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迫切地想回去。
    达坦王子见他已经想入了神,循循善诱:“我可以助王爷顺利回归大魏,甚至,你我二人还能联手扳倒傅朝瑜。”
    淮阳王挑眉:“就凭你?”
    达坦王子并不露怯:“东.突厥如x今虽已被灭国,但还有西突厥,我与西突厥王室交情不浅。只要能顺利抵达西突厥,迟早能说动他们助我复国,届时我与王爷里外联手,何愁不能从他们舅甥二人手中夺下万里江山?”
    话音落下,达坦王子又转而从背后抽出断刃,含笑着冲淮阳王亮出了锋芒:“又或者,王爷执意要与我同归于尽。我虽然没有法子,但未必会输给王爷。”
    达坦王子胜就胜在他年轻力壮,虽然一路逃难,但精神和体格都在这儿摆着,真打起来他未必会输给淮阳王。可一旦动静过大被人发现,他们两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划算。
    淮阳王眼神闪烁了一番后,一声不吭地收回了刀。
    达坦王子弯眼笑了笑,细长的眼睛如同狐狸一般。他也趁机收回了短刃,甚至还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淮阳王哼了一声。
    达坦王子很欣赏淮阳王的识时务,他们二人都落魄至此,与其何必自相残杀,还不如合作一番。他虽然不喜欢这位王爷,但却欣赏对方的能力。若是能收于麾下,日后必定是帮他复国的一大助力。
    到时候他靠着西突厥,随时都能挥兵南下,而淮阳王可以替他蛰伏在大魏收拢人心,二人联手,早晚能报仇雪恨。
    淮阳王端详片刻,似乎也默认了两人一笑泯恩仇。
    草垛只有这么大的地盘,他不动,达坦王子便主动靠了过来。
    淮阳王之后并未有过激行动,表现得很是平静。达坦王子见状也慢慢卸下防备之心,同他闲聊起来。
    淮阳王并未言语,不过达坦王子却没放弃继续收拢人心,他虽然同大魏处不同阵营,但是大魏的消息多少还是知道的。淮阳王的那些旧部早已经被针对得一蹶不振了,这次论功行赏,只怕也没有他们的份儿。短时间内或许性命无忧,可一旦等到五皇子上位,这些人多半都会被清算。
    淮阳王听完之后,攥紧了手心的草屑。他就知道,皇兄跟傅朝瑜连他都不愿意放过,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的旧部?
    达坦王子说完之后,还不忘继续上眼药。谈到大魏皇帝如何绝情,连对自己的儿子孙子都能赶尽杀绝;傅朝瑜跟那位五皇子又是如何显赫一时,风头无俩,这次进攻东.突厥只怕又要数傅朝瑜都功劳最大,最得人心。
    “假以时日,这大魏应当得姓傅了。周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到头来竟然便宜了一个外人,我真是替王爷不值。”
    淮阳王咬紧牙关,冷冷地瞥了一早对方。
    达坦王子心中畅快,觉得活该。
    不过,淮阳王越是愤怒,越容易被他拿捏,达坦王子知道这人野心勃勃,也知道他迫切想要回去拿回自己都一切,别人不能帮他,可是自己能。达坦王子就是想让淮阳王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心甘情愿地做下一个废太子。
    而淮阳王的表现也都在达坦王子的意料之中。憎恨吧,因为憎恨失去理智,才能更好地为自己所用……
    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寻常人家少有能点得起蜡烛的,即便这里是富贵人家的农庄,等到了晚间一样歇息得早。
    淮阳王与达坦王子大概都觉得这种行为不耻,都没有与对方商量,默默地起身,心照不宣地从草垛中出来了,直奔马槽而去。
    两人看上了同一匹马。
    达坦王子盯着淮阳王,不愿意松手,既然对方有求于他,那么架势自然是要拿足了。君臣主仆,自是得分明。
    淮阳王也不想生事儿,况且他们现在行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淮阳王早就觉得面上无光,实在是抢不了一点儿。
    他把这匹马给让了出去,自己又牵了另一匹。
    达坦王子笑了一声,以为淮阳王这是在向自己示弱,想想也是,淮阳王能否对付傅朝瑜,不还是得看他吗?否则还能靠谁?
