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靡丽的甜香。
    他的额头微微移开,忽然张嘴咬住了她的后颈。
    爱之贪之,噬之啖之。
    他再次进来。
    后面殷芜便说不出话了,耳边除了烟火燃放之声,便只剩书案腿同地面的摩擦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芜浑身没有一处不痛,这场宣泄酷刑才终于结束,百里息除了她脚腕上的金锁链,将自己的鹤氅丢在殷芜头上,便去屏风后更衣。
    “主上,百里睿在地牢里自戕了。”辰风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屏风后静默片刻,随后衣料簌簌声再次响起,片刻后百里息出来径直出了门,竟是一眼也没看殷芜。
    她的后脊被木案硌得生疼,浑身似被滚子碾过一般,从上到下的骨头都碎尽了,缓了许久才终于坐起来,又缓了缓才下地,双脚触地的瞬间腿软得险些跌倒,好在双手扶住了案角才稳住。
    外面的烟火终于停了。
    殷芜双手抓紧鹤氅裹身,艰难移到铜镜前,鹤氅落地,镜中女子香汗沾身,几缕青丝黏在颊上,百媚丛生。
    腰侧更是有可怖的青紫痕迹。
    殷芜两世都被囚在灵鹤宫里,只能从一些不入流的话本里了解男女之事,这几日搜肠刮肚想着如何让百里息消气,话本上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可分明就是假的,殷芜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要怄死她了。
    第63章
    东方既白, 百里息从地牢出来。
    百里睿利用狱卒放饭的空隙自缢而死,狱卒发现时人已断了气。
    人确实容易死。
    他径直回了临渊宫,殷芜已睡熟了, 她似觉得热,一只玉足从被子下探了出来。
    她的足小巧莹白,踝腕纤细, 只是此时上面还留有刺目的红痕,是之前拴住她的金镣磨的。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红痕,眼神阴沉晦暗。
    她也很容易死吧。
    几次三番遇险,若不是她向他求救,若不是他生了恻隐之心,她早死了吧。
    他忽然原谅了殷芜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
    他所有的坚定自持在殷芜面前都是笑话, 今夜是他放纵, 是他荒唐,做过之后便觉后悔, 便觉自己卑鄙无耻,便觉得自己泥足深陷、无可救药!
    松开殷芜的足,百里息离开了临渊宫。
    这几个月来, 旻国动乱不止, 不管是镜明山还是桐潭州, 都有很多事和人等着他去处置。
    他这一走便是半月, 按照节气便已入夏。
    镜明山的神官们被移出戒塔,但也不能放出去,只寻了一处隐秘宅院, 让潜龙卫看管起来。
    桐潭州的流民也已送回安置,百里息又整饬了各州的潜龙卫, 编录在册。
    他一刻不停处理这些事,似乎便能将临渊宫里的那个人忘掉。
    这日他才剿灭了一处山匪,因第二日要去别处,夜里便未回营,宿在城中客栈里。
    他素有冥思的习惯,睡前便盘膝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入定,眼前忽然升腾起浓稠的雾气来,他似来到了一间密室,灵识逐渐靠近密室内的石床,便看见上面躺着一个人。
    是个女子,一身茜粉的裙衫,再往上,便看见女子纤细的脖颈上插着一根金钗,百里息呼吸似乎都凝滞住了,视线终于落在女子的脸上。
    竟是殷芜!
    是被他扔在临渊宫的殷芜,此时她面如金纸,毫无人气。
    百里息猛地清醒过来,他出门上马,只觉胸痛难已,恨不能插翅飞回临渊宫。
    他的梦太真实,他一丝一毫也不敢赌,尤其当赌注是殷芜的时候。
    原本要一日的时间,他却夜半就到了临渊宫门口,里面点着灯,他推开了门。
    少女坐在妆奁前,青丝披散,手中正拿着一支金钗。
    那金钗的样式同他梦中的十分相似。
    百里息瞬间移至殷芜面前,一把将那金钗夺下掷了出去!
    金钗“嘭”地一声摔在墙上,上面镶嵌的珠宝玉石迸落得满地都是。
    殷芜半夜睡不着,又不能出去,便只能在这殿内寻摸些东西解闷,见殿内多了个没见过的妆奁,便打开瞧瞧。
    那支钗殷芜前世也有,是百里息送的,最后被她用来自戕。
    如今她应该是用不上这钗了。
    这妆奁本是给殷芜准备的,送出前,百里息得知了殷芜的欺骗算计,妆奁便没送出去。
    他出现得突然,又劈手便将金钗丢了出去,殷芜以为他是气自己动了妆奁,一时也有些难堪,小声解释道:“我……我实在睡不着,又不能出去,看到妆奁便有些好奇,我不该碰大祭司的东西,往后不会——”
    百里息猛地将她拉进怀里,他的身体僵硬极了,双臂似铁箍一般死死勒住殷芜。
    殷芜几乎要窒息,可怜巴巴认错,“我错了,再也不动大祭司的东西了,再也不敢了。”
    快些放开她吧,总不能因为她看了妆奁,就把她活活勒死吧!
