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林间风将林麓山顶古钟的沉闷钟声推入东篱小筑时。
    赵戎已经睁开了眼。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来。
    推开窗户,面朝远方山头朝气蓬勃的晨阳,眯眼,深呼吸一口气。
    精神十足。
    赵戎摸了摸肚子,嘀咕了一句,然后披了件对襟衫,跑去洗漱一番。
    不多时, 他在厨房捣鼓了一锅馎饦,也就是面片汤,一大半填肚子,剩下一半盛好,被赵戎放在庭院石桌上。
    收拾妥当,吃饱喝住的赵戎两指勾着一只小书箱出门了。
    还睡眼迷糊的贾腾鹰, 脑袋从屋门内探出, 微楞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里那碗热气腾腾的馎饦, 和被轻掩上的院门。
    怎么感觉某个舍友自从回来以后就有点不一样了
    赵戎并不知道他来去如风的英姿帅到了腾鹰兄,若是知道了,估计会不好意思的笑一下。
    饱睡一夜的他早早开启了心湖激活状态,踩着落叶,赶往墨池学馆。
    今早起来并没有多少精神层面的饥饿感,昨日喝的两管井水,效力还在持续,并不需要补充,还能维持两天。
    赵戎颇为满意。
    他出门太早,路上就没多少行人,待到了墨池学馆发现更是如此,长廊空荡荡的。
    不过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君。
    学馆靠近墨池的湖畔,远远就能看到一些内卷为王的刻苦学子在踱步背书。
    赵戎笑了笑,前往了壬字号考场。
    他算是最早一批到的,在座位上取出一本棋谱低头翻着,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学馆内的各考场逐渐热闹起来, 中途还有不少因赵戎昨日之事慕名而来的其它堂学子, 在壬字场门外驻足‘瞻仰圣容’。
    对此,赵戎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翻弈棋谱。
    如此,待到辰正二刻的钟声敲响,上午的书艺考核正式开始。
    赵戎拿到卷子,在桌上摊开一看,稍息,笑了下。
    与此同时,壬字号考场内,考生间泛起一阵下意识的低呼。
    “肃静!”新的监考先生轻喝。
    全场安静下来,除赵戎外的大多数学子苦脸开始研墨思考。
    赵戎早就研好了墨,动作有条不紊,开始铺纸落笔。
    他表情平静,又瞧了眼考题。
    这一回,朱幽容并没有像赵戎所听说的上一次月中大考那样,考学子们现场对经典碑帖临摹,而是改为考学子们的临场自由发挥。
    这一场的要求是即兴创作一副书法, 那位兰花女先生给的主题很简洁:窗。
    书法中只要有“窗”字即可,字体不限, 不少于三十字,重复字不算。
    难怪刚刚众考生拿到卷子后失态。
    朱幽容对于学子书法的要求本就苛刻,改卷也是出名的严格,对于学子们而言,这考核的字肯定是‘写多错多’,写多了,容易漏出破绽。
    要是卷子要求的字数少一点,十几字左右,他们还可以用个人写的最好的几个字,和朱幽容重点教过的一些字凑上去,东拼西凑出一段短句,尽力把最好的水平展现。
    可惜现在,考三十个不重样的字
    赵戎面色未变,毫不意外。
    早就猜到了押题几乎无用,所以昨夜在正义堂和率性堂的书艺补课,他都是重点教永字八法基本功,授之以渔。
    只是不知道两座学堂的学子们听进去多少。
    “窗”
    坐在露天考场内的赵戎,转头看了看东篱小筑方向,又转头看了看漪兰轩方向。
    他脑海中缓缓有一扇幽窗浮现。
    赵戎伏案,直接挥毫。
    笔走游龙,一挥而就。
    三十多個字,三十息不到,就跃然纸上。
    老规矩,不浪费时间,赵戎直接上台,交卷走人。
    连书箱考具都没带回去,因为下午还有一场,要回来继续考。
    于是乎,在壬字号考场监考先生挑眉的目光下,赵戎转头离开了,只留给监考先生与包括李雪幼在内的全场考生们一道潇洒的背影。
    然后离开壬字号考场的赵戎,又一次踏上了空荡荡的湖畔长廊,依次从辛、庚、己、戊、丁、丙、乙、甲八座考场外经过。
    八座考场内不少学子们愣愣转过头,望着长廊上那道又是第一个率先交卷离场的学子的背影,开始有些怀疑他们考的是不是同一套卷子
    赵戎贯彻风一样的男子原则,头不回的离开了墨池学馆,返回了东篱小筑。
    等到了中午,赵戎吃完一顿丰盛午膳后,并没有午睡,他发现晚上的睡眠补充已经够白天激活心湖对于心神体能的消耗了,只要一日三餐的营养跟上即可。
    赵戎中午继续复习最薄弱的棋艺,翻看棋谱和回忆昨夜李雪幼的书艺补课与押题。
    于是一中午一转眼就过去了。
    下午赵戎准时到了壬字号考场,又有一群其它学堂的无聊学子慕名跑来,带着古怪的眼神想要观‘猴’,赵戎也把他们当‘猴’没理,低头翻书。
    及至未正二刻,下午的画艺考核准时开考。
    赵戎拿到卷子,审了遍题,发现又是一道自由发挥的题目。
    简而言之,意思就是考生们几乎画什么都行,画艺先生都能改分。
    这个自由度倒是大。
    赵戎想起了教率性堂画艺的魁梧先生,性子确实是大咧豪爽,像他出的题。
    赵戎笑着取出画具。
    短暂思索了一番,他决定画人物画,并且是画人物画中的‘仕女画’。
    仕女画是山下的叫法,在山上是叫仙女画。
    因为在山下,画师画的主要是仕女与贵妇、贵女公主;而在山上,画师则主要画的是仙子神女、狐妖精魅等,受众不同,称呼也就有变。
    所以,也可以称它为美人画,简单易懂,但它却是美人画这种艺术形式中的一种,不是全部。
    什么,你问美人画还有其它种?