    心高气傲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臣服于自己?
    没多久功夫,两人便已经牵着马从里头出来,兜里甚至还装了不少抹黑偷来的钱财。
    这些钱,足够当他们路上的盘缠用了。
    终究是做了为人不耻的事,等出来之后,两个人仍木着一张脸,彼此都不愿意再说话。
    出了农庄后,达坦王子故作轻松:“王爷可要跟我去西突厥?”
    淮阳王扯了扯嘴角:“不必。”
    达坦王子挑眉:“那还真是遗憾。”
    他能确定,自己与淮阳王的缘分还很深,这人比废太子聪明,应当能合作很长一段时间。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一时。
    达坦王子回身,整理了一番马具,继续刺激淮阳王:“不过王爷如今便是回去也无济于事了,傅朝瑜的威势太大,谁也动摇不了分毫。大魏的天下早晚都是他傅朝瑜的,王爷还不如跟我一起——”
    话未说完,达坦王子忽然后背一痛,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淮阳王拔出了刀。
    “你——”达坦王子嘴里止不住地吐血,扶着马转了过来,错愕地看着淮阳王。
    他疯了?
    没有自己,他拿什么跟傅朝瑜争,即便眼下回去了,也是一个死。
    淮阳王咧嘴一笑,眼中透着嘲讽:“大魏姓周还是姓傅,还容不得你一个胡人妄议,你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傅朝瑜是敌人不假,可这个达坦王子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先前能做出投放鼠疫这种事,往后只会更加丧心病狂。这种人留下只会是个祸患,他便是走投无路,也不屑于与这种败类合谋。
    放他去西突厥,岂不是养虎为患吗?
    淮阳王俯身,趁机又补了两刀,确定他死绝了断气了之后,才拿走了对方的盘缠,牵走了对方的马。
    暮色之下,只剩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突兀地躺倒在路边……
    砍了人的淮阳王志得意满,如今他手握两匹马,又拿到了回城的盘缠,只要不声不响地混进高昌县,便可以顺利回到西北。
    皇兄最好面子,绝对不会立马杀了他,况且自己虽然犯了错,但之前毕竟战功赫赫,想必朝中也会有人替他求情。他只要蛰伏几年,等到皇兄病故,一样可以东山再起。
    一切也确实如淮阳王所想,他顺利地摸到了焉耆与高昌的边境。然而就在他刚准备混进去时,变故丛生。
    一群人壮丁不知从何处突然冲出来,二话不说架起了淮阳王,反手拿了他的两匹马,又抢走了他的盘缠,凶神恶煞地斥道:“就是他偷了咱们的马!”
    “把他拉回去坐牢!”
    淮阳王懵了,他都已经改了一副模样,为何还会被认出来?
    “你们认错人了。”淮阳王立马辩道。
    “绝不会认错,就是你这个贼,你不仅偷了东西,还杀了人!”
    周围人一听杀了人,立马同淮阳王拉开了距离,原本想要替他说两句话的人也都闭上了嘴。
    那几个壮汉不由分说地将人拖走,淮阳王费劲挣扎,可这些人似乎来头不小,个个身手卓绝,愣是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最后甚至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手反剪了起来,干脆利落地绑好了。
    领头那人笑眯眯地拍着淮阳王的脸,似乎已经洞穿了一切:“主家交代了,甭管您逃到哪儿,都得给您捉回去,认命吧。”
    淮阳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大魏边境越来越远。
    偏偏他还不能声张,毕竟谁也不知道大魏边境守军的是不是傅朝瑜的人。他好恨!为什么,为什么他总会碰到这样的事,又是那该死的傅朝瑜!
    他怎么就不去死呢?
    “阿嚏——”
    镇西都护府内,傅朝瑜冷不防地打了一声喷嚏。
    读了一个月的书,如今终于能回来跟舅舅住的周景渊贴心地递上的帕子:“舅舅是晚上的时候受凉了吗?可要叫大夫看一看?”