    百里息松开了她,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殷芜的脸,强迫她抬头,阴沉着一张脸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见那金钗精致,便拿在手上看看。”殷芜小声道。
    “当真只是看看?”百里息心有余悸。
    殷芜心道大祭司果然明察秋毫,只得如实回话:“还想戴上头上试试来着……”
    百里息的脸愈发阴沉,毕竟是殷芜先动了人家的东西,此时心虚不已,再要认错,却听百里息唤了厉晴进来,让将殿内所有尖利的东西尽数撤走,就连那书案上的毛笔也不能留。
    厉晴只愣了一下,便出门寻了江茗和另外一个婢女入内,将这寝殿内翻检了个遍,当真是严格遵照百里息的命令,就连博古架上那个玉雕鹏鸟都因嘴有些尖被请了出去。
    整个过程,百里息就坐在窗边的圈椅里冷眼看着,殷芜起先有些讪讪,以为百里息是不许她碰这些东西,可看到后来,发现是不许殿内有尖利的东西,她再迟钝也猜到了缘故。
    百里息这是怕她……自戕?
    他大半夜回来,是怕她死?
    殷芜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怎么会想死呢。
    她看见那张翘头案案角也有些尖,想起百里息那日在案上对她做的事,便想说那张书案也危险,可抬眸看见百里息冷着一张脸,便不敢开口找事。
    半个时辰后,殿内几乎都被搬空了。厉晴又检查了一圈,回禀道:“主上,殿内应该是没有尖利的东西了。”
    “出去。”
    琉璃灯内的烛火摇曳,殷芜起身走到百里息面前,壮着胆子坐到他的膝上,拉着他的手抱住自己,仰头看他,“阿蝉真的没想自戕,阿蝉也不会自戕的。”
    殷芜杏眸中是缱绻的情谊,可她有前科,百里息对她终归是存了疑,再难全心全意相信。
    “怎么不睡觉。”
    百里息垂眸看她,脸色稍稍缓和。
    “想你,想知道你这半个月去哪了,想知道……”殷芜有些迟疑,还是决定诚实以告,“想知道你是不是去抓我父亲,有没有对孙家动手。”
    殷芜身边的这些人,每日不会同她多说一句话,殷芜只能干着急,如何睡得着觉。
    “我去了一趟桐潭州,又去了镜明山,郁岼藏得很好,我也没派人去寻,天玑和孙家目前还算安分,所以没动孙家。”他一一回答殷芜的问题。
    “唔。”殷芜点点头,复又讨好道,“大祭司真好。”
    若是以往,百里息会因为这句话而心情愉悦,可此时只觉苦涩。
    “还有想知道的事吗?”
    殷芜见好就收,摇摇头,“没有了。”
    “临渊宫荒僻,明日送你回灵鹤宫。”
    “不用……”
    殷芜话未说完,百里息已将她推了出去,径直出了门。
    第二日,殷芜便被送回了灵鹤宫,厉晴和江茗两人日夜寸步不离,有时殷芜夜里迷糊睁眼,便看见厉晴站在床边看她。
    这确实有些惊悚,可即便她和百里息说一百遍不会寻死,只怕他也不会信。
    之后几日,百里息便留在临渊宫处理政事,神教所设的三大长老只剩下天玑,明眼人都能看出百里息想做什么,他所推行的改革,每一条都是在削弱神教的神性,似乎不准备再用神教的教义来约束臣民。
    这是天玑长老一直想做的事,既然如今百里息也有这样的想法,他自然十分配合。
    这日议完了事,孙泓贞却没立刻离开,他心中有一个猜想,一个危险又惊人的猜想,今日便要验证。
    百里息坐在神座之上,气质矜贵,凤目微冷,“孙掌司有事?”
    “圣女在桐潭州被掳后,至今已两月没有露面,不知圣女玉体是否安泰?”这两个月,孙泓贞没有得到任何殷芜的消息,也曾想寻郁宵打探情况,但竟连郁宵也消失了。
    “安泰。”百里息明显不想多提殷芜,只两个字便将这个问题揭过,“不过提起圣女,我倒忘了同孙掌司说件事。”
    他看向孙泓贞的眼神幽深了几分,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戏谑之意,“圣女同孙掌司定亲之后,诸事不顺,本座夜观天象,发现孙掌司对圣女命格有所冲撞,为了圣女安泰,婚事便作废了,今日便算正式通知掌司了。”
    孙泓贞脸色骤变,先是愤怒,随即又变成无处发泄的沮丧,殷芜早已同他说过是假定亲,可此时此刻,他心中依旧觉得苦涩。
    人一旦生了贪欲妄念,便要自讨苦吃。
    一身白袍的男人起身,经过孙泓贞身侧时停住脚步,寒声道:“我已知你们所谋,若孙家安分也罢了,若不安分,百里家的今日便是孙家的明日。”
    孙泓贞心中虽已有所准备,却依旧如坠冰窖,可他最先担心的却不是自己,而是殷芜。
    “她虽有所谋,可从来没害过大祭司!”孙泓贞为殷芜辩解。
    “我同她的事不劳孙掌司费心。”
    *
    百里息已经五六日没见殷芜了,今日依旧不准备去灵鹤宫,渐近宫门,见一人站在甬道正中间。
    那是一个中年人,皮肤微黑,双眼明亮,直直看向百里息的方向。
    百里息勒马停住,寒声道:“我不去寻你,你却来自投罗网。”
    郁岼的腿早年受了伤,走路便十分缓慢,听了这话却并无恼意,反而笑得颇为和煦:“大祭司虽不来寻我,却扣着蝉蝉不放,是故寻来,向大祭司讨要蝉蝉,还望大祭司让蝉蝉同我回到冠州去,不使骨肉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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