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夏勤业立刻让管事带他前去折桂楼,他要亲自接见这两位出身陈氏的公子。
    折桂楼的雅间中,萧衍把窗户关了,底下学子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姬昭的神情舒缓了不少。
    萧衍看见面前的少年眉目舒缓,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对方后才开口问道:“听见嘈杂的声音觉得烦躁也是你的病症之一?”
    突然被这么询问,姬昭愣了一下,而后才点了点头。
    他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小皇帝断了汤药许久,只点安神的熏香,可是那熏香对他的病症并没有起到缓解的作用,反而因为长期不愿吃药变得越发暴躁,甚至连一些细微的噪音都不能忍耐。
    而在他昏迷过去一次后,萧衍盯着他重新喝药,加上萧衍的字对他有静心的效果,他居然也能忍住抽下面叽叽喳喳学子一顿的冲动了。
    萧衍闻言心道,难怪如此,在吃药之前,姬昭还戾气十足,吃了几次药后如今已经戾气稍减。
    “昭昭让管事将你引荐给夏丞相的公子所为何事?”萧衍询问道。
    只见姬昭眯着眼睛,一双素白的手把玩着面前的杯子道:“他能卖科举试题,难道我不能卖吗?”
    说完,姬昭看向萧衍,一双略大的黑色瞳仁显露出几分无辜:“除掉赚差价的中间商,剩下的我全赚。”
    一个科举试题一万金,他狠狠心动了。
    下一刻,萧衍的手指弹在了姬昭的额头上:“胡闹,夏勤业曾在宫宴上见过我一面,只需一见面,我们便会被识破。”
    “才没有胡闹。”姬昭烦躁地拍开萧衍的手道,“谢盛和夏世安因为户部的事僵持不下,我们不如送谢盛一个夏世安的把柄,让谢盛推周平上位。”
    说完,姬昭便抽出了自己腰间的赤炼鞭,他要把这件事闹大,最好大到能够让谢盛拿去攻讦夏世安。
    这般想着,姬昭的手不由抚上了赤炼鞭,随后姬昭“噫”了一声:“我鞭子上的倒刺呢?”
    萧衍一见伸手打开了机关,鞭子上的倒刺瞬间打开,寒光凛凛。
    “这是我送陛下的新鞭子。”萧衍握住姬昭的手说道,“不过陛下真的要如此做?”
    只见姬昭闻言低头笑道:“萧楚之,我是疯子。”
    萧衍闻言刚想反驳便见姬昭抬头道:“朕可是持证发疯。”
    萧衍收手,他从面前少年的语气中听出了跃跃欲试。
    一盏茶后,夏勤业穿着一身华丽的衣饰推门而入,带着笑意打着招呼道:“陈公子,久仰大名……”
    然而,当夏勤业看见萧衍的时候,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惊恐得宛如一只惊弓之鸟一般。
    就在此时,摄政王身后的瘦弱的少年伸手掀开了帷帽,夏勤业来不及欣赏面纱之下的美人,就被少年震慑得快要晕过去。
    “好久不见,朕的……表弟?”
    昳丽少年的脸上绽出笑颜,在夏勤业眼中却是索命的厉鬼!
    第二十三章
    小皇帝在作为太子的时候便在长安之中颇有恶名,红衣少年姿容绝美,然而却是一个戾气极重的小霸王,仗着先
    帝宠爱横行无忌,多少世家子弟名门之后都被其抽过鞭子,甚至连曾经痛骂先帝教子无方的言官都被姬昭用鞭子狠狠地教训过。
    长安城中,无人不绕着姬昭走,等到姬昭身体越发病弱之后,长安城的权贵这才出门不需要看日子。
    所以,夏勤业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挨过姬昭的鞭子了。
    只见姬昭手中艳烈似火的赤炼鞭发出一声脆响,在夏勤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鞭子便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啊!”夏勤业发出哀嚎,熟悉的疼痛唤醒了曾经的记忆,他连忙躺下满地乱滚躲避着姬昭密如细雨的鞭子。
    一旁跟着夏勤业进来的下人们见此也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拦,可是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护卫尽数按住。
    于是,雅间之中只听得见鞭子落下的声音和哀嚎求饶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夏勤业一边在地上滚一边痛苦哀嚎道。
    “饶你什么!”姬昭冷笑着问道,眉宇间多了三分戾气,衬着身上的红衣宛如杀神。
    “我不该买卖科举试题!陛下饶命啊!”夏勤业刚说完便被姬昭的赤炼鞭猛地抽中,倒刺一拉,拉出了无数细碎的肉沫,瞬间血痕从夏勤业的背部显现出来。
    姬昭不知为何看见那鲜艳的血色只觉得兴奋至极,不管身体虚弱,只拿着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过去。
    夏勤业哀呼,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大声,立刻高声道:“臣不该买卖科举试题!陛下饶命啊!”