    赵戎建议这个问题还是去问问知识渊博的范玉树,别来问他,众所周知,他是正经人,只画正经的美人画。
    此时,赵戎心语:“得画三个,不可厚此薄彼。”
    某个紫衣剑灵忽然好奇问:“你要画什么?”
    赵戎老实回答,“美人。”
    “废话,本座是问你要画谁。”
    赵戎认真点头:“美人画,当然是要画最美的女子了。”
    剑灵瞥嘴,“啧啧最美的女子?修为不高,口气倒不小,你确定你见识过?本座见过的美人多着呢,至于最美的一个嗯,当然也是有的,你要不要本座给你提供一下?”
    赵戎立马摇头,“不要,世间最美的女子,我有三个了,而且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了,别说什么美人画皮难画骨,就算”
    他迅速闭嘴了。
    归好奇追问,“就算什么?”
    “没什么。”赵戎诚恳点头。
    却是悄悄把“就算是画毛我也能详实的画的出来”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归有些不满嘀咕,“装神弄鬼。”
    赵戎微笑,没有解释,低头仔细构思了一番,决定采用前世学过的透视法,画这一副齐家美人图
    赵戎挽袖,开始动笔构图。
    心湖中的剑灵有些无聊,准备休息,却忽然察觉到心湖中似乎正有喃语。
    它探神一听。
    是某个正沉浸在美人画卷中的家伙在下意识的呢喃:
    “芙蓉面眉远山者必青君,樱桃口小蛮腰者必小小,金莲足桃花笑者必芊儿”
    “美人应有态、有神、有趣、有情、有心”
    “美人有态。星眼微瞋,黛眉重晕,吾最爱青君的薄怒之态;梨花带雨,蝉露秋技,吾最爱小小的啼泣之态;鬓云乱洒,绣屏斜倚,吾最爱芊儿的懒睡之态。”
    “美人有情。青君的小窗凝坐为幽情;芊儿的含娇细语为柔情;笨小小的无明无夜、乍笑乍啼是痴情”
    原本来准备嗤一声‘无聊’的剑灵忍不住睁了睁眼,继续听了下去。
    “美人有趣。镜里容,月下影,隔帘形空趣也,是青君;酒微醺,妆半卸,睡初回别趣也,是芊儿;风流汗,相思泪,云雨梦奇趣也,是笨小小。”
    “美人亦有神。青君,神情如玉壶冰;芊儿,神困顿如软玉;小小,神飘荡轻扬如茶香,如烟缕,乍散乍收”
    归偷听了好一会儿,才撇撇嘴,呸了一声表达它的十分不屑:
    “赵戎,你个好色之徒,考试画个美人图都能整出这么多花活来,要是把这精力花一半放在休息上,早就太一了真是不务正业。”
    吐槽完,故意不等赵戎反应,剑灵便溜之大吉了,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赵戎心里一笑,没有在意,继续专注勾勒笔下画作:
    “唔,三位美人服饰,亦不可缺服色亦有时宜,春服宜倩,夏服宜爽,秋服宜雅,冬服宜艳;见客宜庄服,远行宜淡服,花下宜素服,对雪宜丽服;即使这些不穿,钗荆裙布,也是别有雅致”
    “还有,这图中三位‘美人’的所居之处盆盎景玩,插枝之瓶,断不可少,盖花是美人小影,美人是花真身,相得益彰也”
    赵戎后仰,会心一笑。
    一场本来决定速战速决的考试,赵戎却是越画越悠哉,怡然自乐,他也不着急了,一抹一涂间,慢慢补全了这副他心目中的齐家美人图。
    于是这场画艺考试,赵戎难得没有提前第一个交卷,这也让不少考场内的学子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每一场都第一个交卷,简直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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