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樱不想被打搅,她想在车上补觉,但即使头等厢也要两人一间,就把一个包厢内的两张卧票都买了。
    乘务员帮她把行李箱放好,又告诉她餐厅的位置后便客气地离开。
    昨夜几乎未合眼,火车启动后,纪樱忽忽悠悠睡得翻天覆地,乘务员过来敲门提醒她餐厅开饭了,她才终于感觉到饿。
    向来只提供西餐的餐车,今天意外还准备了刀削面,牛肉蒸饺和太谷饼等山西特色吃食。
    纪樱点一份什锦浇头的刀削面和一个太谷饼,太谷饼是现成的,她边吃饼边等面,边漫无目的地环视餐厅环境,一眼就看到前方那桌旁边走过一个穿着长褂的男人,那人顺手将桌边的女士钱包划到宽松的袖子里,纪樱坐在门口附近,那人经过她身边时,被她一把揪住衣袖。
    男人吓一跳,低头看到是位年轻的小姐又放松下来。
    “需要帮助吗?这位小姐。”对上这张脸,他也不急于离开了。
    “需要帮助的是你,把东西放下再走。”纪樱扫一眼他右臂的袖口,没耽误吃饼,这饼还挺好吃。
    男人做贼心虚,不自觉地左顾右盼,倒并没把一个妙龄女子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
    “东西放下,我不声张。”
    “你最好少管闲事儿。”
    “你最好见好就收。”纪樱不理会他的故作轻松,将袖子揪得更紧。
    “我要是不呢?”
    “你可别后悔……”纪樱盯着他,张嘴就喊:“啊——有人——非礼——啦!”
    原本谈笑风生的车厢瞬间鸦雀无声,不过那么几秒,立刻又沸腾起来,其实纪樱语气夸张,一字一顿,真实性有待考证,但成功引起食客的注意。
    自古以来对贞操的义愤填膺远超过其他罪行,有几桌人已经站起身,正端着一大碗刀削面的服务员首当其冲,差点儿将那碗面扣色狼头上,走廊的乘警也闻声而至,纪樱依旧盯着无措的男人,挑起眉梢:“傻了吧!”
    “我根本就没碰她,是她拽住我不放!”尽力展现出对胡搅蛮缠的无奈。
    “你说我为什么拽住你?”餐厅出口和四周都站了人,纪樱有恃无恐地松开手。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儿,但包容性差,尤其讨厌这种虚伪行径,缺钱你直说,最恨偷和骗。
    “我不和女人一般见识,打搅了,各位。”男人收回手,巴不得赶紧离开。
    “他袖子里有个钱包,谁自己丢了东西都不知道吗?”
    纪樱扫向正抻脖看热闹那桌,一个中年妇人和一对青年男女,不知是母子关系兄妹关系还是婆媳关系,妇人听到这话,看一眼桌面才拍打胸口。
    “喔呦,我的钱包,是我的!”
    叁个大活人看不住一个包,纪樱打心里翻个白眼儿。
    乘警果然从男人身上翻出一个雪青色缎面钱包,让小偷混入头等厢餐厅,这事故不算小,有人帮着乘警将男人架出车厢,钱包物归原主。
    那妇人拿回钱包打开检查一遍,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拉住纪樱免不了千恩万谢,非要给她钱。
    倒把纪樱整迷惑了,不就一个钱包吗,看她一身上等丝绸,衣着考究,何至于此。
    男青年看出她不自在,解释了缘由。
    他母亲有心绞痛,包里常年放着药,这药得之不易,每年固定那么几丸,一旦丢失后果严重,所以母亲才如此失态,望她不要见怪。
    他妹子也在一旁跟着道谢,并邀请纪樱与他们同桌进餐。
    纪樱没去,人家都快吃完了,她的面才端上来,而且她吃东西又慢。
    妇人便让儿子给她留张名片,热情邀请她若是到太原,一定要去家里做客,他们家闲屋子很多,随便住。
    叁人吃完饭,又走到她桌前道别,再次邀请她去家里,纪樱应允,叁人终于离开餐厅。
    纪樱这才拿起桌上的名片——普济医馆薛文礼。
    叁人走后,列车长带着乘警过来,对她勇于维护列车安全的行为表示感谢,特意送她一匣太原双合成的点心聊表敬意,纪樱正想着晚上不来餐厅吃饭,以免再次撞见薛家母子,又得不必要的寒暄,便接受了那匣点心。
    纪樱待人不够热情,也不喜欢别人过于热情。
    中午她吃了一整碗面条和一个太谷饼,晚上连点心也没吃就睡了。
    想到明早就会抵达太原,既兴奋又不安,翻来覆去终于熬到天亮。
    她已经刻意磨蹭到最后下车,还是在出站口遇上薛文礼母子叁人,得知纪樱是来太原玩的,更加热情相邀,纪樱借口说已经订好饭店,薛母就说让前来接站的薛家司机送她过去。
    可纪樱并没有订饭店,四下环顾,看到广场尽头有一个五层楼高的建筑,上面亮着“集英饭店”四个大字,豁然开朗。
    纪沣对她说的那句“我是季迎”,原来应在这里,此前为找她纪沣来过太原,对车站附近的环境已经熟悉,这个饭店标识醒目,又同时隐含他们两人名字的谐音,住在这儿再合适不过。
    淡泊的脸孔不由自主柔和起来,抬手一指:“我就住那儿,几步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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