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得最迟的,早餐也没吃,其他三个人已经拿着行李在酒店门口等他了。
    可恨的是,明明一样晚睡,李缜还精神得不行,白色无袖t恤打底,外面套了件宽松的衬衫,看起来清爽又舒服。他积极地把打包的早餐递给黎清,还有刚刚外卖的咖啡。黎清把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含糊地回了句“谢谢”。
    李缜开黎清的车,把他们送到机场,然后自己带着狗开车回a市。黎清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地听着他们闲聊。
    “困死我了。”kitty说。
    可可搭嘴道:“我睡得很早,李缜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你几点回来的?”
    李缜回答道:“大概两点多吧。”
    “这么晚?你干嘛去了。”
    黎清咀嚼早餐的嘴巴停住了,偷偷往驾驶座上看了看,李缜压根儿没看他,欢快地回答道:“去海边散散步,吹吹海风。”
    “一个人散步?”
    李缜说:“不是。”
    黎清心都提起来了,只听李缜接着说道:“带狗去的。”
    可可从后视镜里看了黎清一眼,幽幽说道:“送狗回去的时候把黎哥吵醒了吧,看他一脸困意。”
    黎清含糊地应了几声,这话题就算揭过去了。
    机场里,黎清一直压着帽子打瞌睡,迷迷糊糊的。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张英俊又可恨的脸,李缜凑得很近,头把黎清的帽子顶起一点点。
    “不生气了吧。”他说道。
    黎清连忙后退,把帽子压回去,左右看了看,可可和kitty行李在,人不在。
    “他们上洗手间去了。”李缜说道。
    黎清打了个哈欠,连忙打发他:“快回去接狗,早出发早到达,路上小心,别蹭花了我的车,直接开到公司停车场就行了。”
    “开到你家楼下吧,多方便啊。”
    “不用麻烦了,我一般把车停公司。”黎清防守严密。
    李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那我走啦,”他说道,“你答应回去请我吃饭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李缜离开的背影在机场的人潮里特别显眼,个高、金毛,插着兜,走得轻快,好似脚底下有弹簧,天底下就没有半件事能让此时的他烦恼。黎清摘下帽子,双手插进蓬乱的头发里,烦恼地抓了又抓。
    这下真的麻烦了。
    第18章 “不是死,是爱”
    飞机落地之后,黎清狠狠地补了个觉,从天亮补到天黑,饿着醒来。出门觅食的时候,他正好收到李缜的消息,说车已经下高速了,很快就开回来了。随消息而来的,还有他和sunday在车上的自拍合照,一人一狗开心得很,一点儿都不像开了长途车的样子。
    “快到公司啦!”李缜发道,“开了好久的车,有点饿了。”
    黎清知道李缜的潜台词是要约自己吃饭,但他现在正烦着呢,心乱如麻的,补了觉但没补回精神,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李缜。太冷淡了觉得不自然,太热情了又觉得自己不负责任,左右为难。
    突然,后面传来一声狗叫。
    “汪——”
    黎清猛一回头,就见到自己的车,后车窗开着,sunday从里头探出狗头,眼睛在夜色里炯炯有神。驾驶座的李缜也探出头来,没有半点倦意。
    “好巧啊!”李缜说,“我们一起吃饭吧。”
    黎清:“…...”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等黎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人一狗已经坐在了上次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厅的户外桌边。他们吃他们的,小狗吃小狗的。李缜吃得多,风卷残云,黎清吃得少,慢条斯理。
    秋风怡人,黎清随口说道:“你真的该理发了。”
    也不是不好看,相反,李缜微长的金发在秋风中格外慵懒自然,他时不时抬手抓一把挡脸的头发,柔顺的头发在他的指缝间滑过。黎清总是想起自己的手指插入他发间的触感,让人着迷。
    他只是没话找话,李缜却点了头:“好的。”
    黎清面对李缜总是有股劲儿不知道该怎么使的感觉。
    李缜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黎清移开目光,偏头看向远处,嘟哝道:“剃个光头算了。”
    “你喜欢吗?”李缜抬手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说道,“遵命。”
    黎清没当一回事,懒得接他的茬,站起来走开几步接了个工作电话,边讲边用余光看李缜——他正认真地把盘子里装饰的绿叶菜吃干净了。店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很喜欢狗,送了sunday两片狗饼干,又用食盆装了清水。李缜单膝跪在sunday旁边,给它擦嘴。
    “…..喂?”rita没好气地问,“在听吗?”