    声音之大贯穿整个折桂楼,楼下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底下的学子纷纷脸色铁青地望向楼上雅间。
    是谁在买卖科举试题?陛下又是什么时候来的折桂楼?
    雅间之中,姬昭没有因为夏勤业的求饶而停下手中的鞭子,相反打得更加激烈了,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其亢奋的状态,一旁的萧衍也发现了不对,立刻伸手握住了姬昭挥鞭的手,将他强行禁锢在自己怀里。
    而夏勤业见到有人拦住姬昭丝毫不敢在原地久留,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便要往楼下跑,然而没有走两步,他突然感觉到肩膀上的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眼睛一花便踩空了楼梯,一路从二楼滚了下去。
    有认识夏勤业的人不由高呼:“夏大公子!怎么是你!”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在二楼雅间求饶承认自己买卖科举试题的正是夏太后的亲侄儿夏勤业。
    就在此刻,众人听见二楼的一个男人冷声道:“把他抬走。”
    话音落下,手持金刀的护卫一拥而上,救主心切的夏家奴仆们丝毫不敢上前。就这样,竖着进折桂楼的夏家大公子横着出去了。
    而在雅间之中,萧衍紧紧抱着怀中因为兴奋过头周身不断战栗的少年。
    “昭昭,醒醒!”萧衍冷声喝道。
    冰冷的声音犹如黄钟大吕,瞬间敲醒了见了血而变得兴奋的姬昭。
    只见姬昭闻言抬头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歪着头道:“萧楚之?”
    随后,姬昭便再也没了力气倒在了萧衍的怀中。
    萧衍伸手轻抚姬昭的脊背道:“陛下,杀性太重不是好事。”
    姬昭疲倦地闭着眼睛听见萧衍的话,他的眼珠不由动了动,他知道,但他控制不了,所以不打算改了。
    而萧衍也在此刻明白,姬昭为何会喜欢自己抄写佛经时所用的字体,皆因能够为姬昭抑制杀性。他抄写佛经一为死去的将士祈福,二为凝神静气,不叫自己陷入杀业之中,因此有了静心抑杀的作用。而陛下杀性深重,若是不加节制便会深陷泥沼,不复清明。
    这般想着,萧衍开口道:“以后陛下每日练二十张大字。”
    疲惫至极的姬昭闻言不由出声道:“萧楚之,你有病吧。”
    而在另一边,夏家的大公子夏勤业因为买卖科举试题一事被小皇帝打得抬出折桂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
    同时,大家心中不由啧啧称赞,当今真是战绩斐然不减当年,短短几日,两位重臣之子,一个被打毁容,一个差点被打死,也不知道谁更惨。
    刚升任右相正准备一展拳脚的夏世安听闻爱子被陛下抽得差点连命都没了,直接被人抬出折桂楼后差点晕倒过去。
    “相爷!相爷!”身后的下人连忙扶住了夏世安,这才没有让他倒下去。
    “我儿他人呢?”夏世安稳住人形后连忙问道。
    “被摄政王让人抬去医馆救治了,说是好了以后按律发落。”前来通知夏世安这个消息的仆人回答道。
    夏世安闻言大怒,自从他的姐姐当上皇后,他们夏家便如日中天,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我要进宫见太后!”夏世安说完便让仆人给自己备车,他要前往长乐宫见太后。
    与此同时,在户部一事与夏世安僵持不下的谢丞相立刻便用此事做起了文章,联合同党的诸位大臣一起上书,要求陛下务必严惩买卖科举试题帮助考生舞弊的夏勤业。
    姬昭前脚刚回宫,后脚便收到了谢丞相与几位大臣的联名上书。
    只见姬昭依靠在美人榻上,苍白细弱的手指把玩着一本厚厚的奏折,上面写着的全都是夏勤业的罪状,除却买卖科举试题,还有诸多欺男霸女之事,看得出来这群人盯夏家的错处盯了很久了。
    “反应真快。”姬昭看着这一本字迹工整、善用排比、语句激昂有力的奏折感叹道。
