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宁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掐在?一起,硬着头?皮看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她快要夸到天上去了。
    等她们每个人都夸过了一遍,李皇后才?道:“行了,你们收敛一点,姜二姑娘头?一次来本宫的坤宁宫,你们可别把她吓跑了。”
    她的手里举着酒樽,华丽的丹蔻敲在?杯沿,眉眼轻抬,淡淡扫视了众嫔妃一眼,她们都识趣的噤了声。
    李皇后这才?笑?意盈盈的看向姜善宁:“宁宁是吧,春香,还不?快给姑娘上茶。”
    身旁的掌事姑姑春香一躬身,手脚利索地?上了一杯热茶,姜善宁轻抿了一口。
    “还有御膳房新研制的点心,春香,快拿上来给宁宁尝尝。哦对了,岭南进贡的荔枝,冰冰凉凉的,正是夏日吃的,宁宁千万不?要跟本宫客气。”
    李皇后扬了扬下巴,不?肖片刻,就有宫女端着点心过来,搁在?姜善宁旁边的小桌上。
    出于礼节,姜善宁吃了一块,转而跟皇后道谢:“多谢娘娘,您这里的糕点好吃极了。”
    李皇后掩唇笑?笑?:“是吗,那?宁宁一会儿走的时候,本宫叫人给你多装上一些。”
    姜善宁乖巧答应,垂下眼皮安安静静地?小口吃糕点。
    过了小半个时辰,寒暄过后,李皇后终于说出了宣她进宫的目的。
    “宁宁,本宫听说侯府在?鄞城时,经常帮助七皇子,才?得以让小七在?那?里平安活下来。既然是这样,那?本宫可得好好感谢你们照顾小七,要不?是你们,本宫都见不?到小七了。”
    说着,李皇后作势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见状,菁贵人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是呀,若不?是镇北侯,七皇子都活不?到回京吧。臣妾可听说,那?朔州兵荒马乱的,一天要死很多人呢。”
    姜善宁蹙了蹙眉:“娘娘,您是听哪个宫人乱嚼舌根,根本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在?鄞城,我们侯府跟七皇子统共就没打过几?次照面,我阿爹看他?可怜,不?忍他?一个皇子在?北地?受磋磨,此次回京顺路一道罢了。”
    她暗忖,皇后叫她来,应当?就是想打听萧逐在?鄞城的事情?。
    此事说完,她得找个借口告退,坐在?这里没一会儿她都觉得头?疼。
    李皇后紧紧盯着姜善宁,观察她说话时的神情?,见她的眼底确实能?看出来对萧逐的嫌恶,才?移开目光。
    “竟是这样,那?看来定是本宫听错了,春香,咱们宫里的侍从都要紧紧嘴皮子了,莫要在?背后议论,害得本宫都误会了二姑娘。”
    姜善宁依旧淡笑?,李皇后见她不?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轻咳一声,说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宁宁,你初来京中?,若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找宫里的皇子公?主来说话。陛下的这些孩子,四皇子是太子,五皇子掌管宫中?禁卫,六皇子在?翰林院参事,他?们估摸是没有功夫。”
    铺垫了一大堆,皇后让她不?要接近这几?位身有职位的皇子,不?就是怕侯府会跟哪一位皇子结盟,姜善宁在?心里嗤笑?。
    “老八是个公?主,比你小一些,你们应当?也会有共同话题,还有本宫的十三皇子,年龄虽然小,但本宫看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当?是喜欢小孩子的,没事了你可以常来坤宁宫,多看看他?。”
    她微笑?着答应。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眼下她先应付好皇后再说。
    姜善宁坐立不?安,忍了好一会儿,正想提出告退时,李皇后又道:“对了,宁宁你初来永京,对京中?的贵女们都不?熟悉,不?日本宫将办一场赏花宴,届时你可一定要来,正好跟年龄相仿的贵女们熟悉熟悉。”
    姜善宁耐下性子,恭敬道:“好,既然是娘娘举办的,臣女一定会来。”