    黎清连忙回神:“在听。细节明早选题会再说吧。”
    挂了电话之后,黎清仍旧远远地站着。李缜仿佛是个险恶的漩涡,但凡黎清靠近一点,就会被卷进去。现在,他站在李缜的五步开外,站在秋雨濡湿过的人行道上,站在黄透了的梧桐树下,似乎也没有清醒多少。
    李缜正捧着狗食盆,严厉地让sunday舔干净,不允许浪费。
    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黎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移开目光,匆匆接起。
    讲了大概有十分钟,回头的时候,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狗食盆也被收走了,sunday两条前腿交叠着,下巴搭在上面,昏昏欲睡,李缜也愣愣的,看起来是真累了。
    “走吧。”黎清说,“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sunday一上车就趴在后座上睡了,从后视镜里看它,简直像乖巧的毛绒玩具。李缜坐在副驾驶上,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眼睛缓慢地眨着。车里特别安静,黎清随手点开了音乐,播出来的是一首很舒缓的英文歌,很陌生,应该是连的李缜的手机蓝牙。
    黎清开了一些车窗,让夜风灌进来。李缜好像睡着了,头歪着,随着汽车颠簸一点一点的,毛茸茸的头发遮住了脸。
    歌曲唱了一遍又一遍,竟然是单曲循环,想必是李缜听了一路。
    黎清英文一般,听了好几遍,耳朵里抓到一些零星的词句。
    ——did you get enough love,my little dove?why do you cry?
    歌曲末段一直在重复同一句歌词。
    ——we’re all gonna die.
    ——we’re all gonna die.
    ——we’re all gonna die.
    人终有一死。
    这让黎清想起李缜那空荡荡的、到处盖着亚麻色厚布的房间,空洞又孤单,李缜本人却并不这样。来不及分神细想这突如其来的异样,黎清利落地停好了车,面前就是李缜和小钉合租的工作室,时间已经不早了,里头却还亮着灯。
    李缜醒了,揉了揉脸,摸出手机,摁停了音乐。
    “来都来了,进来坐坐?”李缜睡眼惺忪地说道。
    黎清连忙拒绝:“不了,明儿还上班呢,早点休息。”
    李缜都拉开车门了,突然又回过头来,慢悠悠地说道:“对了,给你带了东西。”
    黎清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从两人中间的空隙探身到后座去,翻找了一下,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摸出一小束花来。说“束”都不准确,就是几支,绿色的叶子衬着几朵娇小玲珑的风铃花,纯白色的。一路颠簸回来,花和叶都有点儿蔫儿了,一根红色的丝带松松扎着。
    “路边随手买的,白得像月光一样,”李缜说,“我们昨晚一起看的月光。”
    他说得轻松随意,就像放学回家的小孩从路边揪了两片叶子。
    黎清要接花,李缜却一缩手,俯身把脸凑过来,距离近得像要接吻。黎清被安全带勒着,退不开,只能伸手抵着他的胸膛,近得能看见他因困倦而半合着的眼,还有鼻梁一侧淡淡的痣。
    李缜却只是轻快朝他吹了口气。
    黎清下意识闭上眼,感觉到轻微的气流拂动他的睫毛,再睁开眼时,李缜已经带着狗下车了,洁白的风铃花留在了副驾驶座上。
    李缜牵着狗开门进去了。
    黎清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驾驶座上,心跳的节奏仍未缓下来。他伸手,用指腹轻轻点了点风铃花的花瓣,触感柔嫩。车里那么安静,夜色迷人,黎清却觉得心有余悸——差一点,他刚才就要不由自主地亲上去了。
    是他太久没有和人这样暧昧过了吗?为什么会是这样让人心惊。
    像一脚踏空,又像走在夜路里被不知是谁一把揪住。
    黎清想起读过的一首小诗。
    ——“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猜。”
    ——“死。”我答话。
    ——“不是死,是爱。”
    【作者有话说】
    歌是我很喜欢的舒肤佳的fourth of july感觉和李缜的另一面气质很像
    结尾的诗是葡萄牙人的十四行诗,我也很喜欢,在玫瑰之下里面也用过的
    第19章 光头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李缜真的剃了个光头。
    在办公室门口碰面的时候,黎清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张开嘴,惊讶了整整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真剃了?”
    李缜抬手摸了摸脑袋,说:“不是说喜欢吗?”
    黎清也没法说出“不喜欢”,可能帅哥就是怎么折腾头发都好看。李缜的头发全都剃掉了,说“光头”也不准确,还留了毛茸茸的一点点头发,很短很短,让他本来就好看的五官更突出了,硬朗的眉骨鼻梁线条显得有些盛气凌人。
    加上他耳朵上那些金属耳饰,气质好像一下子就变了,但他笑起来的时候,酒窝还是特别可爱。
    黎清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恰当体面的评价,李缜就被办公室里的人拉走了,大家都对他的毛茸茸脑袋非常感兴趣。
    kitty有点局促地问道:“能摸摸你的脑袋吗?”
    李缜一屁股在工位椅子上坐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方地说:“摸吧。”
    大家一拥而上,纷纷伸出手去搓李缜的脑袋,最后,连原本嗤之以鼻的rita也过去摸了。李缜的脑袋被大家揉得左右摇晃,脸上还挂着傻笑,黎清坐在工位上看着,觉得手心痒痒的,但又拉不下脸过去凑热闹。
    最后,他只能做那个坏人。
    “咳咳,”他说,“到点开会了。”
    李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给大家买咖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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