    至少换做是他,在短时间内是写不出这么一本字迹工整饱含情绪,用词一针见血的文章。
    “他们的动作如果不快点,又如何去用此事逼迫夏世安放弃户部尚书之位?”萧衍将汤药和蜜饯放在姬昭的手边道。
    夏世安想要救儿子,就必须得把手中的户部尚书之位让出来,谢丞相一派才会放弃对夏家的嘶咬。
    “他们这么努力,到最后不也便宜你了吗?”姬昭说完端起手边的汤药一饮而尽,喝完便皱着眉头道,“好苦。”
    下一刻,一颗蜜饯递到了姬昭嘴边。
    姬昭皱着眉头嚼着嘴里的蜜饯,然后身子慢慢往下面趴,被子往身上一裹便闭上了眼睛,他道:“等夏世安来了,再叫我起来吧。”
    话音落下,姬昭便跟随药效睡了过去。
    长乐宫中,夏世安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夏太后哭诉。
    “姐姐,弟弟我就这么一个嫡子!他若是没了,我们夏家可怎么办啊!”
    “可气的是,陛下打了便也就打了,摄政王却说要按律处置!”
    “天牢之中那么冷,勤业他自幼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住啊!”
    夏太后前不久才被摄政王给了一个没脸,如今再听萧衍的名字不由心浮气躁。
    “求本宫有什么用?小皇帝明显这次看重科举,你们自己做事不谨慎被他发现了,活该受这顿打。”夏太后不耐烦地说道。
    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以后更是自己带着未来的小皇帝临朝称制的助力。无论如何,夏太后也得想办法救。
    毕竟真正的科考试题还没有出来,还没有对科举造成影响,一切都还可以挽回。就说自己侄儿并不是想要泄露试题,只是打着科举的名义骗财而已。
    “走吧,本宫变陪你亲自去宣室殿走一趟。”夏太后起身道。
    宣室殿中,火龙烧得正旺,夏太后甫一踏进宣室殿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浪,隐约还闻到了药味。
    夏太后眼眸轻垂,心思尽数隐藏,她知道天子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夏世安跟随着夏太后在福公公的带领下进入了天子起居的内室,清冽的龙脑香混杂着薄荷的气息瞬间让人精神一震,然而榻上的天子却是神情恹恹,眉宇间带着一股困意。
    只见榻上的天子长发未束,卷曲的长发随意披散,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但即便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依旧让人觉得容色惊人,夏世安不敢再看,直接低下头跪了下去,跪请姬昭放过他的儿子。
    “勤业只是被骗财迷了眼,并未想过与陛下做对泄露科举试题,而是想借此骗取骗财,请陛下看在他并未铸成大错的样子饶了他吧。”
    姬昭看着跪在他榻边的夏世安懒洋洋道:“若非是他,朕不知道夏家敛财这般厉害,竟然比朕的内库还丰厚。要知道朕最讨厌拿朕的东西卖,不
    给朕分红还把朕一脚踢开。”
    夏世安闻言立刻道:“臣立刻让逆子将所得财物献给陛下。”
    姬昭闻言仍不满意,他继续道:“朕听闻舅舅家的明园以金银装饰花草奢侈非凡,竟然……”
    夏世安立刻道:“明园自然是陛下的东西。”
    姬昭满意了,然后拿出了谢丞相联合几位大臣上的折子递给夏世安道:“朕虽有意放过,可是这些人却不愿轻饶,朕也不想被满朝文武骂作昏君啊,就劳烦舅舅让他们闭嘴了。”
    夏世安结果姬昭手中的奏折,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牙都咬紧了。果然,这件事被对方用来打击攀咬自己,逼自己放弃户部尚书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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