    嫔妃们给皇后请安完,一个个告退时,姜善宁趁机也告退。
    从坤宁宫出来,姜善宁才?放松下来,这群后宫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真是累极。
    早晨进宫匆忙,她没带丫鬟,但是她估摸这会儿,侯府来接她的马车不?出意外都停在?宫门口了。
    姜善宁脚步不?由加快,路过奉天殿时,她望了一眼,想起来萧逐,他?们又是好几?日未见。
    她四下里望了望,趁人没注意,沿着接风宴当?晚的路,快步走向清凉宫。
    快到清凉宫时,她放慢了脚步,探头?去看宫殿里有没有旁人,正好跟宫门口的长锦对上目光。
    长锦心下一喜,正要朝殿里大喊时,姜善宁赶忙竖起手指压在?唇上,自己蹑手蹑足的走进殿里。
    第66章 看望
    清凉宫里还是一片荒芜, 杂草少了许多,不似上一回来的时候,让人无从下脚。
    姜善宁轻手轻脚朝殿里走去, 她站在门?边朝里?头望了一眼, 看见萧逐正背对门?口, 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窗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躬身时单薄的衣裳勾勒出紧实有力的臂膀。
    她唇角勾起笑,屏住呼吸轻轻走近他,在他身后探头,发现他的脚边放了好几根拔下来的杂草,手里正灵活地编织什么东西。
    她的掌心?倏然落在萧逐宽厚的肩膀上,侧头在他耳边低声喊道:“殿下!”
    萧逐身形未动, 稍稍转头看向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
    “有没有吓一跳?”姜善宁绕过来, 靠在窗边低头看他的表情,但没有看出一点被吓到的神色,顿时觉得?泄气, “看来殿下早都听?见我要来了。”
    萧逐笑着仰头,唤了她一声:“阿宁。”
    “什么时候发现我来的?”
    “你?在宫门?外,见到长锦的时候。”他如实道。
    姜善宁目露惊讶:“你?的耳力这么好!”
    萧逐笑了笑, 没说话,清凉宫里?有几个应乾帝派来的侍从,他们可不会将他当主子,常常不打招呼,直接就进来了。
    他当然得?耳力机敏, 在他们进来前就收起了不能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更何况以前跟着镇北侯在军营,夜里?巡逻时, 为了防止北狄人偷袭,还不是得?竖起耳朵听?仔细。
    “殿下,你?编的是什么?”姜善宁撑在窗台上,指着他手里?的几根杂草问。
    萧逐将手抬起来,让她更清楚的看到。
    他的手指上绕着几圈杂草,手里?捏着的东西编了一半,隐约能看出来是……
    “蚂蚱!”姜善宁惊喜道。
    小?的时候,她经常跟姜云铮一起编草蚂蚱,当然认得?出来。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杂草,手指灵活地就起了个头,嘴里?说道:“我也会编,以前总是跟我大哥比谁编得?多。”
    说完她就专心?盯着手里?的几根杂草,不肖片刻,一个栩栩如生的草蚂蚱就出现在她的掌心?。
    她拿给?萧逐看,语气间颇有些得?意:“看我编得?快吧。”
    “阿宁真厉害。”萧逐从她掌心?里?拿起草蚂蚱,由衷夸赞她,转而问道:“对了,你?今日怎么来宫里?了?”
    “今晨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忽然来了侯府,说皇后想?见我,我进宫后就在坤宁宫呆了一早上。这不回来的时候路过奉天殿,我就想?着来看看你?。”
    姜善宁又?靠回窗边,说着说着感慨起来,“那些嫔妃娘娘,个个都是人精,见陛下现在想?要拉拢侯府,一个个闭着眼睛胡乱夸我。”
    她觉得?自己?坐在众嫔妃的中?间,就像被人围观一样,硬着头皮听?她们夸这夸那,现在想?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萧逐忍不住轻笑:“那也是因为阿宁确实很好,她们才有的夸。”
    听?到这话,姜善宁的脸皮臊了臊。
    玩笑了一阵,萧逐捏紧手里?还没有编织好的草蚂蚱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皇后……宣阿宁进宫都说什么了?”
