托管状态已经改变,现在,这个古老的账号正式成为您的私人账号,金库中的藏品您随时可以取走。很荣幸,您的家族与您信赖我们长达一个多世纪。请问,您金库中的藏品需要我们为您效劳运出苏黎世吗?”
    “暂时不用。”我拒绝,“海因里希·巴赫先生。我还有事,等我有时间了再过来取走我的东西。”
    海因里希·巴赫为我推开门,苏黎世已经是夜晚了,空气薄透,夜灯辉煌。
    我却在人群中感觉到有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我。
    我走出银行的大门,在街道中转来转去的,而身后那些看不见的眼睛却如影随形。
    我步行。
    “一直向前走。”完全没有口音的英语出现在我身后。
    我没有回头。
    我走过街道,走过教堂,走过一片墓地,走过高大的石碑与柏树,在我站在一片灌木丛旁边的时候,身后这个声音说话,“请等一下!”
    我回头,结果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周围还有一些人,全部是白种人,曾经是特种兵的外表与气息,他们安静的站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谨慎的守住几个点,控制着这里的局势与气氛似乎在等待着谁。异常安静,配合着墓园的环境,让人产生一种已经死亡的恍惚。
    三辆黑色的经过改装的梅赛德斯没有声息的滑过来。
    停车。
    有人拉开车门,勋世奉下车。
    他站在车旁,不动,我也没有走近他。
    “苏小姐。”他只说了一个名字,声音就骤然停止。
    他看着我,像是见到了此生最不可能在这里看见的人,也像是发生了此生最可怖、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勋世奉的双眼凝结成寒冰,似乎是永不融化的冻土。
    怎么会是你?
    “你,你是……”
    中文,他说的是中文。
    他说不下去了,这样足可以毁灭他信仰的现实,让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但是在现实面前,却又无论如何不能不相信。
    “alice,你是……”
    勋世奉看着我的眼神从惊愕到冷静,然后是冷酷,最终,回归死寂。
    我说,“勋先生,我是苏离。”
    第200章
    我没死?!
    周围异常宁静,墓园中青草的味道,掉落的松针在丰厚的土壤中腐烂,还有,白色的玫瑰在这一片阴影中,寂寂无声的盛开着。我能听见树枝上几声鸟鸣,也可以看见我眼前的枪口收起来,甚至,我可以感知到勋世奉的呼吸声音。
    这里的一切都在薄透的空气中显示出真实的味道,似乎,我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这是,活着的感觉。
    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我依旧可以站在这里,而不是如同冯伽利略曾经警告我那样,一旦别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就会灰飞烟灭?
    勋世奉向我走过来。
    他伸手,拽住我的手腕,扯进怀中,向车子那边推着我。
    “走!”
    除去这样一道声音,这里安静的没有一丝活气,死寂的如同百年金丝楠木棺。
    直到,——
    “四哥,放开她。”
    墓园尽头,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无视周围那些人对准他的枪口,慢慢走近。
    “如果,您还想在涉嫌了买凶杀人之后被免予起诉,并且让你这些木偶们活着离开苏黎世。”
    勋暮生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闪现出来,他背后是另外一些枪手,幽灵一般散开,端着枪,正对着这边。
    他笑了一声,带着讽刺的味道,“不要忘记,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勋家在瑞士的势力,超乎您的想象呢!”
    勋世奉似乎没有听见,他推着我走到那三辆车子前面,而此时,墓园外的路灯起了作用,那些冰凉如同的溪水一般的光芒照在我的脸庞上,勋暮生震惊的似乎以为自己在梦境中。
    “alice,你怎么在这里?”他看了看周围,“别人呢?”
    勋世奉冷淡的回答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不是。”勋暮生有些茫然,同时有些疑惑,“我知道苏离今天下午在苏黎世银行,我知道你过来就是为了找到她,我知道你,……”
    勋暮生直接走到勋世奉面前,“为什么这里只有alice和你,只有你们两个人,我是来找苏离的,她在哪里?”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勋世奉重复。
    “你,同alice,到这里来,……,你们两个……”
    勋世奉沉静的告诉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勋暮生似乎从这非同寻常的三句话中,感知到了什么,这三句话是一模一样的,完全没有必要的重复,但是,勋世奉却重复了三次。勋暮生转而看着我,他脸上的茫然与疑惑逐渐淡去,眼神有些恍惚不定,他看着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反复看着我。
    “alice,你,……,阿苏?”
