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是真的说出口,只怕整个朝堂都会炸锅。
    争议之大,无法想象。
    仅仅是想了一下那个场景,他们都不由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这……这是不是……”胡亥已有些说不出话来。
    嵇恒神色平静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臣总归是要退下的,他们的位置也注定要挪窝,不然,他们不体面,那就让他们体面。”
    “而定下规章。”
    “至少能让这些人得到一个体面,不至于被赶下去,或者找一些罪名安到头上,继而逼的退下。”
    “不过年龄不会太低。”
    “而且朝堂每年会给这些大臣进行定期的全身检查,派全国各方面最顶尖的太医检查。”
    “暗地里。”
    “可以传出一条背地的规则,即位列三公九卿的重臣,除非造反,或者罪孽罄竹难书,不然不会轻动。”
    嬴斯年继续摇头。
    他说道:“这恐也不行,朝臣不会答应的,当年父皇之所以让胡毋敬等人退下,主要还是这些人犯罪了。”
    “没有罪责,何以功成?”
    嵇恒吹了吹泛着白雾的茶水,淡淡道:“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是命令,这些人不动位子,怎么让其他人进来?”
    “一直将关东出身的人排挤在朝堂之外?”
    嬴斯年面色一滞。
    是啊。
    朝堂的官员不让位,其他官员如何上去?总不能将韩信萧何等人一直安置在关东吧。
    时间短尚可,时间一长,只怕会生出异心,到时,又有各种技术加持,只怕天下又会再度陷入动荡。
    这才是真正的稳定人心之举。
    仅靠一个经济特区是不够的,再怎么抬高地位身份,终究是远离了咸阳,也很容易日后被收回特权。
    唯有朝堂空出位置,让这些功臣看到直接的晋升空间,这些人才会耐住性子待在地方,以待后续。
    只是……
    太难推进了。
    即便扶苏在天下威望已不错了,但这个退休制,挑战的可是所有官吏的心弦。
    一旦处理不好。
    恐会引得朝堂沸反盈天。
    嬴斯年面露难色。
    他无奈道:“夫子,你的想法我大致清楚了,只是太难了,满朝大臣恐鲜少有人会同意,而且地方官吏同样会怨念不少。”
    “这恐不行。”
    嬴斯年还是摇头否定了。
    嵇恒轻笑一声,将手中茶杯转了一下,茶水沿着茶碗荡漾着,一次又一次的想冲出茶碗,但最终,都被挡了回来。
    一滴未洒。
    “他们没有资格不同意。”嵇恒抬起头,眼中露出一抹森然冷色,正色道:“现在的大秦蒸蒸日上,满朝欢庆,扶苏业已坐稳了皇位。”
    “关东咸服。”
    “军权也都控在手中。”
    “大权在握的扶苏,已是民心所向,也是众望所归,而且现在关东这批人很多是扶苏的‘旧部’。”
    听着嵇恒的话,胡亥跟嬴斯年一怔,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但当嵇恒说出下一句话时,两人全都面色大变。
    嵇恒又道:“他们不许,那就换一批许的!”
    胡亥猛的看向嵇恒,他已很少听到这般疯狂的话了,他自认自己经历了不少事,也有了不少的见识,但听到嵇恒的话,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太狠了。
    这不是要血洗朝堂?
    嬴斯年也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夫子,一向都不温不火,也都是谋而后动。
    很少做出疯狂之举。
    更很少说出‘惊世骇俗’的话,但这次的话,属实让他懵了。
    “换人?”嬴斯年不确定道。
    “不换思想就换人,既然不同意,那就换一批同意的,现在的扶苏有这个资格,更有这个条件。”嵇恒轻描淡写的说道。
    神色淡定从容。
    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四周俱静。
    大院安静如幽谷。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
    胡亥看向嬴斯年,嬴斯年也看向胡亥,眼中都充满了震惊跟骇然。
    嵇恒道:“扶苏的机会不多,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恐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一次。”
    “天时地利人和!”
    “而且我相信,大秦的朝臣会同意的,不然扶苏恐要背个残暴不仁暴君的名号了。”
    嵇恒神色清冷。
    他的确没有说假,这是扶苏当下最好的机会,内外局势稳定,民心归附,关东经过一场大战,百废待兴,已不太可能再乱。
    而扶苏这几年对关中治理很行之有效,民众对扶苏的认可程度很高,而韩信萧何等人的到来,也给了扶苏掀桌子的资格。
    过去事务府官员是借扶苏的势,这一次,扶苏借助的是这些关东‘外臣’的势。
    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将这个政策推行落实下去,恐就千难万难了,至于后世帝王,恐也难担负的起这样的重担跟压力。
    也很难有这个的机会。
    危险吗?
    自然是有的。
    但风险跟收益是共存的,想获得高收益,自然要承担高风险,何况这个风险明显是在扶苏的控制范围内。
    胡亥深吸口气。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事了,现在能将此事告诉给扶苏,甚至一定程度能左右扶苏决定的,只有嬴斯年。
    嬴斯年脸色不断变化着。
    他拿不定主意。
    良久。
    他才颤巍道:“夫子,真要这么做吗?”
    嵇恒点头,感慨道:“我知道你并不想见到朝堂变得纷乱,也不想让扶苏背负骂名。”
    “但你知道我曾跟扶苏跟始皇都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嬴斯年豪好奇的问道。
    嵇恒双眼迷离,道:“大秦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仁君,大秦需要的从来都是暴君!”
    “始皇如此。”
    “扶苏如此。”
    “以后的秦三世、秦四世等后世帝王同样如此,当大秦的帝王不再残暴,而是端起了仁义时,大秦距离衰败乃至灭亡就不远了。”
    “这是大秦体制决定的。”
    “帝王只能当恶人。”
    “不折腾臣子,臣子就会一点点的蚕食觊觎帝王的权力。”
    “帝王是寡家孤人!”
    闻言。
    嬴斯年面色微变。
    最终咬了咬嘴唇,问道:“夫子,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真就到了君臣异路的情况了吗。”
    嵇恒轻笑一声,知道嬴斯年理解错了。
    只怕胡亥也是这么想的。
    都以为他建议扶苏以逼迫的形式,强迫臣子认同,并借此推行落实下去。
    但这自是没有必要的。
    当年赵匡胤那招就挺好使,‘以史为鉴’,效仿赵匡胤行‘杯酒释兵权’,不过这次是‘杯酒释世官’。
    他平静道:“你们恐会错意了,我的确主张逼迫到龄退下。”
    “但相对是温和的。”
    “准确来说,更像是交换,通过一些背地的承诺利益让渡,让朝臣同意。”
    “不会剑拔弩张。”
    “更不会逼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这次的兵刃。”
    “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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