    姜善宁后腰靠着窗台,朝后缓缓仰头,一面道:“皇后也精明着呢,殿下前面的几位皇子皆是身居要职,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少去打扰他们。另外,还叫我跟十三皇子多亲近。”
    殿里?的窗户都没有窗棂,姜善宁手肘也撑在窗台上,朝后一仰头就探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先是破旧的檐角,再往后仰,日光从檐角倾泻下来,刺眼得?紧,她就闭上了眼睛。
    萧逐抬眸,就看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日光斜照进来,脖颈上淡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再往上,她小?巧的下巴紧绷着,脑袋吊在身后。
    他蹭地站起身,有些担心?:“阿宁你?这样……不难受么。”
    “不难受。”姜善宁阖着眼,灿烂的日头洒在她脸上,蝶翼般的长睫根根分?明,唇畔扬起淡淡笑意。
    她说道:“今日的阳光挺好,殿下你?没事了就去院子里?坐坐,总闷在屋里?,都要长青苔了。”
    萧逐抱臂靠在破烂的轩窗边,温柔的看着她这般幼稚的举动。
    “四?皇子封了太子,估计不久就是太子的册封典礼。”他顿了顿,沉吟了会儿,“至于五皇子和六皇子……”
    应乾帝登基后性子十分?多疑,生怕哪个儿子抢了自己?的皇位,根本不会放权给?他们。
    所谓的任职,不过是挂了个职位的空名?,真正的职权还是掌握在应乾帝的心?腹大臣手里?。
    这几个皇子渐渐长大,也许是怕他们对东宫之位有所觊觎,越晚立太子恐会生变,应乾帝这才立了萧云旸为太子。
    姜善宁撑起脑袋:“你?是想?说,他们其实就是挂了个空名?。”
    萧逐垂眸看她,虽然没说话,但是姜善宁从他眼底看出了欣赏。
    她歪了歪头:“我阿爹跟我讲过,我就记下了。”
    “哦对了,皇后还说邀请我去参加不久后的赏花宴,届时你?也会去吧?”
    萧逐立即答道:“会的。”
    和她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多,哪怕他在赏花宴上会不受待见,也只能遥遥看上一眼,他依然想?去见到她。
    姜善宁担心?她在清凉宫呆久了会被宫人瞧见,跟萧逐说了会儿话后就准备出宫。
    临走时跟他说:“下次我进宫给?你?带一些吃的,你?在这里?总是吃不饱肚子也不行。”
    日光斜移,照进殿里?。萧逐的面容有一半露在日光下,耳朵被晒得?通红。
    她忽然伸手捏住萧逐的耳垂揉了揉,逗他笑:“殿下,开心?一点嘛,总是耷拉个脸,下次见的时候可不能这样了。”
    萧逐身子一僵,被她揉过的耳垂热的发胀,稳了稳心?神后薄唇轻启,声线嘶哑:“知道了,阿宁,小?唠叨。”
    *
    烈日炎炎,勤政殿里?,四?角都摆了冰鉴,正袅袅冒着冰凉的水汽。
    应乾帝靠在圈椅中?,懒懒的看着书?案上的一堆奏折。
    自从他下诏立太子,这些大臣上奏的折子全都是嘉许太子的。
    什么今日宫门?南侧的水缸被宫人不小?心?砸烂,太子亲自挑了水将水缸灌满。
    还有什么朱雀街上有人在闹事,太子正好在酒楼吃饭,义不容辞将人提去了大理寺审问。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臣子逮着就可劲夸奖,不就是想?在太子跟前长脸。
    好在太子生母早死,背后没有母族的支持,不会有威胁。
    正是因为这些,应乾帝才会将萧云旸立为太子。
    他又?想?到镇北侯,他收了镇北侯的兵权,当然得?多加赏赐,本想?将他的女儿赐婚给?哪个皇子,谁知道姜善宁竟然当众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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