    傅朝瑜摇头:“这等天气如何能受凉?想必是有谁在背后骂我。”
    不过具体是谁便猜不出来了,讨厌他的人实在太多,尤其是京城那一块,一砖头拍下去,十个官员里面有九个都是讨厌嫉妒他的。
    放下了帕子后,杜宁忽然又行色匆匆地从外头钻了进来。他似乎是受了惊,甚至都没注意周景渊在这x儿,也没来得及行礼,直冲冲地就朝着傅朝瑜过来了,失声叫道:“你听说了没,焉耆想要跟大魏联姻!”
    傅朝瑜僵住了,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周景渊还满腹不解:“联姻而已,何必惊讶?”
    杜宁跺脚:“可他看中的联姻对象是你舅舅啊!”
    第196章 联姻
    “虽说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可这未免太突然了些……”杜宁说完瞅了傅朝瑜几眼,愣是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傅怀瑾就没有一点心绪浮动吗?他是石头做的不成?
    周景渊俨然上心多了, 端坐起来问道:“那位焉耆大殿下可说了人选?”
    杜宁摇了摇头:“我听到的也是小道消息。只说他们有意于你舅舅, 未曾听说女方是谁。”
    不过应当是公主吧,杜宁猜测。以傅朝瑜如今的身份地位,倘若不是公主也委屈了他。不对, 即便是公主也不能随意联姻!他直觉傅朝瑜接受不了盲婚哑嫁。
    不说傅朝瑜作何反应, 周景渊率先提出了异议:“他们痴心妄想!人都还没见,如何能相看?”
    他不同意!
    周景渊气呼呼地抱着胳膊。
    这小家伙知道些什么?傅朝瑜摸了摸他的脑袋,原本的那点忧虑也被他这模样给弄没了:“好了好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必担心这个,再说圣上也未必愿意让我联姻。”
    这话安慰不了周景渊, 他仍旧不安。父皇大部分时间是能权衡利弊的, 可偶尔也会精神失常, 以至完全不考虑后果。若是他一时抽风乱点鸳鸯谱,舅舅的终身幸福都要被搭进去了。
    傅朝瑜再三强调,这些都只是空穴来风罢了。可问题是第二日, 焉耆忽然送了一位公主过来。
    他们应当是早就有所准备, 否则不会这般及时, 刚好趁着庆功宴开始之前把人给送了过来。
    焉耆如今是大魏的盟友, 还在大魏与东.突厥开战之际公然支持大魏,于情于理,大魏都应该将他们奉为座上宾。哪怕这位公主殿下不请自来, 也依旧是大魏的贵客。
    沉静已久的都护府忽然因为这位公主殿下的到来喧闹了起来。
    这位焉耆公主据说是王室最受宠的一位,生得美貌, 出身又尊贵,且人家甫一来都护府,便差人打听他们傅大人的喜好。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一夜之间,傅朝瑜便感觉身边人似乎都多了一份看热闹的心态。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可本能地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样,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皇上不介意他与焉耆联系太深,可他跟那位公主殿下连面都没见过。即便见过,也没必要拉郎配,婚姻之事应当你情我愿才行。
    但其实是见过的,单方面见过。
    焉耆三公主落地常乐之后,便悄悄去寻了傅朝瑜。
    大殿下傍晚时分还急哄哄地来找了自家妹妹:“如何,这位傅大人确实如我所说的一表人才吧?”
    三公主矜持地点了点头:“模样尚可。”
    大殿下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若他只是模样尚可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所谓的俊朗男子了。莫说是焉耆,就是整个大魏也挑不出几个这样的人来。更难得的是他不仅能力卓绝,还至今未娶。这也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了,倘若他不是为了照顾五皇子而耽误至今,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咱们。”
    三公主颇为异动,这确实是他们的机会。
    大殿下又道:“你若是不喜欢,那这件事情便就此打住,我再给你另寻一位夫婿就是了,大魏好看的人这么多,总能找到合你心意的。”
    “不必!”三公主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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