    迟疑的口气,试探的言语。
    “是我。”
    “你,怎么会是alice?”
    我无法开口,我无法解释,死去的人,是如何重返人间。
    勋暮生又问,“剑桥的校训是什么?”
    ……
    “阿苏,如果你是阿苏,如果这不是一个诡异的玩笑,alice,你告诉我,剑桥的校训是什么?”
    “hinc lucem et pocula sacra(拉丁文,此地乃启蒙之所和智慧之源)。”
    “我们当时在剑桥住在哪里?”
    “giant egg,那是你哥哥要求搬过去的,那里有虹膜测控系统,是最安全的宿舍,面对乔桑大教堂,每天可以听见他们敲钟的声音。”
    “当时我们搬家,你不愿意,我哥哥说给你一件礼物,结果你同意搬家了,那件礼物是什么?”
    “极瘦的一双jimmy choo 水蓝色的靴子,我饿了三个星期,每天只吃一顿饭,最终才穿进去。”
    ……
    每问一句,就是一分坦白,也是一分笃定,同时,似乎也是一分绝望。
    最后,勋暮生看着我的眼神不再疑惑,也没有欣喜,也剩下深沉的痛苦与挣扎,“最后一个问题,alice,我们第一次到伦敦见我哥哥的时候,你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
    他,“alice,即使你全部调查了苏离的一切,这句话你也是绝对不可能在任何材料上看到过。告诉我,你见到arthur的时候,说过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看着他,同时也看着勋世奉。
    此时,他身上散发着冰冷沉寂的味道,眼睛毫无情感,像爬行动物,而他本人侧好像从冰封的河流中一步一步走向水的最深处,那里深不可测。
    我记得那一天,异常鲜明。
    复活节前的伦敦,美的如同赞美诗篇。
    繁花似锦。
    春天的眼光很清透,像轻柔的丝一样,透过窗子,一丝一丝的撒在地毯上。我们透过这样的光,看着外面的海德公园显得郁郁葱葱的,那里很热闹,有人在跑,有人在笑,还有一些身穿白裤红衣黑帽的骑手在骑马,那个时候,蓝天可以笼罩所有的一切!
    呼吸都是清透绵薄的。
    仆人为我们推开门,我跟着勋暮生走进去,他口中的哥哥坐在一把黑色的天鹅绒椅子上,正在看书。
    他有一张让人看过一眼,就无法忘记的脸。
    可是,当时的阳光太刺目,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整张脸显得异常模糊,好像笼罩上了一层雾气,可是,他的眼睛却在这片雾气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是那种人。
    那种有着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他区别于别人的不仅仅是他的俊美,更是他的眼睛。
    蓝钻一般。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勋暮生口中的传奇。
    那一年,他只有25岁。
    我看着他,如同当年我看着他一样。
    墓园边,我告诉勋暮生,“四哥,我是小暮的室友,我叫苏离。”
    ……
    勋世奉撇开勋暮生,将我带回我们居住的地方,宝宝早已经让保姆安抚的睡觉了。
    夜间开始下雨。
    落地窗打开,露台外面是湖水,远处是阿尔卑斯山。即使在这样注定不宁静的夜晚,湖水依旧干净如昔,似乎可以把人的灵魂净化。
    勋世奉站在露台外面抽烟,手中的香烟燃烧着,发出萦绕他的烟雾。他身边是一个白色玛瑙盘子,里面是清水和白沙石,正是熄灭香烟用的。他不说话,只是吸烟,一根接着一根,不到子夜,白玛瑙的盘子中的烟蒂已经装满,气氛连同阴雨中散不开的尼古丁味道一般,压抑到极点。
    我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胡桃木茶几上放着一叠资料,这里有很多东西,甚至还有一封我留下的遗嘱。
    勋世奉终于吸完了所有的烟草,他散了烟味走进来,“我看见那封遗嘱,如果你出了意外,那么你名下一切财产归于我同daniel,那里还有你的签名,不能说完全没有法律效果,但是如果有律师的佐证,似乎分量更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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